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氏就想与亲家合作,他那边有人脉也有人手,开采和做工都方便,只要李氏同意,生意就可以做起来了。 世家贵族彼此有亲,做事不能太难看。蜂窝煤制法简单,一看就会。但不打招呼直接做这门生意,就算唐国公府不追究,这么干的人自己的脸面也没了。 李渊得知女儿来意,很爽快的答应了。他可没那人手和心力把这种小生意铺满大隋,能在长安再开一家,老家再开一家就不错了。柴氏愿意合作在晋州做这生意,他求之不得呢。 这也打开他的思路了,除了李氏族亲,几个嫁出去的女儿婆家,他也主动去问了问,有能力也有意愿在别处做这买卖的就做,他拿分红就行。 窦夫人用新学的指法拨着算盘珠子,算出未来几年里可能到手的钱财,不喜反忧,对李渊道:“郎君这次入帐不少,也是托了陛下在军中使用的福份,不如挑几匹骏马献给陛下?” 李渊一想也对,虽然现在赚的钱还买不起马,但这么下去肯定是府中的一大进项,而且是日日不绝,千家万户都要买的进项。若不是陛下在军中使用,前几月那不咸不淡的出息他可还记得呢。 “夫人说得有理,我也不等钱财到手,明天就挑几匹好马去。” 窦夫人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历史上她对李渊的劝说没被听进去,直到她去世,李渊才在磨砺中醒悟过来,献马于杨广,得了其信任。 现在这事提前了!当然杨广也很高兴,这一来说明他眼光好,及时用于军中免于军士受冻而亡;二来李渊及时表忠心,让他觉得这个亲戚还是可用的。虽然暂时没挪位置,但他记在了心里,有机会就要提拔他。 皆大欢喜中,造成这一切的李世民,却显得有些郁郁。 他的授课已经挪到了庄子上,人数也增加了二十多个。这批人与第一批中年纪小、学得慢的人合作一班,学得快的另成一班,已经学到了五年级的程度,赶上了李世民刚回来时的进度。 而李世民自己则常常避开旁人,视频上课,自学起了初中课程。不过物理和化学是他从没接触过的内容,跟着视频上课还是比较吃力的。 英语他倒是学得不慢,但这门课对他而言纯粹是为了升学,学来对现世一点用处都没有,动力也不是很足。 史政等学科他知道学校里学的都是基础,一时没深究,只是先背下来,给以后节省一点时间。这些他就光背,没看视频。他的眼力不能受损,每天看视频的时间是有限的,先自学然后看视频强记,能只听不看的他都闭上眼靠记忆力听着学,然后再看书做题巩固。 学得不算快,因为他也得学习经传。毕竟他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不学这些,人家引经据典的骂你你都不知道,说不定还要附和几句。 治国也得用圣贤之语来说服别人,不能真的纯靠数理化打天下。现在是两汉之后,历魏晋南北朝至今而成的大隋,不是百家尚存,诸子只是贤人而非圣人的秦国;也不是初尊儒术,诸子学派尚有一拼之力的汉初。 不学着与读书人打交道,只会被视为莽汉粗人。 长孙无忌经常让人将自己做的题拿给李世民看,两家定了亲,走动自然就多了。 长孙无忌只是做着玩,主要是给妹妹做掩护。 长孙琰不知道是自己喜欢,还是因为与李世民定下亲事的缘故,总之会通过兄长来间接向李世民学习小学数学,而且学得很认真。 当然,他们的题目都是李世民手抄的,派人送过去。他们做完了,再派人送回来。偶尔中间还会夹一张小笺,上面是长孙无忌的笔迹,写的却是很闺阁气质的小诗。 又或者附着李家庄园出产的时令菜蔬果子,李世民亲射的鸡兔野鸭。 今天李世民从长孙无忌那叠纸中翻了翻,今天没找到特殊的诗笺,遗憾地罢了手,只翻出用娟秀字体完成的几张练习,笑嘻嘻的亲自批改起来。 要说女孩子就是细心,长孙琰的练习题全对,应用题里的陷阱都被她发现了。不像长孙无忌,五十道计算题错了三题,应用题里面往返两字看不见,明明会做仍是错了。 亲舅哥,不好给他上难度,李世民手痒痒的,他空间里题量足足的,好想拿出来给他训练一下。 算了算了,大舅哥以后也不是管帐的,学这个纯粹是陪妹妹,就不强求了。 他现在常住在庄子上,不仅跑马方便,授课方便,观摩农事也方便。李世民自然没打算做个农夫,也不打算亲自下地,但他打算把当前的农业技术弄明白了,到那边也好有目的地去学一些东西回来改进。 他不像嬴政和刘彻,能没什么顾虑的将教材甚至视频都拿出来给人学习,只能辛苦一下自己了。 而将这些题批改完让人送走后,他欢喜的神色淡下去,最近的烦忧又袭上了心头。 怔了一会,李世民让人去传一个学生过来。到了田庄里,他们虽然人多了些,但住得好一点了。尽管一屋也得住四个人,但总比唐国公府里的大通铺强。 不一会,一个叫郭通的学生过来了,他身上挂着孝,眼下青黑,显然一直没休息好。 李世民取出三贯钱给他,叹息道:“你拿回去给你母亲吧。” 郭通呜咽着跪下磕了个头,语不成调。 这不是他家佃户的孩子,是这个田庄一个佃户的外甥,李世民来了之后正好他被母亲带着回娘家,出于好奇跟回家的表弟学了数算,学得还很快。李世民就叫他来学,他管三餐。 尽管不给钱,他母亲还是很高兴,郭通十三岁,正能吃,省了这笔钱不说,在他们想来,国公家的小郎君要教学问,以后肯定要用儿子干活。好,以后的生计也有了。 