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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批复来的挺快的，没人敢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卫家。迎春一个族妹，跪不跪的，也没那么重要！ 皇帝还因为这个折子特地送了一个太医过来，不是贾府请的那种太医院编制内边缘人物，而是真正能给宫中贵人请脉的太医院右院判。 迎春一时之间还真担心卫若兰露馅，没想到他竟真的病了—— 我觉得林妹妹并不笨，是男人封印了她的智慧。等避开贾宝
第99章 活下去 卫若兰生动地诠释了“病来如山倒”这句俗话…… 迎春自嫁过来就没见他病过，这家里也不像有久病之人的样子。 卫府老太太不管事，卫若兰看起来更不像是会在这上头用心的人，但卫府上下仍是井井有条。 要知道当初在扬州时，因为林如海久病，林府那样有底蕴的人家，众人行事都难免带了些慌张迷茫，后来更是让管家一人独大，喧宾夺主。卫府则不然！ 卫家上下对于卫若兰突然的病发就像司空见惯，请太医抓药、应对来往宾客都很从容。 就连卫若兰自己，身上也没有半点久病之人的颓丧之气。他往日没发病的时候就和正常人一般无二，既有情趣也有品味，难得的脾性温和情绪稳定。 要知道在迎春出嫁前，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暗暗担心，久病之人不乏脾气暴戾的。 那是因为长久地经受疾病折磨，还要经历一次次治疗失败的失望。多思多虑之下，很难再保证心绪平和。 没想到卫若兰出乎意料的好相处，对迎春也很尊重。平日里有什么事，二人都是有商有量的，实在算是一个顶好的夫婿。 迎春甚至因此怀疑过，卫若兰的病是否都是装出来的。 没想到他这番病发，竟出奇的吓人。迎春看着床上那紧闭着双眼的人，和一言不发、脚步轻快的丫鬟，实在不知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卫若兰的毛病是打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们这一脉从卫若兰的祖父开始就不甚康健，连带卫父也是英年早逝。 卫若兰从小就在众人的呵护下长大，活到如今甚是不易，这些都是绣竹偷着告诉迎春的。 卫若兰每年一换季就有些惊险，家中上下可谓是严阵以待。 就连久不管事的卫老太太，也会在节令前后频繁动作，带着她房中的丫鬟诵经祈福；挨个见过各行当上的管事，将家中琐事揽总查看一遍。 今年卫老太太做这些事的时候，还特地带了迎春一起。 迎春起先还疑惑，以为这是卫府讲究，没想到是防着这一天。 先前下人们还传，迎春身上不愧是带着福气的。 自从成亲后，卫若兰脸上的笑容一日多似一日，那股子随时要乘风而去的“仙气”也淡了不少，上心的事也多了，看着有了“活气”！ 所以一直挨过了盛夏，家中都没请过一次大夫。 没想到卫若兰风闻这种说法后却直接变了脸色，还严令不准他们这么传。甚至亲自背着太太往老太太屋子里去了一回。 里头的丫头后来说：卫若兰劝老太太，福祸寿数皆是天定，与人无尤。他好时是天命，以后不好了，也与迎春是否带“福”无关。劝老太太不要伤心，也勒令上下人等不许再说这种无稽之言。 老太太虽然气他说话不讲忌讳，但也明白他这是为了迎春好。 此时卫若兰好了，大家若都归结于迎春身上，那要以后有了万一，迎春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没了卫若兰的庇护，要再背上些不三不四的流言，那是会逼死人的。 老太太知道他心疼自己媳妇，也乐得看他们小两口感情好，所以也就顺着他，将这流言掐灭了。 这些事没有传到迎春耳中，不过卫府知道的人不少，都暗自感叹，卫若兰原本一个洒脱自在的年轻公子，居然也会有这么谨小慎微、百般思虑的一天。 迎春不知道这些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卫若兰的病。虽然面上装的平和，可是心里忍不住地焦虑担心。 绣橘几个都劝她要保重身体，白天守着，晚上就回去躺下歇歇，可是迎春完全没有歇息的心思。 哪怕太医告诉她，这次只是看着凶险，其实无妨时，她也没法安睡。与其躺在床上噩梦连篇，还不如趴在床边打个盹解乏。绣橘几个见劝不住她，也就不再多话了。 只是背地里，迎春听见她们嘴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请药王菩萨保佑爷逢凶化吉灾厄尽去，成全了姑娘的一片痴心，不使有情人受此折磨。 迎春听得有点好笑，“痴心”吗？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但无论从哪一方面论，迎春都虔诚地祈求上天，哪怕用自己此世的寿命交换，也请保佑卫若兰能活下去。 卫若兰的病不在她的认知里，也没法和前世任何一种耳熟能详的症候对上号。所以迎春只能看着，一分不差地落实每一句医嘱。 这一举动收获了卫若兰身边那些老辈奴才的心。 他们对迎春虽然一贯按理尊敬，可直到这一回看见迎春对卫若兰切实的关心后，才从心底真正承认了迎春作为卫府女主人的身份。 因此，一些微小的变化，正不知不觉地在卫府里悄然发生…… 贾家后来派人来请过迎春一次，她没露面，直接让卫府的下人打发了。 卫若兰此时病着，贾家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老太太还让人来探看了两次。 出乎意料的，以前和迎春还算交好的湘云始终没有表示，倒是宝钗来走了两回。 