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的心里也存着疑惑。两人对了一个眼色,默契地转去找了鸳鸯来问。 “听说是娘娘没得不好——”鸳鸯提起前事又忍不住哽咽难言,“老太太也是没法,如今家中这样,即便想着娘娘,也难以分出手啊! 不知娘娘是不是病中多思,传话的太监只催家里快去,说娘娘临走时还念叨着,老太太太太不疼她了——只听了这一句,老太太就昏死过去了!” 迎春等人不知道这里边还夹杂着探春入宫的事,只当为着迎春不能进宫的事被元春知道了,抱怨老太太弃她不顾。 此时想来虽没道理,但也不好深究,只好一边打听着好大夫,一边帮着凤姐打点入宫守制的事。 幸而王序的大嫂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得知贾府突然得此噩耗必然忙乱,探春虽是新妇,也不计较她帮衬娘家,只让探春专心为老太太侍疾。 这么紧着扎了几天针,贾母终于在一日午后醒了过来—— 元春也很可怜啊~
第98章 勇气(修) 贾府反常的霉运引起了卫若兰的注意,担心贾珍那边还有首尾没扫清连累迎春。卫若兰早往皇宫里递了消息,让平素与自己还算有交情的那些内侍黄门帮忙留意,贾府到底是得罪了谁。 皇宫内院,宫女太监生活不易,只要不是十分要命的消息。他们是十分乐意向这些“红人”们卖个好的。可就是这样无孔不入地探查着,卫若兰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得到了确切的回复。 频频给贾府上眼药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那贾家还算有些渊源的李文英! 这是个细心的人,行事称得上隐秘,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没有抓到他的把柄。 不过在皇宫中有心人多,陛下频繁在李文英当值前后发作贾府,让人看出了端倪。 卫若兰不知道李文英与贾府有什么夙愿,来回话的小厮也吞吞吐吐的。 等终于从小厮含糊其辞的表述中,理清楚迎春还与李家有这么一场前缘后。 卫若兰忍不住唏嘘,若非贾妃横插那一脚,这本该是桩极好的姻缘。 那李文英是个有本事的,起于微末之中,却有不输世家贵族子弟的政治敏感性。假以时日,必能有一番作为。 可惜他如今初入官场,对付贾府的种种举动未免操之过急,如今是贾府乍逢骤变,还没腾出手来细细琢磨此事。 否则,自己能打听出来的事,只要贾府肯下力气,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秘密。 卫若兰不知道迎春对李文英是个什么态度,恐怕到时闹出事来,迎春又被牵连其中,平白为此扰乱心神,岂非无妄之灾? 既是错过了,就不必念念于兹,徒自伤怀…… 卫若兰刻意忽视心中那一抹微涩,若无其事地吩咐下人去打点太监,并传话给宫里的自己人,让他们看着点李文英别让他行事太过火,必不得已时,替他把首尾扫干净。 李文英要怎么对付贾府,他不在意。但迎春如今是他的妻子,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做出可能有损她的事情。 迎春这几天都是留宿于贾府,起居用度难免有所不便。卫若兰直接无视了频繁往来于两府之间传递东西的丫鬟婆子,以及贾府是迎春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这件事。 自己叫人套了车,说要去贾府瞧瞧贾母去。听说老太太昏迷了好几天,今日终于醒了。 迎春侍疾也累了好几天。趁此机会刚好将人接回来歇一歇,何况迎春一去几天,家中下人们都恹恹的,送来卧房中鲜花都不如以往精神了。 带着露水的玫瑰被卫若兰可以忽视了,他自以为理由十分充足向贾府赶去。 贾母确实醒了,对于元春的死,她出乎意料地伤心。之前那般赶着给探春办婚礼,连迎春都以为她对这个孙女不过是面上情。可是贾母在彻底清醒后却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痛苦。 迎春不了解这对祖孙之间的过往,只能和黛玉几个轮番陪着贾母,希望能稍稍抚慰她的心灵。 黛玉如今身体好了不少,不再是小时候那般风吹吹就倒的模样。虽然还是不甚强健,但贾母晕倒的这几天,就算急的茶饭不思,也没见她身体有什么大的不适,迎春见此倒放了好些心。 前后活了两辈子,迎春最大的感触就是不能用放大镜细究感情。 一方面,作为庇护了大观园中一众儿女的老太太,迎春不希望她就在这样悲伤中猝然辞世;另一方面,黛玉的事情还没定,老太太若是就这么去了,局面对她们不利。 迎春一直把黛玉的婚事放在心上,奈何前世今生,她对黛玉的滤镜就不小。 备选的人中,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让人迟迟难以下定论。恐怕贾母也是这么想的,才会越过黛玉,先定了探春的婚事。 所以,即便黛玉的婚事不受元春丧礼的影响,但也始终没什么进展。 迎春私底下也问过黛玉心仪什么样的男子,可这位林妹妹只红着脸啐了她一口,端着药碗走开了。 迎春真个哭笑不得,及至问急了,黛玉才微微地叹着气说: “我若说了,你可别笑话我。虽说你与三妹妹如今瞧着都过得不错,可我私心里更羡慕四妹妹。众人只笑话她呆,牛心左性地抛了富贵亲人不要,青灯古佛地去过那粗茶淡饭的苦日子。岂不知那才是真清白呢! 旧年间你说了一句话,“质本洁来还洁去——”不知怎地,一直萦绕在我心里,好似从我心里生出来的话一样。 那年你和我说,这世间的苦与甜总要自己尝过才算。我这些年虽经过的少,但见过的也多。嫁人这事,究竟大没意思。 