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薛姨妈一个机灵,赶紧上前抱住薛蟠,哭喊道:“我的儿啊,你就消停些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见夏金桂还在一旁叫嚣,薛姨妈终于受不了了,哭求道:“蟠儿家的,你也少说两句吧。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说齐心想法子救他,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夏金桂陡然安静了下来。 倒不是她良心发现,真的和薛姨妈共情了。 而是她猛然意识到:我就是个弱女子,若直接和薛家撕破脸,他们一意不肯放我走,国公府深宅大院,我又如何闯得出去?不如……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下,冷着脸不情不愿道:“罢了,罢了,谁叫我天生命苦,摊上这么个不成气的东西呢?” 听她语气缓和,薛姨妈下意识松了口气。 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会儿没个商量的人,薛姨妈拉着薛蟠也坐过去,焦急地找她讨主意。 夏金桂假装为难地皱了半天眉,最终才仿佛下定决心,拍板道:“我们家在内务府那边还有些门路,我先回去找我娘,请他老人家出面,托人疏通一番。不过,托人办事,单靠一张脸皮可是不够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薛姨妈出钱。 事关儿子的性命,薛姨妈不敢迟疑,立马屋拿了两万两的银票,“让亲家母不要吝啬,便是为了你和蟠儿的日后吧。” 夏金桂略点了点,见总数是两万两,心下略微满意,当下便拍着胸脯打包票,回去之后立刻就催促母亲办事。 ——两万两,当初她的嫁妆也没这么多。 安抚住了薛姨妈母子,她借口换衣裳,回内室把当初的压箱银票五千两一起揣了,领着陪嫁丫鬟宝蟾,叫人套了辆马车就回夏家了。 前脚她刚走,后脚处理完贾家事务的宝钗就赶了回来。 得知薛姨妈给了夏金桂两万两银票,叫她回娘家托关系,薛宝钗当即便跺脚:“妈,你糊涂呀!” 见薛姨妈一脸茫然,宝钗无奈道:“嫂子何尝顾忌过哥哥?她做的那些事,又几曾真的把自己当成薛家妇?只怕她拿了钱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不可能!”薛姨妈浑身一颤,急忙道,“不管往日里她再怎么闹腾,如今事关蟠儿的性命。蟠儿可是她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又岂能半点不顾夫妻之情?” 丈夫? 宝钗不禁苦笑连连。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冒出个诡异的念头:这种不成器又不同心的丈夫,有不如无! 但下一刻,她就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按了下去,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薛姨妈身上。 多年的母女,薛宝钗如何不知道她? 只是看她如今的神态,薛宝钗就知道她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 来拿人的官差得了上头下了死命令,虽然收了薛家的钱,却也不敢耽搁太久。 如今宝钗也来了,薛蟠在世所有的亲人都见过了,他们便一定要带人走,无论薛蟠如何不愿,也不管薛姨妈如何哭闹。 “蟠儿,蟠儿呀!”留不住儿子,她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宝钗赶紧上前去扶,但薛姨妈身材臃肿,她一个人如何拉扯的动? “莺儿,快过来帮忙。”她下意识招呼莺儿,莺儿却拉了躲在一旁的香菱一起上来。 薛姨妈看见香菱,那真是看见仇人一般,抬手先给了两个巴掌,一口一个小“小娼妇”,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丧门星,如果不是因为你,蟠儿又怎会与人争执吃了官司?” 香菱本就性情软弱,分明最委屈的是她,此时又受了无妄之灾,却也只会哭,一句替自己分辨的话都不会说。 宝钗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挡住,“妈,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她心里也迁怒香菱,但她还有理智,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家越是要善待香菱。 如若不然,就是坐实了他们薛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 “你护着她?你居然还护着她!”薛姨妈觉得自己被女儿背刺了,震惊之余,失声痛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儿子指望不上,女儿又向着仇人。老爷呀,你怎么就不把我一起带走呢?哎呀,呜呜呜呜……” 面对胡搅蛮缠的母亲,薛宝钗头一次没有任何心疼。 她只觉得头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示意莺儿把香菱拉走,掰开了揉碎了把道理给薛姨妈讲清楚。 末了才道:“妈要是半点不顾念被带走的哥哥,也不顾及我在荣国府的艰难,就接着闹吧。 最好把香菱拉出去卖了,让外人都好好看看,咱们薛家到底是怎么个为富不仁的人家!” 失去了儿子,只能依靠女儿的薛姨妈,被吓住了。