闲话间，迎春这才听说，湘云与宝玉两个总是三日好两日恼的。贾府风雨飘摇的时刻，她还使性子跑回娘家一次，被小史侯夫人亲自送回去了。 如今卫若兰病了，凤姐黛玉等人都各有表示，无论是送药材送方子还是只字片语的安慰，都算是尽了自己的那一份心。 只有宝玉夫妇，全然没有点做人家的样子，还如同小时候一般，觉得即便礼数不周也不会苛责他们。 宝玉甚至还大大地叹息过，迎春嫁了人也不回家了，姐妹们的聚会诗社也不参加，是俗了！ 因为他还“憨着”，所以这些话没人放在心上，只传出来当个笑话听。 唯独黛玉气的不像，直接问道他脸上去了，又想起湘云总是膈应以往宝黛二人之间的和睦，动辄就要讲些酸话闹脾气。 所以黛玉越性将这夫妻二人都扔到了脑后。每日只在老太太跟前陪伴，要是这两人来了，就自觉地避嫌躲出去。 这举动让宝玉伤心了好一场，但这一次，连贾母都不在站他那边。何况王氏日渐焦躁，对他的功课逼得紧，所以宝玉径自伤感一回，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就这么闹了小半个月，卫若兰总算好转了。 这边，迎春看外边天气好，暑热也还没上来，就将卫若兰搀到窗格子旁边透透气，这有一株长得极好的石榴，此时果实已有婴儿拳头般大小，胖嘟嘟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两人笑看着说些家常话，远远地看去，就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突然，卫若兰对迎春说自己很想吃她之前做过的一味粥，别人做的都不是那个味道。迎春不疑有他，就想陪着卫若兰看完太医就去做。 没想到卫若兰笑着说如今已不妨事，太医来了也就是老生常谈，还催着迎春快去，说他病了这么些日子，嘴里没味想的很了。 这么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公子殷殷恳求，迎春立刻丢盔弃甲，利索地去洗手做羹汤。 却不知这边卫若兰目送她走远后，立刻换了一副脸色，将太医喊到跟前，开门见山地问：“你之前说的那法子，如今还来得及吗？” 太医一时没反应过来卫若兰说的是什么法子，待缓过神来后，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躬身道：“伯爷既然想治，就来得及！一概东西往年就已预备下了，只是——您真的想好了吗？” 太医说的法子是一种极致的治疗手段，过程会让病人吃好些苦头，非常考验患者的意志力。但一经治疗后，卫若兰可以比现在多活好些年！ 卫若兰原先不肯，就像他说的，福祸寿数皆是天定，何况他对这世间并没有执念。 当年卫父忍耐过诸般痛苦后，不也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留给寿康郡君深刻且持久的痛苦，暗地里，卫若兰甚至怀疑过父亲这么做的意义。 所以当初太医对他提出同一个治疗方案时，他没有多加思考就拒绝了。 卫老太太疼他，在亲眼见证过儿子的痛苦后也不忍心苛求他。虽然伤心，但并没有过多地干预他的选择。 太医本以为这法子不会再用时，没想到卫若兰却改了主意。以一个医生的角色来看，他自然十分希望卫若兰积极治疗，所以意思意思问完那一句之后，他就乐滋滋地回去做准备了。 卫若兰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样了，不想此刻却突然有了强烈想要偷生的想法！ 也许是从他自昏迷中醒来时就改变了想法。 当那一束略微刺眼地阳光打在床边熟睡的人眼睛上，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见着就要醒来。 他费力地抬起手挡住了那一束调皮的阳光，照在手掌上有着略微刺人的热辣。 就在那一刻，卫若兰突然生出强烈的渴望，他不甘心这只遮住阳光的手换成别人的，他想活下去！ 冯紫英打的主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虽然体弱，但是脑子还在。这些年虽说不当职，但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也没少给周高昱在出谋划策。朝堂上的事，略微想一想就明白了。 冯紫英知道自己没法娶心上人，就想到了自己。想借着以往的恩情给故人求得一处庇护所。 他这不成器的身体还能有这么一番用处也是好事，何况冯紫英并不令人讨厌，卫若兰就点头答应了那次十分荒唐的“相亲”。 但是卫若兰也有要求，他卫氏娶妻，是要将姑娘正经娶来作为宗妇的。他卫若兰的妻子，无论前事怎样，都不会作为谁的附属品等人垂怜！ 等他百年之后，若迎春愿意，卫若兰会交代好后事，不令人阻碍、为难他们。 可若她不愿意，冯紫英也不许强迫；更有甚者，在卫若兰离世前，冯紫英不许再见迎春，也不许有任何的书信往来。 这是防着冯紫英行事不防头，给彼此带来麻烦…… 但说白了，这不过是一份君子协定。卫若兰没把冯紫英拖拖拉拉的深情看在眼里，可娶人家一回，卫若兰还是愿意多说这两句，希望迎春将来有一份好结果。 这是卫若兰先前的想法，他现在后悔了！ “冯紫英不适合迎春”卫若兰心里想。其他的暂且不说，竺氏那位姨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冯紫英又公务繁忙，迎春难道要在后宅里和她纠缠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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