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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小吏吓了一跳，待看到是甄栩又松了口气。小甄大人向来和气，若是其他老大人，他们可能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几个小吏异口同声：”甄侍郎早！我们这就去干活，再不敢闲话了，还望甄侍郎不要怪罪。”就听甄栩道：“下不为例。” 小吏们忙点头答应，见甄栩走了，才又小声道：“还好是小甄大人。” 另一人想起什么，拍了下头：“可是小甄大人的太太好像是贵妃娘娘的表妹——” 一个灰衣裳的小吏连忙打断：“好了好了，别说了，甄大人看起来再年轻好说话，也是在战场拼杀过的，你们当他真是个好拿捏的，还敢扯到他夫人！” 几个小吏听了这才住了嘴一哄而散。 文渊殿 几位阁臣已经在殿中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仍未见皇帝的影子。次辅申春林是个急性子，把站在殿外的内侍问了四五回。 首辅赵泽之看着他转来转去，安抚道：“申阁老，你就坐下等等吧，你这转的我头都要晕了。” 申春林有些暴躁：“部里还有一大堆事情，且还都是急事，我能不着急吗！” 忽听有人道：“申爱卿，是什么事这么急，说与朕听听？” 几位阁老听见这声音，都立刻站起来：“见过皇上。” 皇帝挥手让他们坐下：“今日是朕之不是，虽然朕不是第一次要做父亲，可毕竟是皇家子嗣，朕便多守了一会儿。” 赵泽之立即道：“皇上牵挂娘娘和皇子，本是人之常情。如今为了百姓和国事，又不得陪在贵妃娘娘身边。申大人平日就是个炮仗，为了公事没少着急上头。可见皇上与申大人都是出于公心，千百年后定然又是一桩君臣美谈呐” 皇帝本来因为贵妃生产不顺，心中不快，听了这番话，哈哈大笑：“好个君臣美谈！申爱卿且把事情细细说来吧。” 申春林向赵泽之微微点头，对皇帝道：“陛下，自先皇在位时，户部便银钱紧张，一直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西海沿子几场大战下来，更是快把国库存银都耗光了。这几年水患频发，水利重新兴修迫在眉睫，户部却几乎支不出银子。再有眼下盐政的情况，竟是个收的愈发少，支出愈发多的局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依臣之见，近年来两广的商船众多。咱们如今只准丝绸、茶叶、陶瓷、药材四类外销，可依臣看，那些往来船只必有夹带。不若再多放开外贸的种类，增加朝廷税收。” 皇帝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没有表态。 赵泽之道：“臣却有不同的意见。” 皇帝有些惊讶：“哦，爱卿可是不赞同申爱卿所言。” 赵泽之拱手道：“岭南盐业繁荣，可朝廷却几乎对岭南盐场没有控制力，若是能把岭南盐场的税都收上来——依臣看，盐政改革除了要从西海卫所动刀子，也该从两广入手。” 皇帝颔首：“既然两位爱卿都视岭南为财政之要害，那派谁去岭南处理此事为佳？” 这可让几人一时犯了难。赵泽之道：“这趟差事，既有户部所涉之外贸事宜，又牵涉与兵部挂钩的盐政改革，且又路途遥远，必得寻个年富力强、又在户部和兵部任过职的人方可。” 几人听了，脑海里都立刻浮现出一张令人如沐春风的年轻人面孔。 甄栩下了值又去了趟路府，仍是不见路煜回来。他心中虽然有些着急，不过皇帝赐婚必然是挑路煜在京的日子，倒不必担心路煜回来前婚事就被定下。 回到家中，晚饭时看到浅笑的英莲，甄栩心上一阵愧疚。感觉到黛玉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甄栩向她笑了笑。 封慧见他们吃饭时仍旧眉目含情，知道小两口感情极好，心中宽慰。 这时，却有门上的人前来通报：“老爷太太，门口来了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姑娘，说是要见少爷！” 封慧才刚觉着儿子儿媳感情好，这下听到有个带着孩子的姑娘来找儿子，一瞬间慌了神。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责备地瞪了眼甄栩，又安抚黛玉道：“媳妇放心，栩儿应当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若真是他被外室找上门来，我先替你收拾他！” 甄栩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连忙道：“母亲你胡说什么呢，人家又没说那孩子是我的，怎的您先往我头上泼脏水。” 说罢他又向黛玉摊了摊手，语气十分无辜：“我一向公务繁忙，哪有空养外室？黛玉，你是知道我的。”
