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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甄家的三姑娘长得不好？秀女中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有，何况贾府如今自顾不暇，承恩殿也久不承恩，宛如冷宫。元春凭什么认为皇帝还会给这个面子？ 不过抱琴还是去传话了，不管怎么说，内心里，她还是希望能再有一次翻身的机会…… 传话的小太监把话递给了贾母，如今贾妃风光不在，跑腿的太监都是宫中最一般的杂役，偏他们要的银子还不少，不过事到如今，也少有人会再去吝惜那点银子了。 得到消息的贾母并不如以往一般重视元春的话，抱琴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只会更清楚。送探春入宫，不说去不了，即便进去了，不过也是白填了一个女孩。 人老了，就容易心软。贾母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舍得把亲手养大的孙女送入宫中搏前程的老封君。 何况，迎春的婚事给了她新的思路，与其冒着听不见响的风险，把这个还算有出息的孙女送入宫中。不如像迎春一样，给她找个能搭把手的好人家。 卫若兰对迎春的着紧，贾母是看在眼中的。她活了八十多年，何为真心，何为假意，撩撩眼皮就能看个七八成。 贾母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要紧时刻，富贵不算什么，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卫若兰这般的门第教养，无论谁做了他的妻子，他都不会薄待了人家。 找夫君只要有这一点，就尽够了！毕竟人这一生变数太多，年少时相知相许的有情人，都难免走到恩断义绝的一天。能寻到个守得住底线的人，反而能长久。 宁府的败落给贾母敲响了警钟，她这些年虽乐得不管事，可是心中并不糊涂。 贾赦身上不干净，只怕贾政也不一定清白。他们这样的人家，但凡上头说一声查，恐怕没有一个是能囫囵脱身的。 船行至窄处，岸上的援手就尤为重要。迎春这丫头看着简单，其实心思颇有些捉摸不透。 若一旦事有不好，她那些姊妹们倒还好说，从小一齐长大的，情分不一般。 只怕其他人就难了，倒是探丫头，果敢爽利，又与宝玉是同父弟兄，只怕撂不开手。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宝玉。 贾母打的好算盘，心里就不愿再送探春去碰宫里那无望的富贵，所以敷衍着把宫里的太监送走了。 王氏那边被她拦住了不许传消息过去。所以王氏还只当元春病久了，并无心力传信出来。 她这些日子越发不好，坐卧都不宁，也不可过于耗费神思。平日略动了点气，就心如擂鼓，天旋地转。 所以连宝玉都不常见，只是略好些的时候，叫过湘云来吩咐两句，让她好生劝宝玉上进，其余一概插不了手。 可怜了元春，在宫中还遥遥期盼着贾府能及时送来外援，及至闭眼都想着给家里留条退路。 贾母拿定了主意，就着意留心家中这些姑娘们的归宿。黛玉那里难办，她无依无靠的，若找不到个好的，只怕日后黄泉里无脸再见女儿。 倒是探春夫家的门第可以不必太高，活动的余地也大。贾母就照着这个标准，积极地筹划起来。 迎春也挂心探春的婚事，按理来说，远嫁在这个时代算是女子婚事当中顶不顺心的一种。 现代社会交通那么便利，远嫁的姑娘都难免要受些委屈，更何况通信不发达的古代，夫家若不做人，姑娘嫁过去不满一年就说没了的，大有人在。 天长地远的，一般人家也没法千里迢迢去奔丧找公道。 可探春不同，贾府显然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若能远远地避过这一场风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迎春为此有些犹豫，却不知蝴蝶的翅膀一扇，竟会送来一桩意想不到的姻缘。 柳寒霜长期滞留京中，他那堂兄弟中就有跟了他来长见识，学名叫个王序的年轻公子。 迎春婚礼那天，他非要见见都中的婚俗，就跟着柳寒霜混迹在人群中。 机缘巧合之下，王序看到了帮着凤姐照管家事的探春。 这王序和王家本家的关系比王老头这一脉还要亲近些，王序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家中并不指望他多成器，所以算是自由散漫地长了这么大。 因家中姐妹们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西北那边的女孩也不像京都这边有诸多的束缚，王序见惯了风风火火，泼辣不输男儿的姊妹，心里就想找个既善解人意、凡事能与自己有商有量，又能担得住事的妻子。 王母为了他的这想头跑断了腿，他却总是不满意，气的王母发狠说要不管他。王序还梗着脖子不肯将就，谁知乍见探春，王序就吵着说自己心动了。 柳寒霜知道迎春一贯看重姊妹们，怕他行事唐突造次，所以愣是压着王序的头不准他胡闹。 没想到那王序竟还认了真，眼见柳寒霜信不过他，不想牵线搭桥。就私下写了信回家，催他母亲快快地来给他提亲。 他母亲也是个极爽利的妇人，接到儿子的信后高兴的了不得，因她年纪大了不惯长途跋涉，于是特地派了王序的大嫂，真就千里迢迢地赴京为他相看。 柳寒霜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这才登了卫府的门，亲自和迎春夫妇说了这件事。 以往迎春还住在贾府时，柳寒霜还会扮作女妆私下里见她，可自从迎春嫁人之后，柳寒霜再出现就只有迎春表哥一个身份了。 这次要和迎春商量探春的事，柳寒霜也特地当着卫若兰的面，做派十分坦荡。 