“谁说你养不起了?你和公主这家底,就算养十个女儿也养得起。只是她这般惊才绝艳,却又天真烂漫,倘若你们不在了,这些造玻璃的、晒盐的方子……连同她这个人,鹿家护得住吗?”兰凌早早地就提醒他,“我要是个坏心的人,吃绝户第一个吃她!” “你又不是,我担心什么?”鹿青梧举杯而笑,悠哉悠哉的。 兰凌毫不客气地拍了他的手,脆生生的一巴掌。 “跟你说正经事呢,扯哪儿去了?” “我跟你说的也是正经事啊。呦呦和兰殊整日形影不离的,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放假了也凑在一起。上旬跑海边看晒盐,中旬去捣鼓硝石制冰,下旬又溜去书坊说要弄什么报纸……我跟你说,旬旬有乐子,月月不重样,可有意思了。”鹿青梧吹了吹被拍到的手。 “要不是你给他俩开后门,他们两个小孩子能到处乱跑,哪都能进吗?” “我可没有开后门,这明明是前门,大门,正门!”鹿青梧一本正经道,“这些项目本来就是呦呦发起的,低收入、高回报,无论于公于私,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最多我多修几条路、几座桥、几间驿站,促进一下交通,但要不了几年成本全都能收回来,接下来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何乐而不为呢?”鹿青梧胸有成竹。 “你也不怕其他家族眼红,你走在路上就给你一箭,搞个当街刺杀?”兰凌冷嘲热讽。 “知道你关心我,你放心,我也是分了几分利润出去的。呦呦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世家也好,商人也罢,都是绀州的一份子,我不介意把可以公开的方子公布出去。——只要他们给钱。” “这倒不错。你家闺女想出来的?” “呦呦说那叫专利费。” “自从你女儿会说话会写字,她的名字我快听出茧子来了。” “你呀,以后且得听呢。我家呦呦,是全天下最好、最可爱的女儿……” “停停停,别夸了,求你,没有正事就出门玩去吧,我懒得听你炫耀。” “你别赶我走啊,前两天不是你找我讨论他俩婚事的吗?” “真稀奇,不是你说闺女还小提婚事太早,过两年再说的吗?” “我是不急,阿阮她有点急,说可以先定下来,交换一下婚书。你觉着呢?”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同意了?”兰凌惊奇道。 “我也没说不同意,就是有个小小的条件。”鹿青梧用手指比划一下何谓“小小的”,表情正经中透出古怪的滑稽。 兰凌顿时就有了预感,挑眉道:“小小的条件?” “啊,就是,你知道的,我们夫妻就这一个女儿,所以想让你家兰殊入赘……” “滚!” “喂,那是玻璃杯,别扔!” 那场朋友间的对话,从正事开始,由满地暴躁的玻璃碎片结束。 仿佛是玩笑,却又不仅仅是玩笑。 兰凌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加了冰块,倒了半杯青梅酒,无意识地晃了晃杯子。 雪白的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可惜现在不是夏天,还没到这样喝酒的时令。 ——也没有一起喝酒的人了。 虽然鹿青梧酒量差得很,三杯青梅酒就醉,加了冰块稀释一下,也就勉强能多喝两杯。 一喝醉了就开始弹琴唱歌,没有琴,拿筷子敲个酒杯,也能自娱自乐。 不知哪天琢磨出的新奇玩法,几个杯子装了不同分量的酒,敲击起来像编钟一样,竟能奏出宫商角徵羽的旋律来。 甚至能敲出简单的曲子,轻灵悠扬,犹如从仙境月宫流淌下来的溪水,淙淙地流过兰凌的耳朵和眼睛。 那时候日子过得太快,也没觉得多快乐,怎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已经是隔世的事了? 兰凌静静地等冰块化开,觉得还是说点什么吧,不然也太安静了。 ——尽管上有布谷鸟,下有纺织娘。 “你家女儿封了公主了,是靠的战功。真是邪门了,你们鹿家,再加上皇室吧,往上数三代,也找不到一个会打仗的。她一个小姑娘,居然会领兵打仗。 “她以前学过弓箭吗?没有吧?我也没看过她骑马,难不成是在京城学的?想不通。 “听说行军布阵很是了得,以五千骑兵,大破王有德三十万大军……不过三十万肯定是吹出来的,去掉运辎重的后勤和辅兵,有个六七万就不得了了。不过一对十,也是很凶险的。难为她能赢。 “兰殊偷偷从洛阳跑回来,给她帮忙去了。没法子,洛阳都被烧了。当年我调到那边做都水监的时候,你每次来看我,我们都会一起去洛河坐船,吃蔡嫂鱼羹,听窈娘琵琶…… “你每回喝了两杯酒,就跑去和窈娘一起合奏。你说说你,就你这张脸,你跑去弹琴,人家客人是看你还是看窈娘? “真够讨厌的,回回都这样。说好是来看我的,今天跑去吃水席,明天跑去游石窟,上次刚爬了老君山累得要死,下次还不死心又去爬白云山……累病了吧?活该你,瞎折腾,公主居然还怪我没有拦着你。 “真是笑话,我拦得住吗?你跟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到处乱跑。全洛阳的士子,没有不认识你的。我做了十几年的官,都没你来玩几趟认识的人脉广。 “——连老君山上扫地的道长都记得你,去年我去的时候,还问我你怎么没来。我说你飞升了,来不了了。 “你闺女跟你一个样。回来两个月了也没说来看看我,就知道到处跑。兰殊那小子也是的,胳膊肘往外拐,我不就骂了他几句吗?就再也没回来。 “气死我了,没良心的东西。养了他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有本事就私奔好了! “奔者为妾!让他去给别人当……呸!惹人厌的倒霉孩子!” 