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云在母亲怀里认真地点了点头:“阿姨不用担心, 二哥向孙真人学过医, 我在二哥身边才不会有事呢。我跟二哥去。” 窦夫人本来不同意, 但万氏恳求了她。生母都为了儿子的前程不畏惧年幼的儿子中途夭折了, 窦夫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了。 李世民也不想带,李智云跪坐在他面前眼泪汪汪地说:“二哥,你去马邑, 我的课业怎么办呢?” “我以前想岔了, 我们家的子弟,还是应该以骑射军事为主业。数算你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三哥体弱, 常常不能上课。四哥不喜欢跟我说话,二哥再一走……” 李世民按住了眉头, 李智云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可怜,鼻头都红了,泪水顺着眼角流到颊上,又自己顽强地擦去。 他一想李元吉那个死样子,顿时怀疑他平时欺负李智云。再加上原本历史上李建成带亲弟李元吉跑了,把李智云丢下的行为,让李世民改了主意。 “好吧好吧,你就跟我去,路上不许叫苦。” 他当然希望母亲一直健康,但并不能保证。如果有万一,他造反的时候母亲不在了,大哥说不定又要丢下五郎跑路,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放心。这事他也不怪大哥,大哥逃命能带走一个就不错了,就是五郎可惜了的。 既然带来了,李世民除了让人在本地再找些孤儿收过来教学,叫李智云管理之外,也让他和其他带来的李氏宗亲一起作为李氏在这里羊毛生意的代表。 事情不需要他们做,露个脸就行了,表示这生意是李氏在做。 那李氏宗亲就是李孝恭和李道宗,李孝恭年纪较长,而李道宗比李世民小一岁,今年才十四。 李渊虽然没有亲兄弟,但有同一个祖父传下来的堂兄弟,亲族并不少。只是他都快五十了才得到天子信任转武职,现在做着扶风太守。 他的堂兄弟们,有的如李贽、李安、李哲已亡,有的如李德良少有疾一直不曾出仕,有的如李孝基和李韶,他们的父亲李璋曾经作为北周的臣子意图杀死权臣杨坚,他俩在隋朝不可能起用了。 还活着的同辈,因为他这个年纪了才转武职,就很难到他的麾下靠他提拔了。现在族中将目光放在了李世民和下一代身上,谁都能看出来杨广对李世民的喜爱,小小年纪就做了正四品的马邑都尉,显然前途无量。 所以李氏族中自然要让年轻一代投身到李世民军中,李世民也没意见,不过他要自己挑人。还好因为辈份关系只让年轻一辈来,不然他可怕他们把叔父李神通塞过来。 这位叔父真不是他不敬,看《旧唐书》他就有一肚子槽要吐。 他这辈子打过胜仗吗! 没打过,怎么还好意思跟房杜争功的? 啊?做人能不能有点数啊! 偏偏史书上还说这个叔父跟他亲近,中毒那次亏得神通叔父帮他,李世民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原历史中那个自己跟他亲近,也许神通叔父为人还不错?但是现在他要打仗呢,不要神通叔父来拖后腿,本来手下就没多少人,自己族里当然要找几个能干的帮手来。 年轻一辈里头,他本来也不知道谁是可靠之材,但他有挂呀。所以他指了两个人要过来,一个是李孝恭,一个就是李道宗。 本来还有个他很喜欢的李道玄,可惜太小了,比李智云还小一岁,实在不能带。就李道宗族中都诧异,觉得他太小了要换个人,但李道宗自己愿意来,最终还是跟来了。 只苦了李孝恭,他仿佛小学班主任,左边挂着十四岁的李道宗,右边挂着十岁的李智云,军中事罢,挎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堂弟到“毛纺厂”的工地上视察。 因为房玄龄虽然能把事情一把抓,但他只是李世民的幕僚,朝廷的官职已经辞掉了,又不是世家子弟,这个身份压不住,还得李孝恭不时来露个面才行。 刚开始的一个月只是买了土地平整,顺便找了砖窑买砖,等土地平整好了,砖也运到了,开始盖房。李世民在洛阳时就已经让工匠打造了许多零件,出发前又在长安、洛阳两处买下许多工匠。 他从嬴政与刘彻那里可薅够毛了,精梳机和纺机的图纸是现成的,还是用三视法画的图。 工匠看不懂,但他培养的学生能看懂。派两三个学生带着工匠加班加点的干活组装,厂房盖好时,已经能搬进去三台机器了。 李孝恭根本看不懂,没事装模作样的过来瞧瞧,还得看着两个小的,不让他们乱摸。 李道宗:“这就是我们家要做的羊毛生意?” 李孝恭深沉脸:“正是。我家反正是出了钱的。” 李道宗:“我家也出了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族中也不是每家都愿意出钱的,他们两家是因为他们二人投到了李世民麾下,指着李世民带他们步入仕途呢。要说看好,谁都不太看好。 正经人谁会买突厥的毛毡啊。要说作工精良的毛毯倒也有人买,可能做大吗? 李智云却对二哥无条件信任,肯定地道:“这纺机和梳毛机看着就特别厉害,我二哥要做的生意一定能做起来!” 李孝恭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说起来现在已经四月了,那位出使的魏先生,应该已经到了吧,回程不知道能带回多少羊毛,这里可等着开工呢。” 魏徵当然已经到了。他也没有朝廷正式的身份,只是以李氏名下商队的名义,求见可敦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得到禀报,不由多问了一句:“不是使者,只是商队?” 侍女:“是唐国公的商队,那个姓魏的道士为首,但队中还有长孙晟将军的儿子长孙无忌,他们说替唐国公次子送礼物给公主。” 义成公主便笑了:“长孙将军的儿子在队中,这怎么会是普通的商队,请他们进来,杀一头牛待客。” 