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人谁也没见过。 半掩门是很下贱的地方,穿了官皮的人不会来。来的都是周围的农夫、小贩。 官哥儿喜欢抽烟,他最常给妹妹拉的客是附近卖旱烟的小商人,这样他买烟能少点钱。 商人哪能去做衙役?院子里的姑娘搓着鸡皮疙瘩说,官哥儿是音儿杀的。疯女人杀人有什么稀奇的? 杜容和安慰她:“你不吃才是对的,真出了事,千千万万个白糖糕也买不回来你。大家萍水相逢,有的人对不住就对不住了。” 楚韵:“我又不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吃。而且后来我还托人给音儿送过我在楚家透悄悄攒下来的鸡蛋呢。” 不过宋老爹没有找到音儿。 尼姑庵里的人说,音儿要打人杀人,她们都太害怕了,把她赶出去了。 音儿后来在那个村子附近给人做了妾,宋老爹跟着找了过去,人家告诉他,这个妾脾气不好,还经常说疯话,突然有一天又不见了。 可能死了可能又把自己嫁出去了。 楚韵始终惦记着音儿的事,只是日子一久,她也有许多人要打、要骂,这个姑娘在她心里就慢慢模糊了。 这时想起这件事,楚韵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音儿给她拿糕时,院子里确实来了人。 只是没有进门,他在门口看了眼楚韵就走了。 这人走得很快,没有胡子,吊梢眉,三角眼,枣子脸。 她直起身惊呼:“这不是秋收吗?” 楚韵:“我说他那么狠呢,哥哥弟弟的叫了这么久,割冬实脖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心疼。” 原来人家在插兄弟两刀上早就是个熟手了!
第074章 这个还是你自己去吧 十月二十日这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康熙说下个月要在南宛阅兵,杜容和本来是尚虞备的笔帖式,这个地方就是专门查阅收敛各地的孝敬和准备皇帝要用的东西之处。 杜容和被派了外职, 但依然没有放弃与同僚的联系。 他很快知道了宫里正在准备铜钟编钟这样的大乐器。 这说明康熙很重视大阅的鸣角击鼓声金之制, 也说明确实要打仗了。 旗人家里都有些骚动, 都在四处走动关系, 有钱地方托人想把子侄爷们儿替下来, 没钱的拼死拼活想上沙场。 里头的老爷们一道饭来回吃两遍, 个个赚得油头大耳。 楚韵和杜容和还顾不上这个, 两个人在郊外加紧赶工、分种子。 只有老百姓还过得慢悠悠的, 现代人一听阅兵,马上就能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 清朝小民没这种习惯,尤其清人成天阅这个阅那个,敏锐度就更小了。 听说当年清人进来时, 地里还有老大爷在扇扇子吃西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的老百姓比当年的老百姓文盲率更高, 乡下从前还有些私塾,满人不让开, 也不让太多人学。 几代下来, 人就更呆了。 大家都乐呵呵地在盼着明年是个丰年, 祈祷楚韵的种子能大丰收。 楚韵就是想告诉他们,她也不敢,皇权的威力在这个时代太惊人了。 她想了下,自己记得的历史事件不多,但老麻子几战几胜还是知道的。 这至少说明京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打也打不到这里来, 但外边的动荡,肯定会影响粮价。她都可以断定即使明年是个丰年, 小民过得也不会太轻松了。 楚韵叹了口气。 她不仅把良种分了下去,还立马托人把从大户和小民家里换来的良种托人送回老家丰年乡,让他们今年多种粮食储存。 这件事果然很快就做好了。 大商人有书读,嗅觉很敏锐,几乎大阅的事一出来,都开始偷偷摸摸地屯粮了,有的人还要往南边去大大地屯粮,打算明年卖给江南人。 江南人钱多,明年朝廷一定会加税,江南人交不出这么多粮,就只能往外买,他们运过去准能卖高价,而且是比别的地方高得多! 杜薇跟在楚韵屁股后边捡话听,都怔住了,问:“江南不是鱼米之乡吗?怎么还要往别的地方买粮食啊?”她娘都跟她们说“苏湖熟天下足”。 看见商人运湖南湖北一代的米往江南卖,她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何妈知道这个,闵氏老显摆江南多富裕,这种话肯定一句也不会漏给底下小的听,但她是什么人,何晓生! 何妈吃着花生说:“江南遍地流金,谁不想去捡一口?人越来越多,地就那么大,种出来的米养不起越来越多的人。湖南的米年年都得往江南卖。” 主要是卖给在江南流窜找饭吃的小民,大户人家不缺粮,他们屯粮往外卖。 闵氏为了赚这个钱,通过牛家的熟人跟湖南的商人拉了不少关系,老家在江南也支了几间米铺,不然她也不能跟杜乐关系那么好啊。 何妈:“你娘那个话老掉牙了,如今外头说的都是湖广熟,天下足。” 楚韵给的更详细,小荷老师早就说过:“最近这几年湖南、湖北每年调的米都达到了500万石左右。这些粮食都是从洞庭湖与鄱阳湖弄的。天下粮仓,重心确实在慢慢转移。” 江南人以前交了税后米够吃,如今不够吃,只能说明它真的富得流油,人家不是饿得没饭吃,而是钱太多了把饭吃光了! 杜薇听懂了,她说:“那老百姓还活得起吗?粮食都在地主手里,他们要买粮交税,还要买米吃饭。” 真是太可怜了。 楚韵不知道那边的人怎么过的,但既然大家都说江南豪富,那她也愿意这么相信,她安慰道:“你忘了吗?他们有盐,盐才是最贵的。” 