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份是最好的,——知道杜文的过去,能够和杜文说得上话,甚至还是她的弟媳妇,不管哪一种身份,拿出来都很有分量。 杜文失算了。 楚韵不想用谩骂击垮杜文,让杜文彻底变成一张黑纸。她也不想用安慰助长杜文的威风——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人,最终除了毁灭什么也不会得到。 楚韵这样跟二姐说。 楚韵:“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定的人不守规矩的时候都数不清,难道还能强迫别人遵守他们都不守的规矩吗?” 规矩就像皇宫,谁上位都要烧一把重新建。 楚韵:“强大的人从来不会为自己未曾做到别人的要求而良心不安,因为,——他们可以有自己的规矩。我的想法是,当别人的规矩会伤害你时,你可以用自己的规矩保护自己。 切记,规矩的刃尖要对准居心叵测的人,规矩的鞘要掌握在自己心中,当自己成了制定规矩之人,更不要忘了当初为人鱼肉的自己。” 杜文喃喃地念着这番话……她有点想见一见楚韵。 楚韵远在京城,人从未到过苏州,但杜文心中已逐渐有了她朦胧的影子。 这封信寄过去后,楚韵再也没有收到杜文的回信,她有一些遗憾,甚至想自己再去一封信问问看。 她不能否认自己对杜文很有兴趣,就像在研究一株带了毒的花。 这朵毒花徘徊在生死边缘,一不小心就要跌落悬崖粉身碎骨,楚韵忍不住想要给她加一些沃土、花肥,想看这朵花的下场。 楚韵太好奇了!她破天荒地走向了正院,想跟郎芝香说说她的二女儿,这个不太聪明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养出了杜文的呢? 到了正院,楚韵还没开口,郎香芝红着眼睛对她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老三都跟我说了,多亏你这次才找到二姐。” 楚韵听得稀里糊涂的也不好开口,只是笑。 好在郎芝香一个人也能顺顺利利地说下去。 原来这半个月二姐没有给她来信,却给亲娘寄了一封不让杜老爷知道的家书。 家书里说她已经跟毛道台和离改嫁了,如今带着女儿在江南又嫁了个大户人家,日子过得很好,让她不要记挂。 杜文很擅长说谎,信上没有一句假话,但露出来的意思跟她的真实处境完全两样。 女儿来了信以后,郎芝香惴惴不安,连孙婆子都没说,只背地里把杜容和叫过去问是不是真的。 杜容和把信看了一遍,对这个二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写信给娘也不跟他先通个气。 看完了信,他低头称是,多的一句话也不说了,怕说多了口供对不上露馅。 郎芝香也是个奇人,二姐生死未卜时她日日牵肠挂肚,暗自垂泪,等来了女儿一封平安信,儿子又亲口说是真的之后,她连眼泪都没掉一滴,直接食欲大振,吩咐厨房做了一大碗素面吃了个肚儿圆。 喜鹊都咋舌,私下里问她担不担心二姐,要不要叫她回来。 郎氏知道女儿活着,早就一点也不担心了,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父母的知道她还活着,过得好就成了,还能把她带回来日日守着不成?” 有些话不好跟丫头说,难免显得做太太的嘴脸丑恶。 楚韵来了以后,郎氏两三下把一屋子吃茶、打小人、说闲话的婆子撵出去,叉着腰在家骂姓毛的抛妻弃女,说他因为二姐生不出儿子就把她们母子赶出家门。 楚韵哪里敢插话,但是听着听着,她都有点同情毛道台了,二姐的姑娘压根就不是他的呀。 郎芝香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阵,想着二姐的下落里有楚韵的功劳,忽然掏出张地契出来拍在桌子上。 喜鹊接过来往楚韵手上递,道:“太太给你的,奶奶瞧瞧!” 楚韵看了眼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第097章 立身之本 郎芝香竟然真的给了她十亩地! 十亩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多了至少一百两银子, 意味着她不用再担心万一有一天自己跟杜容和分手了、和离了就会被饿死。 这是件大喜事,庄稼人的快乐,就是有一块自己的地这么简单。 楚韵有很多话想问, 问她是因为二姐谢自己, 还是因为二姐花了太多小儿子的钱过意不去。 以她对郎太太的了解看, 这个地最有可能是杜文嘱咐亲娘给她的。 杜文就是这样不喜欢跟人有太多牵扯的人, 用钱来买断情意, 也符合她如今生意人的身份。 郎香芝没有给楚韵这个机会, 那边伺候杜老爷的奴才冒了个头在帘子外头说了句‘老爷叫了一桌菜叫太太过去一起用呢’。 她应了一声就把楚韵打发走了。 楚韵满头雾水地被喜鹊送走, 还跟她打听:“太太今天怎么就这么大方呢?” 喜鹊笑:“太太心疼着呢, 她心疼得半夜爬起来偷偷喝老爷的药泻火气。” 老爷吓得以为太太是不想他好了,一到厨房熬药的时辰就要把太太叫过去吃饭说话。 喜鹊看出门道后就纳了闷儿了,这个家要说谁最不想杜老爷死了,指定是她们家太太啊。 儿子可以死爹娘, 女人可不能死丈夫, 女人做了寡妇,那就是把半条命交到阎王爷手里了。 