他一时气急,自知失言,又拉不下脸,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两句,低着头,草草地擦了擦眼泪。 四周诡异地寂静下来,好像连鸟雀虫鸣都没了。 兰凌警觉地一回头,那对倒霉孩子正站在不远处,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他。 兰殊还是那副死样子,衣着素雅,半新不旧的蓝色,跟缺钱似的。神色平静,被骂成什么样也不吱声,任骂任打任罚,就是不改。 讨厌。 鹿鸣比从前更明艳,英姿飒爽,昳丽天成,看不出什么稚气了。眼睛很像她的父亲,鬼鬼祟祟看过来的时候,装模作样,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忍又忍不住。 也很讨厌。 ——都讨厌! 兰凌阴着脸,丢下墓碑前的东西不管,起身就要走。 鹿青梧的女儿飞快跑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用那双肖似鹿青梧的凤眼,眼巴巴地看着他,撒娇恳求。 “叔父虽然已经辞官了,难道忍心抛下我不管吗?” 兰凌本来想犟两句,我有什么不忍心的,你又不缺人使唤! 结果这丫头下手不知轻重,撕拉一声,把他的袖子给拽破了。 兰凌:“……” 这个讨债鬼跟她爹一个德行! 烦死了!
第49章 和亲? 刘彻看得很乐,很造作地模仿了一下:【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嬴政不带什么感情地扫了他一眼:【……】 李世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无语道:【好好说话。好像你没撒过娇似的。】 “撕拉”一声,近来锻炼得力气越来越大的鹿鸣不小心把长辈的袖子扯坏了,裂了好长一道口子。 【啊,这……】刘彻忍俊不禁,【断袖了?】 可惜兰凌听不见他的声音,否则多少要回一句:“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断袖!” ——倒也没毛病。 兰凌气得跳脚:“你们两个小崽子闲着没事干,拿我取乐是不是?” “晚辈不敢!”鹿鸣忙松开他的袖子,讪讪道。 “见过叔父。”兰殊过来问安,“近来忙碌,未曾回去给叔父问安,孩儿深表惭愧。” “叔父早上好!”鹿鸣马上跟着道。 “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惭愧什么,整天跟别人东奔西跑,家都不回,眼里哪有我这个叔父!”兰凌瞪着他的侄儿,很不高兴的样子。 鹿鸣忙道歉:“叔父莫要生气,最近确实很忙,尧州那边乱得很,瘟疫横行,全都是无辜的人命,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吧?叔父难道忍心看着那些百姓白白去死吗?” 兰凌心里一清二楚,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气呼呼地就要走。“那你们忙去好了,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兰叔叔!等等!”鹿鸣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嘶——” 这回真“断袖”了! 兰凌气得脑壳疼,凶巴巴道:“你这丫头到底想干嘛?存心让我丢脸是不是?” “怎么会?叔叔和家父乃是至交,提前几天就来祭拜,晚辈感念在心。我这次来,不过是来碰碰运气,实在是有事相求。——很重要的事!”鹿鸣用力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仰头看人时,形状优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圆润而明亮,凤眼那种矜贵的韵味淡去,显得十分真诚。 以诚待人,任何时候都利大于弊。 “你那个求贤令在报纸上发得到处都是,还缺什么人才不成?”兰凌冷硬地回了一句。 “缺!太缺了!科举取的都是新人,知识技能都有,但没有经验。而我想做的事,至关重要,新人是不能用的,万一出了差错,关乎上百万人的身家性命。我担待不起。”鹿鸣仍不放手。 兰凌拽了拽,没扯动,也不敢再用力,生怕这脆弱的布料经不起她折腾,再更丢人一点。 于是那破损的袖口,歪歪斜斜地坠下去,一条长长的口子几乎环绕了一圈,要掉不掉的样子,好不狼狈。 “上百万人的性命?你要干什么?”兰凌纳罕道。 “兰叔叔知道黄河决堤的事吗?”她问。 “听说了。你那报纸上登了好几天,想不知道也难。” “那叔叔想必猜得到我想干什么。我不能放任黄河改道,夏季的洪灾会给尧州带来致命打击。并且这种打击是源源不断的,至少持续几百年,说不定上千年。”鹿鸣诚恳地望着他,“父亲在时,都说兰叔叔是世间最好的都水监,水利工程的事,找叔叔总错不了。所以叔叔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他说过这话?”兰凌质疑。 “嗯嗯,绝对说过。”鹿鸣笃定。 【你想起来了?】李世民问。 【没有啦,我猜的。】鹿鸣心虚。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刘彻笑吟吟。 【像你。】嬴政冷漠道。 【虽然是猜的,感觉也八九不离十。】李世民温和道,【这个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和你父亲交情很好的样子,应该会答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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