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本来这样无言注视,是想吓唬孩子来着,让李二郎自乱阵脚,然后再恐吓几句,叫二郎把隐瞒的事都吐露出来。 嘿,没吓到。 这孩子不但不害怕,还抬头眼睛亮亮的与他对视。长孙晟有些自得地摸了摸胡子,他不会看错,小女婿很崇拜他。 年方十岁,骑射武艺已经超出了同龄人,又有这样的胆识,出使分化突厥的事业是后继有人了啊。长孙晟本来只是以此为借口掩饰与李世民病榻前的单独相会,现在却真心想收学生了,便先把问话的事放一边,笑咪咪地问:“跟我学突厥语,记突厥贵族谱系,了解突厥的风俗和各部恩怨,以后在塞外建功,如何啊?” 李世民震惊了,冲口而出:“岳父,你都不顾念观音婢的吗,现在就想让我以后出使突厥,叫观音婢独自在家操持?” 长孙晟脸一黑,斥道:“大丈夫立功劳封妻荫子才是正道,你学不学?” “学。”李世民没犹豫,但紧接着道,“但我不要出使突厥,我要灭了突厥,一劳永逸。” 还伸出小拳头晃了晃,非常自信的样子。 志气可嘉,大话可笑。长孙晟板着脸把他的小拳头拍了下去,给他定了时间,让他按时来府中学习,然后才问起了今天本来要说的正事。 他也明白了,小女婿就不是适合绕弯子说话的人,横竖已经是自己人了,他直接问:“你师父还说了谁有死劫,什么时候?” “几年后我阿娘会有一场病。不过我已经解决一半了。”李世民自信地说,犹豫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人,“司隶大夫薛玄卿,今年要有难了。” 他一个武勋贵族家的孩子,跟薛道衡真不熟,但在书上看到也很替他可惜,只是他自己是没有办法的,岳父既问了,那这事不就应该岳父管起来吗? 长孙晟看到表情就知道被甩包袱了,又好气又好笑,再度发问:“他不是因病?” 李世民小小纠结了一下,自以为隐秘的察颜观色,小心询问:“岳父问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长孙晟病还没好透,就把儿子叫过来盘问。长孙无忌倒是讲义气,硬是没卖好友,但他身边人可不敢对家主说谎。 于是长孙晟轻易就知道,李世民今年总问他的身体,这次病起,自己儿子一天派人跑一趟,去向李世民通报自个的身体状况。 再拿着下人的口供问儿子,长孙无忌只能招了,是李世民要求的。 再猜不出点端倪,长孙晟岂还是那个不费一兵一卒安抚突厥的人物么。他尽管以前不太信,但现在也可以肯定了,他女婿真遇上高人了,算得神准的那种。今天问话,既是问一问有没有亲友像他一样遇病遭难,也是一种试探。 而听李世民的口气,薛道衡恐怕不是病逝这么简单。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是想知道究竟,“你知道什么,都与我说了吧。” 说是不能全说的,但岳父瞒下了治病的事情,李世民知道他是可信的,至少是会替自己隐瞒的,话说到这地步,岳父应该也猜出了一些表面的情况,所以他也可以说一些事,请岳父大人帮忙。 “薛大夫一直被陛下忌恨,今年新律推行不畅,薛大夫与人议论,竟称‘向使高熲不死,令决当久行’,为人密报获罪。陛下以悖逆论处,令其自尽。” 长孙晟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是因为薛道衡的死,而是因为这预言特么的详细过头了,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今天知道会有所得,但没想到女婿竟然是实心眼的,给他来个底儿掉! 不不不,这女婿不能去突厥出使,心眼太实在了。 眨巴着眼的李世民:其实我的大秘密根本就没说出来呢。 冷静了一会,长孙晟心上就笼上了一层阴云。他是杨广的臣子,但是去年高颍等人之死就让他觉得不太合适了,接下来若是薛道衡也因此获罪就更没道理。 薛道衡就是个文学之臣,虽然有谋划之才,却无实权,更无兵权,这样的人都容不下而因言获罪,实非明君之为。 “你……还知道什么?” 李世民这回却不肯说了,只是摇头,长孙晟也不放他走,盯了他半晌,李世民自己想了想,很是为今年的吐谷浑亲征而不值,吞吞吐吐地道:“我师父还说今年陛下亲征吐谷浑大不吉,虽是夏日,但山中气候不定,人在其间行走,常会陡遇寒气,若是大军不做准备,冻死者必然不少。岳父深得陛下信任,能不能提醒陛下,那边地理与中原不同,小心山中酷寒,军备中得有保障全军取暖之物。” 长孙晟合上眼,静默了许久,李世民不好打扰他,也在想自己的心事。 始皇和汉武都提醒过他要保密,母亲也要他保密。 他原本也是下了决心,谁也不说,就算母亲那里也没有全讲实话。 但是这真的好难啊! 他可以不管薛道衡,也可以在母亲的掩护下悄悄的给她调理身体,但是长孙晟是他岳父,是无忌的父亲,他怎么能冷血到坐视其病逝呢? 吐谷浑之战,大隋本是胜方,但因为不习地理导致士卒白白冻死,他不懂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无能为力也罢了,可是岳父插手,或许有能力使结果稍稍改善,又叫他怎么沉默闭嘴,什么也不做呢。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适逢长孙晟也在叹息,李世民疑惑:“岳父也没有办法吗?” 长孙晟摇了摇头:“我或许可以建言一二。