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无论何种相处方式,只要融洽和睦,就并无不可。”兰殊回答。 “那你的前途呢?”兰凌冷笑。 “我并不在乎。”兰殊不假思索。 “她如今封了公主,你是要做下一个鹿青梧吗?”兰凌斜眼望他。 “叔父以为不可?” “你知道吗?以鹿青梧的本事,原本可以封侯拜相的。就因为尚了公主,就止步不前,窝在绀州小二十年,再没有进过中枢。你不觉得可惜吗?”兰凌惋惜道。 “原来叔父是为了我的前程担忧。”兰殊微微一叹,“然而前程于我,不过如浮云。” “哼。说得轻巧。”兰凌道,“日后若是后悔呢?” “鹿伯父后悔了吗?”兰殊问。 “……”兰凌默然许久,“我没有问过他。——我没来得及。——我们本来约好,等他的女儿从京城回来,一起为她补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她的生辰是在正月,正月……” 正月鹿青梧病笃,鹿鸣在赶回来的路上。 他没赶上她的生辰和笄礼,她也没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正月本该是个张灯结彩的好时候,上元灯火辉煌,灿烂盛大,喜悦的气息久久不散。 可鹿家的白幡却挂了很久。 兰凌至今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他送走自己至亲的哥哥,又送走自己最好的朋友,眼下为难起兄长的儿子,和故友的女儿,自己也觉得别扭。 “那丫头抓周的时候,抓了青梧丢下去的官印,拿在手里摆弄,还咬了一口。青梧大笑,觉得女儿前程似锦。你那时候就呆在边上。你还记得吗?” “记得。”兰殊的记性很好,微笑道,“公主还把自己的印章也拿过去,让呦呦抓。她把两个印章碰撞在一起,歪着头听响声。” “那丫头从小就那么大胆,无法无天的。我真怕她惹出什么天大的事来,到时候我们都护不住她。”兰凌走过一行玉白的梨花树,忽而驻足,仰头去看那满树雪似的花朵。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这些花是青梧种的,因为文昌公主喜欢梨花。而公主之所以喜欢梨花,是因为那年他们踏青,青梧折了梨花别在她耳边。他们是这样好的神仙眷侣,如今又在何处呢?” 兰凌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说给兰殊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你们两个……趁我还活着,把婚定了吧。” 很突然,却又很自然的,兰凌改了口风。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有那么坚定地反对,只是在和好友拿乔,等着他提着礼物来一遍遍说和,等着这对小儿女一遍遍表态,等着四季流转,等着水到渠成,花好月圆。 可他没有等到。 既然没有等到,那总不能再错过了。 他这辈子错过的人,错过的事,已经太多了。 兰凌走进烈士陵园,在纪念碑前久久站立,上了三炷香,便转身离去了。 “四月也好,五月也罢,抓紧定个日子,别让我喝不到你们的喜酒。” 兰凌撂下这句话,硬邦邦道,“去吧,告诉她,我同意了。” “谢叔父成全。”兰殊深深地弯腰,目送他和仆从远去。 纪念碑高高地矗立在他面前,上面刻着楚江之战牺牲的所有战士。 他们大的不过四十岁,家中自有妻儿老小,小的才二十岁,卡在鹿鸣选人的最低年龄,也许成了亲,孩子牙牙学语,也许还没有成亲,父母在堂,白发人送黑发人。 兰殊拿起香,凑近烛火点燃时,旁边来了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问:“小郎君,可否帮我看看,这碑上有没有一个叫张冬至的。” 兰殊不用看就知道有,因为他记得这碑上所有人的名字。但他还是看了一下,并且指给老妇人看那个名字在哪里。 “有的。在这里,张冬至。——他是冬至生的吗?” “是呢,冬至生的,春分走的。”老妇人的手有点控制不住地哆嗦,虽拿起了香,却拿不稳。 兰殊替她点燃,扶着她的手,帮她插在铜炉里。 “谢谢小郎君。老婆子老眼昏花,又不识字,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艰难地跪拜下去,絮絮叨叨和碑上的名字说了一会话,才费劲地爬起来。 兰殊顺手扶了一把,搭了搭她的脉:“大娘可是有颤手之症?” “小郎君是大夫?”老妇人惊奇。 “嗯,晚辈略知一二。大娘若是不赶时间,我可以为你施针,疏通一下经脉。虽不能根治,也能改善许多,拿东西稳当些。”兰殊谦和地笑道。 “只怕要很多钱吧?老婆子出门没带许多银钱……”老妇人先是一喜,继而又忧。 “不妨事,我只收一个铜板。”兰殊本可以免费的,但怕对方不放心,还是收一点点吧。 “那敢情好,一个铜板我还是有的。”老妇人乐呵呵地坐在梨花树下,好奇地看兰殊拿出银针。 等鹿鸣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兰殊附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正在一一给围观群众问诊针灸。 “什么情况?你跑烈士陵园义诊来了?” “我收了每人一铜板,不算义诊。你等我一会,马上就好。”兰殊笑吟吟地看向她,温柔道。 