第58章 访客 京城今日消息灵通的人都晓得，皇家有喜事发生，贵妃娘娘膝下添了个皇子。 当今圣上之前就一个病恹恹的太子，众臣只怕太子立不住，以后又要在宗嗣里选人。可嫡系一脉人丁单薄，宗嗣都出了五服，若要选人，恐怕又是一场大乱。如今贵妃娘娘生了个健康的儿子，臣僚们都松了口气。 也有人心里疑惑，当日都传贵妃娘娘怀的是双胎，难道竟是假消息？ 昨夜戌时正 甄府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房上的人说有位年轻姑娘带着孩子找来，甄栩一时也没有头绪。以至于母亲以为他养了外室时，差点连他自己都要翻出记忆，确定并无此事了。 屋内氛围尴尬，英莲和晴雯神色复杂地看向甄栩。倒是黛玉虽然蹙了眉，仍道：“栩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不如把那位姑娘请进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吧。” 封慧缓过神来：“好孩子，还是你明事理。” 等到那姑娘一进房门卸下兜帽，甄家几个人都是大吃一惊。黛玉先上前一步去，握住那姑娘的手：“宝姐姐，怎么是你？” 宝钗又露出怀中抱的婴儿，神色有几分为难。甄栩想到今日衙门中的议论，低声问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孩子？” 宝钗点点头：“娘娘产下一对龙凤胎，这是其中的女儿。” 甄士隐和封慧一听就明白宝钗为什么把孩子带出宫来了，皇室双生不祥，可如今皇帝子嗣不丰，首先要保的定然是双胎里的男孩儿，至于另外一个孩子是何下场便不好说了。 就听宝钗道：“娘娘舍不得小公主，可若是放到荣国公府去养，又太显眼了些。我哥哥没娶妻，且他那人又是个不知事的。我和娘娘思量几回，只觉得论人品唯有甄大人信得过。” 甄士隐和封慧听说要收养公主，心中犹豫起来。若是随便捡个孩子来养并不算什么，可这毕竟是龙种呀。 见甄家人犹豫，宝钗又道：“昨日我还听说，皇上要将甄大人派往岭南，到时候便带着小公主远远的，回来只说是林妹妹和甄大人的孩子，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疑心。” 甄士隐和封慧都看向甄栩，不知儿子如何决断，却听他立时便答应了下来：“薛姑娘放心，这孩子便暂时寄养在这里吧。只是我并未听说岭南之事，姑娘可是弄错了？” 宝钗听说他答应代为抚养公主，松了口气，这才露出点笑来，解释道：“今日内阁面议才定的，想必过两日便有圣旨下来。甄大人莫觉得岭南路途遥远，依我看此行倒是个好机会。” 甄栩道：“还请薛司言指点。” 宝钗笑吟吟道：“甄大人是个聪明人，此行虽远离了中枢，却可免去猜忌，又能放开手脚做事。对甄大人这样的能臣来说，可不是个好机会么。” 甄栩明白她所指，微微一笑。 宝钗交代完公主之事，看了看屋子里摆着的漏刻：“时辰不早，我得回宫去了。小公主就劳烦各位照顾，只希望几年后还得再见。”说罢，她便觉眼眶有些湿润。 黛玉从未见她这样情绪外露，拿出帕子替她轻轻一擦道：“宝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当日与宝姐姐一同上京到了荣国府，那三月的功夫，姐姐该是知道我的。” 宝钗破涕为笑：“可不是，你最是个爱促狭的！” 黛玉有些不乐意：“我安慰姐姐呢。” 宝钗这才正经道：“我晓得你最是细心的一个人，这才放心把小公主交给你们夫妇抚养。” 两人依依不舍，终究道别。 见宝钗走了，封慧才道：“怎么又要派你去那样远的地方？你妹妹们都在京城，我和你父亲却是跟你去不得了。想想咱们一家子，总是聚少离多的，这叫人怎生受得住。” 甄栩听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忙安抚道：“想来不过三年五载，我们便会回来的，皇上总不能放心叫我一辈子在岭南为官。” 甄士隐见封慧没说到点子上，看了看甄栩怀中的孩子，开口问道：“栩儿，你方才怎的立时便答应了？这孩子可是皇上的女儿。” 乾清宫 祁海一大早便回宫复命，就听皇帝问道：“你可是看着薛司言把孩子送到甄家了？” 祁海道：“薛司言在贵妃娘娘生产后便立时出宫了，臣亲自跟着她一路到了甄府。” 皇帝半晌笑道：“贵妃倒是个聪明人，或者说薛司言是个聪明人。恐怕是知道我要派甄霁明到岭南去，这才想出来的办法。既给这孩子找了个靠谱亲戚收养，又不被人发现。” 祁海拍马屁道：“可还是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皇帝嗤笑一声：“虎毒不食子，原就是朕默许的，薛司言恐怕早就算准了这一环。” 祁海一时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不敢回话。就听皇上道：“罢了，你先下去吧，改日甄霁明下岭南时，你还要找两个可靠的随行。” 祁海应是。 臣子们并不晓得这其中的许多波折，只觉得皇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阴阳不定了几个月的脸色也终于回归正常。 因着皇子诞生，皇帝下了圣旨大赦天下。王家作为贵妃娘娘的母舅家，皇帝也网开一面，未定十恶不赦之罪。首恶王子胜已经病死，王家家产也已经尽数罚没，其他人或徒刑或鞭刑或杖刑，结束后便放了出去。 王熙凤接到消息松了口气，找到王夫人：“姑妈，托娘娘的福，王家人有救了。”王夫人听了立时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凤姐儿等她示下，就听王夫人慢慢道：“王家人多，咱们如今家中情形你也知道，便拿出五百两安置你哥嫂和叔婶两家。余者，便拿两身旧衣裳几口干粮，让他们自寻生路去吧。” 凤姐儿听说只给五百两银子，想说什么，王夫人却不愿同她在此事上再多说。凤姐儿只好心中盘算，到时从自己的嫁妆里掏出一些补上。 王夫人见她走了，想到幼子的事又叹了口气。 且说怡红院中，袭人早就被王夫人认了通房的名头。在黛玉出嫁前的那个月，袭人又被抬成了姨娘。 有道是正妻都还没定下，哪有先抬姨娘的道理。可当时荣国府风雨飘摇，王夫人始终选不到合心意的儿媳妇，又不想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便急忙抬了袭人，指望她先怀上个孩儿，给宝玉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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