我虽游走于突厥而非吐谷浑,但讲到塞外地理,陛下多少愿意听我一听。只是毕竟盛夏,又能多携带多少,只怕于事无补啊。” 李世民有点沮丧,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心中盘算了半天,最终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而且有岳父把关呢。 “我想起师父教我时随口提起一事,或许能有点用,等我做出来,再请岳父看。” 至于是什么,他暂时不说,不像是保密,倒像是小孩儿嘚瑟,要突然拿个大宝贝出来给人炫耀。长孙晟心里好笑,确信这孩子真的是从高人那里知道了一言片语,并非自个儿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就是未免嘚瑟过头了,他半生功业都在突厥,也只敢说分化离间拉拢,使之臣服大隋,这小子开口就是把突厥灭了。 大隋当然不惧怕突厥。杨氏帝业是在北朝建立的,北朝虽然出了许多望之不似人君的暴君,但本就与胡人混杂,更有胡人建立的王朝,本身就是草原上厮杀出来的强者。 突厥原本只是柔然的炼铁奴,柔然又本是鲜卑的一支,北魏拓跋氏南迁,柔然才有了在草原发展壮大的机会,然而仍旧不是北魏和北齐的对手。 大隋在北方建立基业,也继承了对草原部族战而胜之的底气,只觉得麻烦,却不觉得是危机。但与此同时,长孙晟也知道控制突厥容易,灭突厥却难。李世民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他以后要好好教训才是,不然长成之后容易惹事。 长孙晟这天夜里睡到一半突然坐起来,把身边的夫人都闹醒了,担心他身体还没好,撑着困意坐起来询问。 长孙晟:“没事,就是想李二郎那小子……”可能是他误会了,但是前后话放一块这么一想,怎么好像那意思是灭了突厥才方便夫妻团聚? 哼,想学霍骠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下次就同他说,什么时候灭了突厥,再办婚事吧。 ----- 李世民还没出长孙家,先把长孙无忌的零花钱都薅走了。 原因他还没讲,只问了一句:“你有多少钱,我要用。” 长孙无忌就去拿他的钱匣子了。用他的话说:“二郎救了我阿耶,就是作诊金拿这些都不够,还问什么。” 最后拿出来的不光是金银碎钱,上面还摆着玉佩首饰,李世民赶紧捞出来往回塞,骂他:“我是找你出钱一起做事,不是穷极了要你倾家救我!” 长孙无忌嘿嘿笑着收回了自己的玉佩和摆件,首饰也收了,只一个小玉雉没拿,李世民正要给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过来,白了他一眼,仔细收好了。 揣着长孙兄妹俩凑的钱回家,李世民又去找兄弟们凑钱。 李建成已经成年了,手头最宽裕,本该先找他,但他出门不在。李元吉和李智云才六岁,李世民没打他们主意,只问了李玄霸。 “三郎,你手头有多少钱,拿出来给二哥用一用,赚了钱给你分红。” 李玄霸多病,几乎不出门,父母怜惜他经常给他钱,他也没处花用,确实攒了不少在手上,爽快地就答应了。在一块读书的李元吉没说话,但是露出了嘲笑的表情,李智云也没吭声。 不过晚间,李智云就拿了五贯钱过来找李世民,“二哥,这是我阿姨给的。” 李世民摸摸他的小脑袋,想到他没跑出来替他们全家担了造反的罪名惨死,十分怜惜,收下钱道:“让你阿姨放心,不会让你亏的。” 接下来就要找大哥啦。但李建成跟朋友饮酒为乐回来得晚不说,回府也是一副醉态,李世民只好第二天大早去堵他,在他才迈出院子时就冲到他面前,大喊一声:“大哥!” “干……干什么?” 李建成隔夜的酒意也全被吓没了,待看清是二弟,气恼地就去拍他的脑袋,“一大早不去练武,过来吓我?” “大哥,我想把石炭弄得更好用,需要些本钱,你给我凑点吧。” “要多少?”李建成没当回事。他知道家里的二郎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不定是哪看来的法子就想上手。弄成了更好,弄不成他郁闷一晚上,第二天又是个小太阳了,“多了可没有,我手头也不宽裕。” “五郎给了五贯,大哥你看着给呗。”李世民嘻嘻笑。 李建成笑骂一句,让人去取了二十贯钱来。他心知肚明,五郎哪有五贯钱,分明是其生母万氏给的,不管怎么说,庶弟都出了五贯,他这大哥怎么能给少了。 “下个月交游用的钱都给你了,多少剩几个给我。” 跟着李世民的仆人收好钱,李世民已经欢快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回首兴高采烈地回答他:“大哥等着分红吧!” 钱差不多够了。他自己有三贯,从长孙家拿回来十贯,李玄霸攒了六贯,万氏给了李智云五贯,李建成给了二十贯……算下来他出得最少。 没关系,他是技术入股! 其实还谈不上入股,他是国公嫡子,怎么也不会经商去。这笔钱就是用来买材料做实验的,大头还是找铁匠打工具。 至于做成之后,那就交给母亲处理了。兄弟们给的钱那得折算成股份拿分红才行,这叫啥来着,他好像在网上看到过,叫原始股? 一共四十四贯,但到了中午,就有了五十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29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