我早存了这个想头,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真能顺心如意呢!所以四妹妹的事一出,我倒惊觉她是个英雄,做到了我不敢开口的事! 你如今且不必挂心,若老太太放不下我,给我找了好人家,我也愿意去好好过日子。如若不然,那就要顺了我的心。 你们也别来劝!我没有慧根,比不得妙玉一流能做世外之人。但要能回姑苏守着父亲留下的书院过一辈子,也是有造化了!” 黛玉的话听得迎春瞠目结舌,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位妹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觉得她始终是原著中那个无依无靠,愁绪满怀的世外仙姝。 可在不知不觉中,林如海事无巨细的安排、身边人真心实意的关怀爱护,充盈了这个女孩儿的内心。 让她有了面向未来的勇气,和切实可行的规划。她比迎春所以为的,更有勇气! 迎春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努力忍了忍,抬起眼对黛玉点了点头。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安稳了下来。 探春在老太太醒来不久后就跟着夫家回了太古,那边还有一场盛大的婚礼等着他们。 贾母虽然病着,但人没糊涂,夫家体恤,容许新妇留在娘家尽孝是他们明事理。 可却没有新妇一直滞留娘家不拜公婆的道理。所以贾母一醒来,就连声催着探春上路。 探春走后,大观园才是真正地空了下来。黛玉也搬出了大观园,还像小时候一样挨着贾母住着,如今家中的姑娘们只剩了她一个,有她陪着,贾母心里也能宽慰些。 李纨带着贾兰仍然住在王氏院子后边,只是王氏近来喜怒不定,李纨不想让她影响到自己儿子,愣是鼓起勇气,求着贾母为贾兰辟了个小书房,从此等闲不进内院。 贾母病了一回、痛了一回,老了老了,脑子倒像清醒了好些。 那一日突然找进贾赦贾琏并凤姐等人来,劝他们不要吝惜黑风山的田产,只留下一两个收成还算不错的庄子过日子,其余的都变卖处理了,回金陵原籍好好置办些祭田防着万一。 贾母的话说得很直白,不像以前一般讲究忌讳,一句话绕好几个弯子。她非常直接地告诉不明所以的贾赦:贾府如今局面不好,只有断尾才是处长之法。 没了元春挡在前头,他们以前干的那些不能为人所道的事,只要有一件被翻出来,如今东府贾珍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将来。 若是聪明些,就要知道给子孙后代留下退路,也是给自己留退路。若侥幸逃过这一劫,日后还可慢慢再把排场支起来。 这算是贾母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教导贾赦,她以往总存着心结。对这个儿子不是面上敷衍就是冷嘲热讽,如今贾政不在身边指望不上,她惊奇地发现,贾赦也不是那么冥顽不灵。 至少他把贾母的话听进去了,虽然打着折扣,但也算付诸行动。 打折扣的事是回卫府之后卫若兰告诉她的,贾赦虽然信了贾母的话,但始终心存侥幸。不相信自家气数已尽,只舍得让贾琏处理黑风山两成的产业购置祭田,创办家学。其余的仍攥在手里不放。 卫若兰和迎春说这事的意思,是想问迎春需不需要他去劝劝这位老丈人。其他的暂且不论,就说如今贾府的虚排场也太大了,趁着陛下让自家整顿产业,不妨趁势都削减些,这样做既能向皇帝表忠心,外头的面子也绷得住。 这话让卫若兰去说,他有七成的把握能说动贾赦。现在的贾府,就是皇帝暂且放置不动的钱袋子,一旦前方有需要,立时就要毁于一旦,大罗神仙也难救。 卫若兰不同情贾琏等人以及贾家的一众附庸,他担心的是迎春,毕竟贾赦再不做人也是她亲爹,他怕迎春对贾赦还有感情,舍不得看他老了老了还两手空空。 这可误解了迎春,贾赦做的那些糟心事,别说两手空空,就是贾赦要蹲一辈子大牢,她也觉得是该的!否则鸳鸯等人的下场只怕比死还惨! 成年人了,做错了事就得自己承担责任。怎么还能麻烦卫若兰去给他擦屁股呢?皇帝的情意是最不能消耗的,你若让他失望了、伤情了,后路如何还用说吗?卫若兰不涉政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超然。 只要他不作死,一辈子居于人上,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是难事。为了当初与冯紫英的承诺娶了贾家的女儿,卫若兰本就算是一脚踩进了泥里。如今倒还瓜田李下地帮着老丈人转移财产,这就真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毕竟祭田家学均不在抄家之列,贾府转移的多了,等到皇帝要用时发现钱少了,心情一定不会太美妙!所以迎春坚定地摇了摇头—— 卫若兰见迎春拒绝了也不多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背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他可以体谅迎春不舍得父母受苦的难处,但更愿意见到这样坚定清醒,理智冷清的迎春。 卫若兰接回迎春后,就向宫里递折子,为自己告了病。目的是帮迎春请个假。 元春的丧仪,迎春就不去跪着了。以往进宫守制的那些夫人们,即便是超品国公夫人的贾母,日子也没有多好过,卫若兰觉得迎春可以不必吃这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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