第90章 潘厨娘 且不说薛家这边如何鸡飞狗跳,薛姨妈又如何逼着宝钗想法子救她哥哥。 只说徐家这边得了消息,立刻就知道是安王出手了。 为此,徐茂行特意又去了一趟安王府,就此事向安王道谢。 虽然对安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不觉得是件值得拿来说的事。但对徐茂行来说,的确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安王收了他的谢意,就嘱咐他回家好好读书,最近没事就别乱和人走动了。 可以说,这件事被掀出来,贾雨村才是真正的引子,薛蟠充其量就是个搭头。 如果不是为了扳倒贾雨村,清算其党羽,朝堂上那些相公们,又有几个真的在意可怜的香菱和枉死的冯渊? 徐茂行到底有几分不忍,就告诉安王,说那个当年被争抢的女孩子,如今仍在薛家。而那女子的母亲因女儿丢失,眼睛都已经哭瞎了。 “请王爷再发慈悲之心,叫他们母女团聚吧。”他深深拜了下去,心中十分忐忑。 按理来说,此事的起源就是他来找安王告状,安王为了替他出气,才引出了后来那些事了。 如今冒犯他的薛蟠已经下狱,上面这么多人盯着,刑部官员定然不敢徇私,姓薛的是注定没有好下场了。 他不回去偷着乐也就罢了,竟然还得寸进尺,对安王有进一步的要求,着实不识好歹。 可时机巧得很,安王刚在圣人那里信誓旦旦地表示:我绝对不会做个孤家寡人! 徐茂行为了一对素不相识的母女,就敢冒着得罪靠山的风险,让安王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他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直接让王妃身边的嬷嬷出面,去荣国府把香菱带回了王府。又派人去了苏州,把香菱的母亲封夫人接过来,要让他们母女团聚。 “王爷仁德,小人铭感五内。”徐茂行拜得特别诚心。 安王笑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好生读书吧。” 徐茂行也笑了,“王爷放心,您对小人有这么大的期望,小人若敢辜负,真是连人都不配做了。王爷您歇着,小人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 回家之后,他连洗漱都来不及,便把正带着紫鹃做针线的黛玉拉进了屋里,兴高采烈地邀功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黛玉疑惑道:“又有什么好消息?” ——那薛蟠入狱,不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吗? 徐茂行提示道:“是关于被薛家强买的那位香菱姑娘的。” 听见“香菱”二字,黛玉眸光一凝,忙问道:“香菱怎么样了?” 知道薛蟠倒台之后,黛玉就猜到了香菱在薛家的日子不会好过。她已经开始琢磨着主动去找宝钗,利用宝钗面对她时那种微妙的心理,把香菱要过来。 却不想,徐茂行又想在她前头了。 等徐茂行把他今日做的事说完之后,黛玉先是心有余悸地连说两句“好险、好险”,继而就替香菱高兴起来:“那可太好了!有王妃出面,无论是薛家还是贾家,都不敢拦的。不过……” 想到这件事会带来的连锁反应,黛玉又不禁苦笑:“咱们也要做好准备了。安王府那边一出面,宝姐姐一定能猜出来薛蟠之事背后有安王插手。 他们家的那些亲戚里,没人和安王有交情,也就咱们家是安王的门客。想来过不了多久,薛家的人就要登门了。” 徐茂行道:“来了客人咱们就招待着。虽然咱们家比不上他们薛家大富大贵的,但招待客人的饭菜和茶水却是不缺的。” 至于客人的无礼要求,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林黛玉道:“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安心读书就是。” 反正大家都知道徐茂行一心科举,拿出读书做借口,谁执意要打扰他,就是谁不占理。 至于林黛玉,她表示:我就是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只知道算账管家服侍丈夫,外面的事都不是女人家该管该问的。 这世道对女人的束缚,有时候也能变成女人应对危机的优势。 林黛玉是接受了新的思想,却从未想过矫枉过正,放弃旧思想遗漏给她的优势。 徐茂行却不大放心,他不觉得能教出薛蟠这样的儿子,薛姨妈会是什么体面人。 或许平日里她会顾忌体面,不想让京城的人轻看他们是来投奔亲戚的人家。 可家里唯一的男丁锒铛入狱,为了救出自己的儿子,她哪里还会在意什么脸面? 若她只是死皮赖脸也就罢了,就怕她一开始就对徐家的期望太高。得知目的打不成之后,会精神崩溃,对黛玉动手。 原本黛玉还不怎么在意,听他分析完之后不禁心中一凛:病急乱投医之下,还真有可能。 她心念一转,说:“昨天卖绒花的刘婆婆对我说,她手上有一个南方来的厨娘,做得一手好淮扬菜。这种有手艺的,原本是不愁找主家的。 只是那厨娘有一个憨傻的儿子,她一定要带着她的儿子,所以问了好几家都没人要。原本我也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家里多养一个男丁,哪怕脑子不灵光,也未必不是好事。” 打定了主意,她当即就把徐寿叫了过来,让徐寿拿了两封厨房新做的点心,趁着中午跑一趟刘妈妈家。 刘妈妈的主业是卖绒线、头花和一些小饰品,靠着中年妇女的身份,经常走访各家,多年来积攒下了人脉,也兼职做牙婆的生意。 因她手艺精巧,做出的绒花、珠花等别具一格,黛玉也时常留她在家里说话,顺便给些工费,让她帮忙串珠花。 她为人也算热心,做牙婆虽是为了多个进项,却不爱那缺德的事。不管是年轻的姑娘,还是颇有姿色的少年,但凡是托到她头上的,她都会尽量给人选一个和善的主家。 黛玉说的那个会做淮扬菜的厨娘姓潘,是因死了丈夫,宗族里欺负她儿子痴傻,强行占了他们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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