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敖早就彻底绕晕头了。李世民还喜欢考他,没事就叫他过来画地图,问:“合骑侯你看今天我们驻扎的地方是哪里啊?” 最早的时候,公孙敖先半合着眼用手指虚空描摹他认为的行军路线,然后很自信的指在一处:“大约在这里。” 李世民和在一边拧开矿泉水一边喝一边看乐子的霍去病一起笑得东倒西歪。 偏了,偏了啊。 渐渐的,公孙敖还是先念念有词地描画行军路线,但不怎么自信的指在一处:“这里?” 霍去病摇了摇头,觉得他没救了。 李世民不是想取笑他,而是想教他,但一路走一路教还这个样子,他也觉得没救了。 最后,公孙敖也不动脑子了,假装思考了半天,淡定地在地图上随便指了一下:“这里。” 别说,这个样子,五回里居然还蒙对了两回,可比他仔细思考之后的结果正确率还高呢。 李世民也放弃教他了,诚恳地说:“下次陛下再让带兵作一路主将,你还是辞了吧,好不容易封的侯,就这么丢了不是怪可惜的。你就跟着长平侯作战挺好的。” 是挺好的,也不畏战,也特别听话,他带兵的话对这种庸将其实并不会讨厌,但真不能让这样的将领作主。不只是迷路的问题,草原地理不熟,其实迷路的人挺多的,不止是公孙敖、李广和张骞,大部分人——甚至可以说正常人其实都不擅长在一片没什么特殊标记的茫茫草原大漠上分辨方向。 李广迷路得太出名,其实还好了,至少他经常北上作战的地方不会弄错。而且李广守御是真的很强,跟他的孙子李陵一样,遇到后面的援军迟迟不至的情况,他们都是用几千汉军顶住了匈奴数万人多日的攻击。汉军本身的强悍是一方面,他们善于统领士卒,得人心能让士卒用心,并善于调度防守也是重要的因素。 他的善守,可不是说他善于据城防守。 公孙敖就……李世民只能说,他是真的很听话,不做主将就好。 跟在他们身后冲杀的时候,也很勇敢的嘛。而且运气好啊。 这一战由于汉军军力足够,霍去病成功取得了更大的胜果,除了李世民记得的那些战绩以外,歼敌数多了两万余,匈奴贵族重臣俘虏了三千多人,浑邪王逃走,但休屠王被运气很好的公孙敖所部生擒了。 李世民:…… 他回忆了一下,觉得公孙敖的好运气可能传染给休屠王了,不然历史上这位是被浑邪王拉着归降但中途反悔被杀了的,是金日磾的父亲。这下不用死了。 他在清点俘虏的时候注意一下,没找到休屠王的王子,也不知道金日磾是跑掉了还是死了。 匈奴人的牛羊成群地赶在汉军队伍后面,霍去病这里杀了一头羊,李世民拿了一瓶葡萄汁出来,给霍去病满上,笑道:“还在匈奴的地盘上,不好饮酒。这葡萄汁就当作是酒,庆祝一下。” “这竟不是酒吗?”霍去病看着他倒在玻璃杯里红色的汁液,刚才他真以为是葡萄酒来着,此时有点遗憾地舔了舔唇,然后饮了一口,吐槽,“这么甜你让我当酒?” “要不给你换清水?” “不了,还是葡萄汁吧。” 两人碰杯,大口饮“酒”,大口吃肉,庆祝汉军的大捷。 “酒”过半巡,霍去病遗憾地道:“临行前听说少府已经铸成了一种只有几百斤的铁炮,可随军而行,全都调给了张骞李广所部。我们轻骑急袭数千里,实在不方便带,不然拖上几十门炮在军中,浑邪与休屠两部一个都别想逃走。” “下次决战,长平侯军中应该会带上了。但你恐怕还是用不上。” 霍去病也知道,他的作战方式实在不方便拖着铁炮行军,只好羡慕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没关系,等将匈奴彻底驱逐,陛下还要经略西域,到时候不用如此迂回急行军,我就带上炮,看看它的威力。” 李世民给他重新满上葡萄汁,举起“酒杯”,诚心诚意地祝福:“冠军侯一定可以带着火炮往西域,为你家陛下再立新功,为大汉开疆拓土的。” 霍去病不知他是说自己的寿命,只当是对功业的祝福,自信满满地与他碰杯,“到时候你要在你那里闲了,再来与我同行,我们去西域,尝尝真正的葡萄酒。” “一言为定!” ----- 就在霍去病在大漠中急行军的时候,李广率四千余部队出右北平,张骞带着辎重补给跟随于后。 右平北往北,是李广自年轻时就经常作战的地方,他对这一带的地理非常熟悉。但他没想到张骞会失期,导致他对上了强敌。 当他看见左贤王大军扬起的滚滚烟尘时,立刻令部下布圆阵,向外应战。 李敢也立刻率自己手下,将炮车拉开,同样布了个圆阵,不过这个圆阵的直径要比汉军圆阵小一点,贴在汉军阵线之后。李广安排好自己手下好,回头问:“李敢何在?” 立即有人传令叫李敢向前,李敢却没有立刻过去,直至炮阵布好,检查无误,这才上前复命。 李广沉着脸。但李敢虽然是他儿子,这次出征李敢的炮军却是自成一军,名义上归他统属,又与后世有点不同。因为对他们这些老将来说火炮这个新事物实在是比较陌生,所以李敢用炮可以自作主张,就算他有令,李敢也有权先处理了自己军中事务再过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让传统的老父亲心里面不太得劲,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不过李广也知道轻重,更不会这时候没事找事骂儿子几句,见李敢过来,他废话不说,劈头就问:“你们说这个新炮射程可达千米以上,我再问你一次,有无谬误?” “绝无谬误!”