卫若兰热络地接待了柳寒霜，陪着叙过寒温之后，就自觉托词走开，留给他们说体己话的时间。迎春感激他的信任和尊重，还是留下绣竹陪在身边。 柳寒霜观察着卫若兰的做派，心里算是送了一口气。迎春嫁人之后，虽总传话出来说自己很好，可不亲眼看一看，柳寒霜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如今亲眼这么见了一回，总算是了了一场心事。 迎春看着柳寒霜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知他过得不错，就直接迈入了正题。 柳寒霜说，王序为人不错，他们一家人也还算和美。王序是小儿子，父母对他偏疼些，以后不会少了一份丰厚的家产，大头却还是大哥的。 若不嫌他胸无大志自由散漫，这倒还是个可嫁的人。柳寒霜对探春的婚事明显不如迎春那般经心。 迎春也知道他不可能对王序寻根究底，所以只问了问王序于女色上头的态度。 “身边侍候的人是有两个的，不过没有正经姨娘。王家家风严谨，做不出那宠妾灭妻的事，王家老太太为人也公道。 西北那边的风俗，你是知道的，比之京城是有些彪悍，不过女孩儿家也没那么多规矩。王序的大嫂和姐姐们手上都各有产业，也经营地风生水起，你既说你那三妹妹有本事，恐怕这倒是门好亲事，能展展她的才干。” “你若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至于许不许的，还要看老太太。” “那便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也不要操心太过，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你回门那天我不便去，如今瞧着，你过的不错。这样就好，姨妈九泉之下知晓，也能安心了。” 这是柳寒霜作为“娘家人”给迎春的嘱托，从此卫府的下人就知道，夫人的娘家不仅有日益衰落的贾氏，还有西北的王氏可以撑腰呢！ 迎春嘴上说着要看老太太的意思，其实心里知道这件事能成。毕竟曾经贾赦都愿意松口让自己嫁入王氏，甚至在知道元春打着让自己进宫的主意后，贾赦都有点叽叽歪歪的不愿意，觉得不如把女儿嫁到王氏划算。 果不其然，王序的大嫂才到京城几日，贾府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防着宫里元春不好，探春的婚事，贾母赶的比迎春当初还要急。对外说是姑爷家里在西北，紧着办了才好带着新妇回去拜见公婆，这婚事也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办起来了。 王序是父母的老来得子，他大嫂看他就如自己的儿子一般。虽然理解贾府这边的意思要快快地将婚事办起来，王家大嫂也绝不愿意委屈了小叔子。 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钞”能力之下，王氏大嫂迅速收拾出了自家以前置办的一座宅院，现找了自己铺子里的活计帮工，像模像样地给王序布置出一处婚房来。 柳寒霜这次经历了迎春婚事的一波三折，也有不甚放心卫家的缘故，和柳湘莲商量着，这一二年间就不打算再四处奔波了，宁肯赚的少些，先陪着迎春平稳过渡要紧。 所以传回家里的信儿，他是打算在这边闯出一番天地的。王序知道他有这个想头，就盘算着跟着寒霜混。 他家里自然有先架好的摊子，不过王序觉得那都是现成的，做好了也没意思。反而柳寒霜看起来很有本事，为人又重义气，是个可相与之辈。 王序把自己的心思和他大嫂说了，王大嫂对这个小叔子的溺爱比对自己大儿子还甚，王序说了要做生意，成不成的，只要他高兴就好。所以精心置办那宅子，打算让他以后来往京城落脚用。 贾母看王家这般有诚意，凡事一点儿也不肯将就。就连王序父母没法远赴京城受礼，也即刻打发了王家大哥来坐镇，心中自然畅快。置办起探春的婚事，也利落。 王氏推病，贾母也不恼。亲自盯着凤姐一样样置办，私心里还想借着这场婚事冲一冲贾府进来的晦气。所以探春大婚当日，虽比不上迎春大婚皇家赐婚的荣耀，也是十里红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贾母的担心是对的，探春作为新媳妇的嫁衣都没脱下，宫里就传来消息——元春，殁了…… 迎春听到消息时，伴随而来的，还有贾母的晕倒的噩耗。这么大年纪的人，这一晕非同小可，晕倒后起不来的大有人在。所以迎春趁着宫中的事还没出来，先到贾府看老太太了。 此时王氏等身有诰命的至亲也已经入了宫，嫁给卫若兰后，迎春身上也有个诰命，不大不小的，刚好压王氏一头。 卫若兰是正经王孙公子，母亲又是郡君，他丧母时年纪不大，皇帝体恤，让他承袭了他母亲的食邑，还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宗室头衔给他。所以迎春捡了个现成，身上也有个诰命。 元春以贵妃之礼下葬，凡有诰命的皆要入宫守制，只是如今丧仪还没开始，迎春已嫁，算不得贾府的人，所以能逃出空来先看贾母。 太医说贾母是悲伤过度、气急攻心。老太太年纪大了，一时让痰迷住了心窍，扎了针先看看，若能醒，还有三分好转的可能，不然就要尽快预备起后事。 迎春掀开帘子看了看，老太太的两腮艳红，嘴巴却闭得死紧。丫头们照管得精心，并没有能插手的事，于是迎春就向探春使了个眼色，两人到外面打听这事的始末。 贾母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元春的死也是早已预料到得结果。不至于接到这么一个预料之中的噩耗就累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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