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姑娘比男人少,楚韵自己也是姑娘家,女桌的菜自然不会比男桌少,而且姜茶人人都能喝到一大碗。 很多姑娘还期期艾艾地问楚韵姜要怎么种,姜和辣椒一入口,大家就知道自己用不起来,能暖身的好东西,乡下人都是用不起的。 “以后我们乡的姑娘,人人都能在冬天吃上姜和辣椒。”楚韵很有信心,只要她们够努力、不害人,有她在,这两样管够道不是什么问题,道:“你们这两年不要着急嫁人,没事多去帮胡里正,给他捡柴,看田,哄着他以后给你们一块荒地,自己开出来专ῳ*Ɩ 门种姜、种辣椒,卖的钱拿来置办嫁妆。嫁到夫家,以后日子过得不好,也有门手艺在,能养活自己。” 姑娘们把怎么种姜记下来,道:“胡里正不给我们怎么办?给了我们又要回去,岂不是给她人做嫁衣了?” 胡狸娘大喊一声放屁,道:“我爹才不是这样的人!” 结果转头一看楚韵,楚韵真的没吭声! 胡狸娘懵了,她着急道:“韵姐姐,我爹不是那种人啊!” 楚韵叹了口气,问她:“那你大哥呢?” 胡里正是个靠得住的人,只要有他出头,乡里不会有太多人敢贪姑娘自己挣的钱。可胡大爷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比胡里正更油滑,眼界也比胡里正小得多,这样的里正,在县里会很混得开,可是对乡里人来说真的算好事吗? 楚韵又道:“胡老爹年纪大了,以后他要是愿意,我要把他和步大娘接到身边养老。” 那个时候乡里又怎么办呢? 胡狸娘也不敢说大哥跟爹一样。因为大哥的钱会先给大嫂和胡长生,他买的好吃的,常常也只给家里的男人,没有胡狸娘和步大娘、嫂子的份儿。 对了,爹为什么这么好呢? 胡狸娘想起爹娘经常说的王甜甜。 爹说:“有王甜甜才有今天的丰年乡,以前丰年乡也死过人,是王甜甜一个女人,用一颗梨改变了这里,我没道理看不起别的姑娘,万一她们也是王甜甜呢?” 胡狸娘脑子里闪过许多爹娘的话,她忽然道:“韵姐姐,我是你的人,你在乡里还有我呢,我会看着我哥的。我哥是笨蛋,不认字,他肯定不会比我厉害。” 我是你的人,像钉子一样砸进楚韵心里,她知道胡狸娘说的是真的。 “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楚韵摸摸胡狸娘的脑袋,让她说得一阵心酸,道:“那你要记得以后经常给我写信,让我知道乡里有什么事。” 胡狸娘点头,听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劲了,道:“韵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啊?” 之前楚韵就说过十二月左右要走,现在乡里的事做得都差不多了,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楚韵也舍不得胡狸娘,她还笑着问:“过两年,我接你过去玩好不好?城里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头花,姐姐都买给你。” 胡狸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她也想穿和楚韵一样的嫁衣,想飞去看不见泥土的地方。 流着口水想了一会儿那样的生活,胡狸娘又看了会儿桌上的姑娘们,摇摇头,咬牙道:“韵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你走,可是我不能走,以后我会留在丰年乡,我爹说姑娘家要过得好,就要像王嫂子,王嫂子,就是你娘,王甜甜。” 胡狸娘说到这里几乎快哭了,她真的很想去金陵、去京城看一看韵姐姐生活的地方。 她说:“可是,我是乡里唯一认字的姑娘,是秦老太太和你教我认字的,王嫂子是王甜甜,你是楚姜姜,姜姜不能留在丰年乡,那么,丰年乡的甜甜就剩我了,我走了,她们怎么办呀?” 楚韵大惊失色,她忍不住蹲下来抱住了胡狸娘,颤抖着道:“小狸猫,你太傻了,没人要你做甜甜,我和老太太教你读书认字是希望你别被人骗。” 胡狸娘也抱抱她,笑了两声,道:“我觉得,做甜甜没什么不好的呀,多厉害,你看丰年乡,所有人都记得王嫂子,丰年乡已经成了王甜甜的丰年乡,以后我哥死了,她的梨子照传!” 要是有一天王甜甜的梨子不见了,那说明,丰年乡应该也没有了。 楚韵抱紧了她,没有说话,此刻一切语言都太无力,除了靠在一起,她们都别无他法。
第168章 尾声(上) 杜容和让灌得两只腿走路都有些飘才抱着一小堆金银玉器去看媳妇。 可他也是个心里不能存事的, 想马上进去看看楚韵吧,回回往里进就跟吃着苍蝇似的难受,想了半天, 杜容和还是决定先去柴房把两个混账叔伯处理了。 李叔早在旁边等着了, 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杜容和怎么做事, 他还真摸得准几分脉。 李叔在前边带路, 却没往柴房带, “胡大爷说, 柴房靠着厨房, 里头也有灶王爷的福气在,把两个苟东西关在里边,搞不好家里要瘟一整年。” 杜容和看着去的方向在楚韵和楚老太太挖的小菜地那边,心里一沉, 道:“胡大爷把他们关鸡圈去了?” 