李敢回答得斩钉截铁。 李广这一问也不是他多疑,而是李敢的炮军是临行前才匆匆赶到汇合,李广根本没来得及一观其威力。 早先装在城墙上的铜炮他见识过,也叹服其威力,但那个炮重逾千斤,装上城墙之后根本就不会再移动了。在李广想来,那么大的炮又摆得高,轰得那么远,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李敢这次匆匆会合带来的三十门炮不太一样,听说陛下把近些年铁官和毛纺收来的钱大半都砸进去了,铸的铁炮却只有三四百斤重,好处是可以终于可以随大军移动了。李广对此期待已久,但实际见到之后,又不免患得患失,担心它的射程。 李敢说有千米远,确实不如之前的巨炮,可这小小的炮身说是能炮击到千米之外,李广不让儿子再保证一次,真的不敢把汉军的生死成败押在炮上。 “你主管炮军,弹药消耗你自己作主。我自率人应战,你这里莫要出问题。”李广嘱咐之后,拿起自己的弓,不再管李敢做什么了。 就算没有李敢的炮军,他也能带这五千多人顶住匈奴左贤王。 李敢的炮兵阵地设在圆阵的中间位置。李广的先锋部队比历史上带的人多,除了李敢的炮军之外,还多带了五百多骑,专门保护炮兵阵地。 铸大型火炮的同时,经过一系列的失败之后,刘彻和嬴政商量了一下,放弃了让工匠研制更先进的野战炮,而是让他们试着铸造明清时代学西班牙学来的“佛郎机炮”。 这种前装火炮的散热快,射速快,体积小,只是射程较短。不过相对于弓箭手的最远三百米射程,这种铁炮的千米射程在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已经是个大杀器了。 李敢没有急着开炮。千米之外是极限射程,比较有准头的射程在六七百米。而且现在开炮,说不定就把匈奴军给惊走了,他准备放近了打。 李广并不干涉他,仍然按传统的方式应对。李敢也清楚父亲与汉军精锐的能力,即使没有他的火炮,父亲应该也能坚持到张骞所部到来。所以他要做的,不是胡乱放炮放跑大鱼,而是以他们这一部汉军先锋精锐钓来匈奴的左贤王,然后炮火轰鸣,取得最大杀伤。 炮兵阵地一直很安静,李广已经顾不上他了。左贤王果然在发现汉军踪迹后,调动了四万多人向这边包围过来。李广现在没有儿子使唤,对别人的武艺又不放心,乃亲自出阵,率数十骑贯穿敌阵又杀了回来,以示敌军可破,令士气大振。 汉军骑士与匈奴弓矢对射,人数虽少,但圆阵应敌,每部正面所对之匈奴尚可匹敌,一时之间并不落于下风。 李广居于一部指挥全局,见箭矢消耗,别的不怕,只隐隐担心张骞来得太晚。 便在这时,炮军中来人禀报,请李广在下次暂时收缩阵型,双方都稍作休整时传令炮军开火。 “炮军要动了吗?”李广抹了把胡子,点了点头,让人传令各部:“下次休整时注意安抚战马,炮军将要开炮了。” 为了不被自己的火炮惊扰,汉军的战马现在大部分都要到炮军训练的地方经受一下炮声的训练。没这个条件的,平时也要有意用巨响来训练马匹。火炮一响,不但马会受惊,人也会受惊,李广若不提前通知,恐怕自己人都得吓得掉下马去。 匈奴对此全然不知。双方酣战一通,又各自收缩休整。左贤王正在眺望汉军军阵,希望找出破绽一举攻破,不料却见着一奇事。 汉军竟然纷纷下马,牵住战马不知在做什么。 “怎么,他们要降?”左贤王不由开了个玩笑,随即道,“是李广用计疲弊我军?这不像是李广作战的手段,莫非消息有误,汉军此次前锋不是李广?” 他也谨慎,见汉军有异,并没有让人趁此机会冲杀,反而命令前线的部队提高警惕,以防汉军突然有不曾作战的精兵杀出。 但他的谨慎和警惕,在他从未见过的超越时代的武器面前,注定是无用的。 汉军阵中传出了闷响,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左贤王还没想起来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他的亲信已经神魂俱裂,面目狰狞地拉着他马头调转,语不成调地高呼:“他们把炮拖到这里来了,王快走啊!” 这是带兵攻打过右北平,在炮击下侥幸只被炮弹片在脸上划开一条长长伤疤,连胳膊腿都没有断的幸运儿。 这声音与城墙上传来的巨响不尽相同,但已经触动了他刻进骨髓的恐惧与惊悸。 炮,这是匈奴百般设法,才打听到的情报,并学会了它的写法。 他们知道了这不是巫术诅咒,但这比巫术诅咒更可怕。只有最高明的巫师才能做下决定战场胜败的诅咒,但火炮呢?就像弓箭刀剑一样,汉人能铸一台,就能打造一百台,一千台,将匈奴的骑兵永远挡在他们的城墙之外。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在城墙外也开始筑堡垒,将炮台埋进去。完整的封锁线还没有构成,但在一些地方已经形成了小型的封锁,让他们在乡间的劫掠也没法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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