本来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郭通的父亲就是杨广亲征吐谷浑大军中的一名役夫。 军士分到了燃料取暖,役夫那里就不是都有的了。他的父亲活活冻死在山里,尸骨不得归乡。郭通回家奔丧,母亲怕他丢了这里的生计,让他回来继续学,又怕贵人忌讳,都没让他戴孝。 还是李世民教他,以后要是有出息,不孝这件事能压死他。自己反正没忌讳,让他就在庄子里给父亲戴孝吧,免得回家让母亲不安。 现在还赐他钱财,郭通就立下了以死回报的心愿。 李世民摇了摇头,问他骑不骑马,带他去牵了马,出庄驰骋。 郭通学什么都很快,进田庄时间不长,已经会骑马了,只是不能骑太快。好在李世民也就开始放开了速度,后来便带住了马等他。 郭通发现这是去他家村子的方向。 “阿郎是要去我家吗?”他有些惶恐,家里没有招待的东西。 “不去你家,就顺着路,走走看看。” 郭通茫然四望,已经秋寒了,看什么呢? 李世民在看村庄,看原本历史中十一岁的他根本不会留意的村庄。 这里是洛阳城外,比别处总要好一些。一征辽东还没有开始,所以村庄的凋弊也没有真正开始,但已经有了苗头。最直观的来讲,就是男人少了。 秋收已经结束,固然不用收庄稼了。但往常这个时候,总有很多农夫会整一整自家的地,利用冬闲把地翻一翻,养一养。若是村子富裕,富户比较有良心愿意出钱,乡老又组织得当,他们甚至还会一起出力挖渠清淤。 但现在,挖渠清淤这种事先不用提了,在农闲时干活的人里头多了一些健妇。显然是家里的男人被征调走了没回来,只能让女人带着半大的孩子顶上。 李世民心情有些沉重,不由陷入了迷思。 他不明白,如果说秦朝时还没有农民起义的经验,可现在已经有秦二世而亡的教训在前,为什么他们这位陛下登基以来滥用民力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说句难听话,就像是不想过了,吃光用光拉倒的样子。 仅仅在如今的大业五年,他已经营造了东都,造龙舟楼船数万以幸江都,多次出游均建离宫。开掘长堑,连通运河,调动兵士役夫三百万人,修长城又用百十万人。 这些都是好事,可是急什么呢,他又不是明年就要死掉了。 他更不明白杨广将来要做的事情。杨广就算只挂个名,但怎么说也是亲自参与过战争的人,并非全然不懂的门外汉,所以为什么将来征辽的事情会办得这么急? 一年就要打造三百条大船,动用几十万人运送粮草军备,以致好好的太平年景从现在这样的衰颓之像走向彻底灭亡,连东都洛阳附近都有人造反。 又不是他在书上看过的另一个明朝的天子,那个叫门天子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对于军事八成真的不懂,弄什么御驾亲征,急调的军队连衣服都不齐整,没出京城多远就有了缺粮的危机。 粮草军备先行都不懂,纯纯的蠢货。 杨广跟那个人不一样,他显然是懂的,次年征辽,前一年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准备得太急。仗还没打,都已经催生出造反的人来了。 李世民不由想起那首他在后世看到,此时还没有被逼出来的反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一征高句丽还没发兵接战呢,人们已经为了“无向辽东浪死”而奋起反抗了。 天子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李世民找了很多关于他的评论,不说那些调侃或翻案的,很多人也认为他早期的改革有想法也有针对性,跟那种糊涂的昏君不是一回事。 李世民想,天子大概不是不懂军事,也不是不懂治国,他只是不在乎死人罢了。 那些死于道路的役夫,那些将要填了辽东大泽的白骨,那些间接饥馁而死的妇孺老弱,他都知道,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那么我呢,李世民在马上认真地摸着心口询问自己,我在乎吗? 或者说,我仅仅是因为比广大帝多懂一点,看到了更多的历史。 看到了唐末的黄巢,元末的红巾,明末的闯王,清末的太平天国,所以我在乎。在乎那些蝼蚁一样的人,被逼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也能掀翻一切,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所以知道要对他们好一些? 还是我真的在乎百姓呢? 他只是一个今年十一岁,算上穿越到未来那一年,心理年龄也就十二岁的少年,在一个奇遇中看到了后世的史书,知道自己将要成就的事业。书上说他爱民,但他那一朝也打了许多大仗,甚至将年纪不足的丁口也列入了征召的名单,看起来好像也是得到了当世与后世的普遍认可,是为了国家不得不打的仗。 他也亲征过高句丽,不能说输,但也未尽全功,自己不愿意厚颜称之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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