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立马意识到里面的猫腻,原本甄太妃安坐宫中,尚能庇护贾元春。如今甄太妃没了,甄家立马送了一个适龄的女孩进宫,打的什么心思,众人皆知。 只怕此时贾母、元春等人都回过味来了,甄家与贾府原先所谓的结盟,不过是先拉个元春挡在前头。 等她家培养出适合的女孩,这个联盟也就瓦解冰消了,不过,大概甄家自己也没有料到,甄太妃会走的这么突然。 这次来拜访贾府,莫不是还打着让元春引荐的主意吧!迎春想到此处,不免觉得离谱。可是转念一想,也许甄家的打算不是没有道理,元春如今有孕在身,又没了甄太妃的庇护。 这么些年看起来,恐怕皇帝对她并没有多少宠爱。她此时,倒真的急需一位己方队友为她保驾护航。 甄家能跳过大小姐、二小姐,花时间精力等着这位三小姐长成,恐怕她是很有些过人之处的。 真保着她进去了,到底是固宠,还是养虎为患?现下可说不清。大抵,还是要看元春能不能顺利产子吧! 不过,迎春可不担心。因为她确信,无论这位甄三小姐能不能得获圣宠,甄家这一回都完蛋了!
第76章 下人 梨香院十二个唱戏的女孩子,除了四五个被家人领走的,其余都分派到了各处。迎春着意打听了一下,那个与黛玉容貌相似的龄官是没有留下来的,不知是和贾蔷走了,还是亲生父母来带出去了。 这些学戏的女孩子,原就是挑长得最标志,行动最机灵的去买,虽是奴仆,却比家生的女孩子要骄傲许多。 自入了大观园后,贾府一直锦衣玉食地供着她们,简直比得上小户人家教养的女儿。便是学戏这一项要求严些,也从不朝打怒骂,年节还各有衣裳赏赐。 所以这几个,屋子里服侍的活计是一样不会,如今分了房,其实不过是给主子们解个闷的,没人真指望她们做些什么。 迎春因不喜她们口舌尖利,动辄拉帮结派得罪人的行事,所以没往自己屋子里要人。惜春也推说自己喜静,也不曾要。 倒是东府里尤讨了茄官过去,约莫是预备着贾珍要人服侍,要不就是贾蓉。众人都道是好去处,那茄官也是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过去了,只是贾府如今正在孝中,并未给她开脸。 原本梨香院中当值的媳妇婆子们,都散到了园子各处听差。大观园中忽然多了几十个人,其中有不少曾与这些小戏子们结下冤仇来的,如今见她们没了学戏的幌子支在前头,就开始找着由头地寻气泄愤。 那几个女孩子自学戏的时候就一处起卧,曾经也各有口角,如今却都抱起团来,每日勾三弄四,吵吵闹闹没个了局。 尤其是宝玉房中的芳官,原是宝玉看她长得好,平时多有纵容,她就好似得了尚方宝剑。平日里若有一处不顺心的地方就只管吵闹起来,满院子里没她放在眼里的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麝月袭人几个,竟就真的避了她的锋芒,由着她日渐张狂。 偏这一日,黛玉无事,闲靠在缀锦楼回廊的背阴处钓鱼玩儿,迎春躺在藤椅上看书,两人都悄悄地没话说。忽就听见山石子处有人脚步沉沉地走来,还一路喘着粗气。 二人还来不及出声,又听见后边追上一个人来,言语带笑地叫住了前面那人:“妈妈走的好急,这是怎么了?倒像带着气似的?”竟是绣橘的声音。 那老婆子站住了脚就满腹委屈地发起牢骚来:“绣橘姑娘!我正要找管事的嬷嬷评评理去呢!我打前头捞完水草上来,顶头就见了一个小丫头子在咱们屋子后头烧纸! 我仔细一瞧,原是梨香院中唱戏的藕官。这些大姑娘们如今分了房,我自知咱们这样牌面上的人是不配说她们的,可又气不过她没个忌讳! 咱们二姑娘的病才好些,园中还有几个奶奶小姐也是三灾八难的,她倒没了规矩!我走去告诉了管事的嬷嬷,嬷嬷们让我带了她来,偏又碰上了宝二爷! 二爷护着这些丫头们,一下说这丫头给林姑娘烧字纸,一下又说替宝二爷送花神,倒反怨我冲撞了,还要告诉老太太!我——我——”那婆子说着说着,气又上来了,堵的词不成句。 “好妈妈别急,这是什么大事呢?倒急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这事自是那小丫头的不是,可如今又牵扯进两位姑娘一个小爷。 妈妈如今当个正经事去告诉,老太太太太又不在家,咱们三姑娘和大奶奶自然要偏着咱么姑娘,难道为了这事去说二爷去?况且妈妈也说咱们姑娘才好些,没得为了这事倒让姑娘气恼! 我听妈妈方才的描述,那丫头恐怕是林姑娘房里新去的藕官,她们原先是学戏的,难保不知道咱们里边的规矩。等我悄悄告诉了紫鹃,教给她就是了! 至于二爷,他一贯体谅下情,只要妈妈不声张,他再不会说到老太太跟前去的。妈妈快别气了,随我吃个果子去吧!” 等两人走远了,迎春才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宝玉,做事还是这样毛躁!他既知道物不平则鸣,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拉偏架,倒忘了莫使小人含怨的道理不成?” 迎春只当听了个笑话,转头一看,黛玉脸上倒很有几分气恼:“他只顾体谅丫头了,哪里还能想到姐姐妹妹呢!这都是我房中人的不是……” 这倒是黛玉第一回对自己说起宝玉的不好来,迎春心里满是雀跃,却还要按着性子解劝。 “你怎么也气起来了?你知道的,那些忌讳不忌讳的,我从不放在心上!这园子里忌香烛纸钱,更多的是防着引起大火。让紫鹃教给她就是了。” “这丫头们没有规矩,宝玉不该助着她。你自然不计较这些个,可让人听到了,难免寒心!他行事从来只顾着自己的心,为着丫头们得罪了这些人,让他们记恨,后患无穷啊……” “宝玉对丫头们的看顾之情,一片纯然发自肺腑。难免有无法兼顾的时候,倒不必苛责于他。你近些日子,怎么瞧着倒懒怠见他似的?”迎春继续茶里茶气地火上浇油。 黛玉摇了摇头轻声说:“咱们也一日大似一日了,宝玉还是那样。不喜欢读书,就诽谤那些人是’禄蠹’,这不是把古往至今所有的读书人都骂进去了?岂不知这些人里,也不乏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 那些经义文章,父亲以前也教过咱们。细看起来,难道没有道理?人各有志,本不应强求,但也不必中伤!宝玉只把它们当做俗人做官的青云梯,实在有失偏颇。我待要与他辩两句,又觉没有意思。自然话就少了……” 少了好,少了好!迎春自己在心里海豹拍手,面上却还要装出平静无波的样子,淡淡道:“他也不小了,说话还是这样不防头,确也不必与他争。咱们回去吧,终究是丫头们小事。古人还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呢!随他去吧……” 黛玉对宝玉态度的转变,真是让迎春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临走时,还特地交代黛玉一定要把老和尚给的玉戴好。黛玉笑着点头应下了。 因为这次谈话,迎春一直心情很好,所以后来大观园中丫头们打擂台,她只当做笑话来听。 什么春燕的姑妈和宝钗的丫头莺儿吵了一架又赔不是;芳官给了她干娘好大的难堪,还伙同唱戏的小丫头和赵姨娘打了一架;王氏房中失了盗,冤枉是小厨房柳婶子的女儿柳五儿偷了,最后查出来是彩云私自拿给了贾环的…… 零零总总,就贾母王夫人不在的这一月间,生出了许多事来。偏宝玉还掺杂在里面,替这个遮掩,替那个担过,忙的不成个样子。 迎春就拿一块糕,端一碗茶,拖着黛玉陪她听这些是非。黛玉本不耐烦掺和这些家长里短,无奈迎春非要她听。渐渐地,也听住了—— 就说那柳五儿被冤枉偷茯苓霜、玫瑰露一事,你只当是被人撞见了告发?其实里头掺和这好几个人的是非呢! 柳嫂子素来奉承芳官,想把自己的女儿柳五儿也送进怡红院当差,芳官也承她的情,答应了。还把宝玉房里的玫瑰露讨了些送给柳五儿。 柳五儿素来体弱,玫瑰露喝多了上火,她妈就把这东西匀了些给她舅舅家生病的表哥做人情。偏偏,这一茬被一个叫钱槐的人看见了,这个钱槐一向觊觎五儿的美貌,想讨了她做媳妇。 无奈五儿满心里要去园子中奔个将来,哪里看得上钱槐。这钱槐就含了怨在心里,这一遭偏碰上柳五儿随她妈来舅舅家看表格,又看见五儿舅妈悄悄给了五儿一包门房当值时,粤东的官给的茯苓霜。 那钱槐就把消息传进了园子,他是赵姨娘的内侄儿,又是贾环的陪读,素来有些体面,知道芳官和赵姨娘结了怨,就想了个法子把这事捅到了林之孝家的那里。 林之孝家的正带人查园子,闻言就把柳五儿堵了个正着。这五儿没当差,本不该进院子,是见她妈拿了茯苓霜回家,想投桃报李给芳官送一点儿,谁知没见到芳官不说,反被堵到了园子里。 林之孝家的旁边,一众素日与芳官、藕官、柳家等有仇怨的,此时都上赶着架桥拨火,要把这偷盗的罪责强安在五儿身上。最后,还是平儿审清楚了这场冤案。 黛玉和岫烟听得频频咂舌,最后少不得感叹一句:“可见是小人难缠!” 迎春就在一旁捂嘴偷笑,这些事情,就该让黛玉多听一听。奴仆们虽是下人,也各人有各人的心肠主意,主子可以宽厚,但不能傻! 像宝玉那样上赶着给人遮掩的,就是把脓疮越捂越大,以后都没了规矩了!就是那替柳五儿解了冤枉的平儿,若不是因为柳嫂子是她当初举荐了来给姑娘们做饭的,恐怕也没耐心听完五儿的辩白。 可见这人口繁多的人家,牵三挂四的恩怨情仇就不少,“当家不易哦~”迎春边说边用眼睛去瞟黛玉的表情,黛玉没发觉,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倒是岫烟看见迎春这怪样子,被逗得悄悄捂着嘴笑了! 到了晚间,岫烟觑这没人的时候就问迎春:“你是不是不喜欢宝二爷和林姑娘在一处?你别弄鬼!我都看出来了,你老实告诉我,好多着呢!” 迎春看她笑得俏皮,也凑过去,宛如前世和小姐妹们说八卦那样悄悄说: “宝玉性子古怪,我怕他把妹妹带偏了,才把这些事情摊开了给她看。让她不至于偏听偏信,等她看明白了,想清楚了,她爱和谁玩儿,我都没说的!” “唉,你对林姑娘,可真是尽心啊!那你自己呢?你身边也有一个尽心的人,你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姐姐自然是对我最好的!”迎春说着就抱住了岫烟的胳膊。 “去!我说正经的呢!你这个人,对别人的事倒是看的明明白白,怎么轮到自己就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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