老爷往年多精明一个人啊, 怎么就糊涂了呢。 为这个她还跟几个小姐妹问了两句‘人要是病糊涂了, 好了后还能清醒吗?’ 白鹭和朱雀都摇头。 白鹭笑:“病糊涂就该死了, 还清醒做什么!” 朱雀是个好人,当真跟她分析了两句,道:“看病的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吧。年轻人病糊涂了说不定还能好,人老了就不成了,只会越来越糊涂,即使好那也就好一时。” 喜鹊想着是这个理, 她就在心里把杜老爷当成个该死之人了,急慌慌地想着带着太太找下家。她找上的就是三房, 理由也很简单,谁知道前头两个少爷能不能活着回来啊? 而且她比较喜欢何妈,要是能带着太太以后跟三房过,或者自己嫁到三房来,日子过不好嘛还能有个说话的牌搭子,所以大房里能说的事喜鹊都愿意跟楚韵说。 楚韵一不小心啃了老还不自知,但知道郎氏是当真要送她,立马就乐开花了。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三份财产。 第一份财产是她自己的命,第二份财产是老太太给她攒的嫁妆,第三份,就是郎太太给的地契了。 楚韵没忍住半路上就把地契背熟了,连哪儿缺了哪儿字迹模糊些都一清二楚。 这十亩田的地段不太好,都在很远的郊外,甚至还是块坡地。 喜鹊道:“这块地原来是东头婶子小儿媳妇的陪嫁,她小儿子死了后小儿媳妇要改嫁,嫁妆什么的就都留给东头婶子了。”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发现原来死丈夫是间特别要紧的事。 “东头婶子看不上这篇果树林,又嫌结的果子小又嫌地里石头多,十好几年都放着没动。”喜鹊叹了口气:“地白白放着也浪费,遇见三奶奶正是明珠遇美人。” 这番话其实就是在告诉楚韵这个地可不咋滴。 铁公鸡一毛只算拔了半毛也值得人高兴,唯一碍眼的就是地契上写的户主依然是杜老爷。 楚韵真的想去庙子里拜拜求他快死一死了,认爹认主子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杜老爷愿意死,她就认他做财神爷,把他供起来! 楚韵给喜鹊抓了把铜钱,喜鹊没要,只是红着脸说:“奶奶以后身边有个好人想着我就是了!” 何妈在厨房插了一只脚默默地偷听了一耳朵,这会儿才吭声道:“喜鹊,哎呦,长大了呀!” 这一句话就臊得人喜鹊跳着走了。 楚韵身边可真没什么男人,她认识的都是乡下人,养尊处优的大家丫头不会嫁这些人,上进的城里男人,她也不认识啊! 何妈点点她的头:“笨,里边不就有一个么?还是自家的!” “啊?”楚韵跑进屋看何妈口中的上进青年小荷去了。 杜容和手上拿了本厚厚的书低着脑袋在看,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在龙飞凤舞地写。 是挺上进的。 楚韵走过去坐着问:“娘给了我一块地契,我能留下来吗?” 杜容和早就知道有这回事了,他是想小小的给楚韵留一点惊喜,什么事都由他来告诉她,那她能自己发现的东西就又少了一点。 平时没有自己在身边,她连发现麦田里一株特殊的稻子都不容易,已经失去得够多了。看过乡间活泼的楚韵后,杜容和不忍再让她失去。 他还想着楚韵会有什么反应。 他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因为十亩地,太太就陡变娘亲了! 一笔走歪差点写到手上去,杜容和笑了半天道:“娘给你的,你就收下来,她那边总归有我给钱,你就当替我多讨了点回来。” 楚韵果然立刻就愿意了,捏着地契问:“你说,娘怎么会突然给我这个呢?” 杜容和:“二姐信里说的,她说她在家里应该还有三十亩地的出息,要是按她活到八十岁算,还剩五十年可以用,怎么也能把着五十年用来换十亩地。” 娘舍不得给好地,直接在郊外买了十亩坡地,地方远不说,就是种应当也种不出个什么,但娘不在乎,只要别要家里的上等田就成。 最让杜容和惊讶的是娘还想给二姐送钱。 楚韵把事猜对了一半,猜到的是地确实是二姐给的,没猜到的是二姐没话一分钱,还又让郎氏把这个已经脱险的女儿记在心里了。 她想,二姐十三十四就大人般离开了家,但她跟母亲的关系如同小荷和兄弟们的关系,一直停在了当年。 十三岁的姑娘仍是眷恋母亲的小孩,所以二姐也受不了自己的母亲不再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即使这份目光里有郎氏痛苦的滋味,她也想要。 其实郎氏心里未必没有一点点回过味,但她仍愿意继续给二姐送钱。 郎氏跟杜容和说二姐还能伸手要钱,说明她过得不错,心里还有娘。等她哪天不要了,我才该哭呢! 杜容和理解不了这样扭曲的母女关系,他打了个哆嗦迅速跑过ῳ*Ɩ 来了,人和人可以有更关明正大的、温暖的感情。 楚韵也没法子跟他说,跟郎氏和二姐相同的古代母女并不少。因为要做含蓄温柔的女儿和母亲,有时夹在母女的火是发不出来的,火发不出来爱也就发不出来,这种关系,越爱越往死里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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