李叔想了想, 叹气道:“要真是鸡圈就好了……” 楚家老宅很大,两边屋子也深, 有些地方年年久失修, 看着还有些骇人, 杜容和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没四处看过,尤其菜地这块儿,怪味甚多,没事儿他也犯不着上这里来。 果不其然,向菜地走的这一路,是更破败的一路。李叔提着红灯笼, 走在前边道:“丰年乡的屋子跟京里不大一样,没规矩, 咱们分前后院,楚家分前后左右,后边和左边都是女眷住的地方。左边这块儿原来是修给小妾住的,可楚家修好这个宅子差不多就败了,这边儿也就没住过人,所以是头一个败了的。” 李叔说到这里,指着一溜儿矮房道:“修葺屋子时,奶奶没让修这儿,说是老太太住过的旧居不让改,这边儿也就修了修墙,没修屋子。” 李叔说的这些杜容和都知道,毕竟他现在做的就是包打听,楚家的情况他来丰年乡不到三天就摸清了,只是楚韵不愿意说,他便装作不知而已。 实际上这里根本不是秦老太太的旧居,而且楚韵和秦老太太在蝗灾时的躲藏之地,菜地旁有三四个烂了的大水缸,挪开右边第二个,底下就有个洞,洞下就是楚韵和老太太挖的地窖。 但秦老太太那会儿都多少岁了?说是两个人挖的,多半就是楚韵一个人花了不知道多少日子弄的。 杜容和每每想来,都望而却步,不仅楚韵不想让他看见,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看见当年还是个孩子的楚韵。 她吃了多少苦头?这些苦头,他的能承担吗? 没想到胡大爷竟然把楚满楚进关到这里来了,杜容和挪水缸,看见了一间很小的地窖,差不多只能放下两张小床,旁边还放了个梯子。 楚韵这个小小的地窖和秦老太太躲了大半年,杜容和没下去,只是蹲下来看了会儿,泥墙上边都是一道一道的锄头和梳子的痕迹。 想也知道,在这么穷困的家里,锄头是开垦的工具,不能随意使用,像梳子之类的木制品对她来说更方便。 杜容和凝神问道:“胡大爷来过这里?” 李叔叔摇头:“乡里人不知道楚家有个地窖。 楚家败了,可祖上有过钱,蝗灾时四处都是逃命的流民,家家户户都带着粮食到处躲藏,怕被流民抢了。 楚家这么大,又只有两个妇孺,那些人进来,这儿是第一个遭的,但那会儿人缺吃的,楚家也没钱,翻来覆去也就是把宅子翻得更烂一些。 胡里正带着胡大爷偷摸过来看过,两人找了几圈都没找着人,还以为奶奶和秦老太太人都没了。” 其实楚韵存了两人份的粮食,躲在地下没吱声,她对丰年乡的感情远远比不过对秦老太太的感情,虽然操心认识的小伙伴,可要是在小伙伴的命里和她自己与老太太的命里选,丰年乡全死完了也不关她的事。 杜容和刚来时打听到这里就发现了,楚韵幼年在乡下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李叔跟着何妈四处八卦,加上能在男人堆里走动,听见的更多,知道的也更多,他也纳闷儿道:“奶奶幼时跟如今,大不相同,也不知怎么变的。” 杜容和知道原因,他看着破败的水缸道:“因为胡里正重走了当年王甜甜走过的路,冒着被生吞活剥的风险走遍了丰年乡周围,捡回来了两个野梨。” 丰年乡虽然很少吃饱,但毁灭性的天灾人祸也不多见。尤其有王甜甜留下的梨子在,寻常的灾年,根本不会让乡民分寸大乱。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哪里还有梨子可以分呢? 那一年乡里人都有预感,可能丰年乡要到头了。 胡里正的事,乡志没说,杜容和是提了一壶梨花酒亲自找胡里正问的。 胡里正告诉他,胡家也躲了起来,他们是把祖先的坟挖开了藏在里边,但老藏着也不是法,尤其乡里也有不少年轻人不愿意做埋在土里的虫子。 那些年轻人拿着锄头扁担出去赶人,有些比较混的流民就下了死手。杜容和记得乡志写的是当时有五个年轻人都差点没了。 胡里正跟他说:“不止这个数!五个,那个是能写的,写多了多吓人,跟咱们大清要完了似的!” 杜容和听到这里都有点想笑了,城里城外,这个倒是没变。 胡里正接着说,“我当时挖坟已经十分熟练,两波人打架时,我就躲在一个坟里往外挖了龙眼大的洞看。” 胡里正看见那些年轻人躺在地上,但丰年乡一百多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胡里正这才真的心慌了,他想大声跳出来问——为什么你们都不帮忙? 但他更想问自已,为什么自己也不出去,他是里正,如果丰年乡要死人,第一个死的应该是他。 胡里正跟杜容和道:“我从小胆子就不大,我跟习文甜甜是一起长大的,习文聪明,甜甜也聪明,一个笨人跟在聪明人身边,得多难受?有时候我真盼着他们摔个狗吃屎,倒个血霉什么的。”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楚习文一学习、王甜甜一绣花,胡里正就在窗外喊要去玩。 但楚习文和王甜甜对胡里正很不错,他们是真心把胡里正看成发小的,胡里正就更难受了。 等到楚习文和王甜甜说要打算成亲,以后去京城,胡里正也就单方面和他们不大来往了。 王甜甜和楚习文是打算带上胡里正一起走的,可胡里正不愿意。 胡里正跟杜容和道:“那一年王甜甜给我梨子,让我分下去,我还问她是想叫我做这个里正还是真的想乡里平平安安的别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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