这是句实话,杜薇逐渐放下了提着的心,但她还是想给舅家写信,让他们多准备一些粮食、盐巴,不要到时候被人坑了。 杜容和回来后听说就笑了,道:“闵家人都机灵,要是真让十岁的小姑娘操心生计,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楚韵笑:“让她写吧,女孩子多跟舅舅家里来往没有坏处。” 杜容和同意了,他找了自己的人单独给闵家去信,没有过杜家的手。 做完这个,杜容和拉着人在屋子里边摇骰子边说话。 他说:“冬实死了。” 楚韵吓了一跳,赶紧撇清:“小荷老师,这可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把他们打了一顿。” 杜容和笑得头都抬不起来,掏出帕子给她擦额头,道:“你就是打死了人,我也只有善后的份儿,至于吓得出汗么?” 楚韵:“我是被秋收吓一跳!这该不会又是他做的吧?” 杜容和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冬实和官哥儿死得太像了。 两个人都是被周围的疯子捅了一刀后死的。 杜容和怕把她吓着,点燃蜡烛,把窗户打开说:“这两人从被你用镰刀修理了一顿后关系就远不如从前,秋收隔三差五就提着鸡蛋肉菜去跟他道歉,冬实把菜收下来,但再也没叫过他好兄弟。前两日秋收特意来给他告假,说自己愿意干两个人的活儿,让大哥在家修养。” 冬实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慢慢也被秋收哄得回心转意,结果在家躺了几晚上,就被周围一个疯子拿刀捅得驾鹤西去。 那个疯子据说家里以前也有点钱,是被衙役官差刮得家破人亡才疯的。 冬实死的那天还穿着官靴,大家都猜他是被这个靴子刺激得犯病,才痛下杀手。 而且冬实家里值钱的东西也全部不见了,正如疯子被刮得一穷二白的家。 这不就是疯子的报复吗? 杜容和想着官哥儿和音儿的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都是疯子杀人,钱财丢失,死者还拥有同一个好兄弟。 楚韵搓搓鸡皮疙瘩,道:“他该不会接连杀了许多‘好哥哥’把人家的钱全拿走了吧?” 杜容和给她倒杯姜茶,看着她喝了,道:“明天我让人去一趟秋收老家,先看看情况。” 楚韵也挺想去的,她说:“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要出门别忘了带上我。” 杜容和保证:“只要你不害怕,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带着你。” 楚韵挥掉头上的帕子,翻了个白眼拒绝道:“这个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在家做几年俏寡妇也就对得起你啦。” 杜容和看了眼这个没良心的,自己唉一声,上床翻了个身,睡了。 那边秋收在院子里坐着吃甜甜的柿子饼。妻子葵娘蒸了一碟子软饼过来捧在手上轻声叫:“陆五哥,又在想哥哥们了?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要保重身体,先吃饭吧。” 秋收看着妻子柔美的脸庞,笑了两声,接过饼子一口一口地吃。 他觉得,如今的日子好极了。 家产是抢来的,媳妇是抢来的。他抢来的,就是他的。 陆五吃了两口饼子,就把葵娘拉到身上,手往她衣服里钻,一下一下摸着雪白的背脊,从脖子一路顺到尾椎骨,就像摸一只听话的小狗。 葵娘被他摸得发抖却不敢吱声。 她有点怕这个丈夫! 陆五也不在意她的感受,温香软玉在怀,让人难免想起从前的事。 他原名叫陆五,陆家在三亩园,三亩园的人大多数人家都靠种烟为生。 陆老爹是当地的衙役,家中几代为差,到了陆五这一代也是一样,只是陆五是小儿子,他上头还有四个哥哥,长幼有序,这份差事怎么轮都轮不到他。 穿皂靴的和穿草鞋的人不一样。 陆五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 陆老爹也有几个弟弟,老爹常说儿时跟叔叔们在老宅里捉迷藏、盘着腿玩斗鸡,说那个时候大家感情很好,一块糖五六个人分着一起吃。 慢慢的,日子就变了。 弟弟们开始不服他这个哥哥,一个个都跳起来想跟他作对。 陆五被老爹抱在怀里,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叔叔们太坏。” 直到他也成了“叔叔”。 大哥成年后,陆家的规矩多了起来,以前饭桌开饭,老爹要夹第一筷子,现在大哥夹第二筷子,之后弟弟们才能再夹。 家里的布料、零食,都是大哥占七,剩下几兄弟一起平分三。 大哥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常常背着人把东西拿出来跟兄弟们一起分,几个弟弟都很感谢他。 日子一久大哥就习惯了独享七成的日子,整日对他们呼来喝去当仆人一样使唤。 老爹说这个是有规矩,规矩排在父子、兄弟之前:“我听旗人说,老主子家里都是这么干的,嫡长子吃穿用度都要最好,才是尊卑有序,长幼有序,才是家风清正。咱们家里跟着学起来,保不齐之后真能混到汉军旗堂堂正正地对着皇城磕头,叫一声‘老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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