鹿鸣便去碑前上了个香,转了一圈,百无聊赖地折了支梨花。 兰殊收拾好东西,向周围的人致歉,似缓实疾地走到鹿鸣身边。 “抱歉,等久了吧?” “没啥,正好看看花。”鹿鸣把梨花往兰殊怀里一塞,“送给你。好看吧?” “……好看。”兰殊笑意加深。 “你和兰叔叔聊得怎么样了?”鹿鸣随口一问。 “他同意了。”兰殊小声。 “同意什么?”鹿鸣一愣,不可思议道,“他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这么快吗?要不还是再等两年吧?】李世民忧道。 【早点定下来不是很好吗?】刘彻撺掇。 【又不是你俩成亲,起什么哄?】嬴政无语。 四月,或者五月,牡丹盛放的季节,用来订婚再好不过了。 可是,因为防备戎羌、兴修水利、接手尧州,鹿鸣多少耽误了些时间。 这一耽误,等她腾出手来考虑订婚时,新的圣旨来了。 八百里加急,召镇国公主鹿鸣回朝,和亲草原。 “和亲?!” 【和亲?】
第50章 当街吵架 【这个时候,让你去和亲?】嬴政难以理解。 【戎羌还没退兵呢!和什么亲?又不是打不过!】李世民要气炸了,【这是非常严重的战略失误!】 虽然大唐也有文成公主入藏的事,但那是在大唐打胜了却因为气候地理原因无法深入占领,吐蕃使者前来求亲的情况下。 武帝时期没有吗?也是有的,但那是对匈奴作战过程里的一个过渡阶段。 和亲不是不可以,得看跟谁和,什么时候和。将士们在前线拼死作战,和公主们远嫁他乡联姻联盟,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 都是为了家国牺牲自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李世民气得是这个大周一点骨气都没有,在刚刚取得大胜的重要时刻,把战胜的功臣推出去和亲! 这合理吗? 武丁会把妇好推出去和亲吗? 李渊会把平阳昭公主推出去和亲吗? 崇祯会把秦良玉推出去和亲吗? 简直荒谬! 刘彻气笑了,老神在在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二凤别气了,这说明什么,主和派当道,满朝都是白吃干饭的废物,小皇帝更没一点眼力见儿,以后死得不冤。】 鹿鸣茫然地看着圣旨,翻来覆去的,好像要从字里盯出字来。 “这是天子的命令?” 送旨的还是老熟人武阳,他尴尬地低着头,无以言对。 “……戎羌使者向朝廷求亲,指名要公主嫁与可汗,只要和亲成功,戎羌愿意退兵,把云州以南,连同京城,都还给大周。所以……” “所以他们就把我给卖了?”鹿鸣冷笑。 【一个洛阳,加一个京城,他们就动心了。】嬴政幽幽道。 【怎么能不动心呢?毕竟他们被打得抱头鼠窜,躲在江南苟且偷生,醉生梦死。如果只要献出一个公主,就能还于旧都,一半的皇帝都会心动吧?】刘彻哂笑。 【区区两座城池,我又不是不能打下来!】李世民怒气冲冲。 【那些享惯了荣华富贵的老东西可不乐意赌,和亲多好,兵不血刃,天下太平。】刘彻击掌而笑,【妙啊,妙极了。】 嬴政神色一凝:【倘若我是戎羌,未必就会信守诺言。】 【那肯定的。盟约这种东西,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是为了撕毁的。白起和赵国,张仪和楚王,都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有需要,符合国家的利益,昨天刚签的盟约,今天就能反悔。多正常!】刘彻皮笑肉不笑。 【把所有筹码都放在敌人手里,会死得很惨的。】李世民不满。 鹿鸣静静听着,问道:【那我咋办?】 【戎羌陈兵黄河,若这时和朝廷反目,那腹背受敌,很危险。】嬴政道。 鹿鸣明白,但还是不甘道:【那我真的要去和亲?】 刘彻安慰道:【去和亲,可以去,正好摸清一下戎羌的底细。】 李世民看向他,挑眉:【然后?】 【然后就看我们二凤的了呀。和亲使团那么多号人呢,不能搞个刺杀吗?管叫它喜事变丧事,乐景衬哀情~】刘彻笑嘻嘻。 嬴政沉吟道:【草原都是戎羌的人,如果没有内应,不好成事。】 【怎么没有?有阿禄奇啊!】刘彻振声,兴奋道,【偷偷派人去草原散播一下流言,说阿禄奇王子兵败,德不配位,不足以胜任大汗之位。不如二王子……二王子叫什么来着?】 【阿泰勒。】鹿鸣接口。 【哦,不如阿泰勒更得可汗喜欢。撺掇一下,让夺嫡来得更猛烈些吧!】刘彻的眼睛里全是冒险的雀跃,毫无一点紧张和担忧。 【夺嫡……只是夺嫡的话,场面有点小。】嬴政思量。 【那简单!学习冒顿啊,杀爹继位。他当上了单于,小鹿也不用和亲,京城和洛阳也回来了。顺利的话,还能在草原搞风搞雨,杀他个七零八落。】刘彻野心勃勃,笑看诸位,【如何?】 鹿鸣心里一定,连连同意:【好!我会按计划行事的。】 她把圣旨一卷,笑吟吟道:“令使辛苦,不知我们何时上路?” “公主不生气吗?这是过河拆桥!”武阳替她抱不平,“上次朝会的时候,诸公明明全在夸赞公主武德,我带着公主大胜戎羌的消息回朝,天子大喜,欲将行宫迁往绀州。朝中为此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还没讨论出结果来,戎羌使者就来了。这下好了,没人讨论迁都的问题了,全在议论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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