魏徵与长孙无忌入帐,就见上首坐着一位约莫三十余岁的妇人,身材微胖,原本应是一张鹅蛋脸,如今也偏圆了,但眉宇间英气勃勃,眼含笑意,正是嫁到突厥,已经经历了两位可汗的宗室女义成公主。 两人以平民身份下拜,义成公主抬手虚扶,笑道:“这位少郎君是长孙将军的儿子,却只是副使。想来魏先生也是大才,我又怎敢以白身相视。两位请起,坐。” 她以目示意,侍女便去相扶。二人谢后入座,魏徵心中称奇,这位义成公主看上去可不像是被迫和亲柔弱无依的公主,这精气神明显在突厥能说得上话,长孙晟传授的资料果然不错。这样更好。 他笑道:“哪里是什么大才,不过是流露江湖,得到李家二郎的赏识,替他管些买卖罢了。近来两京之中有了新奇的琉璃宝镜,郎君便想趁通商之机,送于公主。” 他向长孙无忌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起身,将手中捧着的木匣交给侍女,侍女又捧到义成公主面前,得到许可后打开。 义成公主不觉一讶。 匣中是一面金银为框架的手持镜,清楚映出她的面容。草原风雨,已经催得她生出皱纹了。魏徵继续道:“这是方便日常所用的梳妆镜,我们车上还有等身高的穿衣镜,怕路上碎了多带了几架,侥幸大多保全了,还请公主派人去取。” “果然是宝镜。”义成公主没有多看,让侍女好生收起,微微一叹:“离京已十四载,京中风物久违矣。魏先生,长孙小郎君,在我帐中说话不必顾虑,这都是我从大隋带来的人。有异心的,已经埋在了土里,生出的草都被牛羊啃食了多年。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 她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带上了几分长辈的慈爱,“当年长孙将军与我议事,也曾见过她们。” 这便是向他们保证这些侍女的可靠性了。魏徵不由生出敬意,这位义成公主果然有手段,他心思微动,问道:“敢问公主,我听说可敦会有自己的部落和牧民,能参与可汗的议事,这是真的吗?” 事情当然是真的,但有的可敦并不能真正掌握作为可敦的权力,有的却可以。魏徵这样问,实际上问的是义成公主有没有自己的势力。 义成公主自然听得出来,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若是可汗亡故,以谁为新可汗,我也能说上两句。” 现在还不能由她作主,但义成公主自信,再让她经营十年,她甚至可以左右继任可汗的人选。就算现在她也在关注有继承权的人,万一现在的丈夫死了,她就算不能自己选,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无论如何,收集信息都是必要的。 长孙无忌微惊,没想到这位和亲的宗室女居然这么有手段。他不由想起父亲讲过的史事,当年沙钵略可汗娶北周宗室女千金公主,后杨坚为帝,沙钵略可汗便以千金公主的名义反隋起兵,这都是父亲亲历过的事情。 在父亲口中,千金公主只是沙钵略可汗的借口,那位公主在突厥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跟义成公主不太一样。 这位义成公主有这般手段,他日李二郎造反,都不用可汗起野心,这位公主恐怕就能搅动风云,这可是个麻烦啊。 魏徵也有同样的想法,但眼下来说,义成公主掌权对他们是有好处的,对他们的目的是个预料外的助力。 他正色起身,又行了一礼,仍然未说正事,还是发问:“那么敢问公主,若是大隋兴兵讨伐突厥,突厥有灭族之危。在公主心中,又是以何为重呢?” 义成公主诧异地将两人看了又看,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口气这么大了。见二人脸色都严肃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她想了想,失笑地摇了摇头。 “回到大隋,我不过是立了些微功的公主,或许受到礼遇,荣养终身。陛下的恩宠不衰,我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轻慢。在突厥,我是有自己牧场和奴隶的可敦,能参与可汗的议事,与可汗分享他的权力。这样说起来,我确实更应该保住这个可敦的地位。且我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是依靠大隋得来,就算大隋不认我这个公主,突厥也要认我这个可敦。” 她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道:“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为大隋出使突厥的公主。我嫁到突厥,是为了让大隋不受突厥的侵扰,让突厥臣服于大隋。如果你们有本事灭了突厥,我当为尔等内应。” 她又轻笑了两声:“草原上永远都会有放牧为生的部落,如果我不想回到京城做一个公主,那么我也可以带着我的部落留下,帮助陛下统治失去了王者的草原。” 魏徵敬佩地拱了拱手,这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我家郎君准备做一门羊毛生意,借此来往突厥,收集情报。他为马邑都尉,虽不能轻启战端,但突厥如今蠢蠢欲动,他认为迟早要有一战。所以还请公主相助,给个方便。” “这简单,你们就先在我的部落里收羊毛就是了。”义成公主爽快地道,不过也觉得奇怪,“羊毛生意是什么?你们收了羊毛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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