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徽道:“这些人并非一天之内消失,而是这些天每天都在减少,故而才不易被察觉。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太上皇接过话,“你的嫌疑最大!” 距离皇帝血缘最亲的后辈,先太子的嫡长子,况且先太子的事并未彻底查清。 自己当年糊涂啊! 居然轻信了五儿子,以为这个一直都是温文尔雅,胆小怕事的儿子不敢欺君罔上。结果他一干就干了票大的! 长子是否谋逆,是否自尽,太子妃是否自杀,这些都没有定论,自己当年听见长子逼宫的消息就气病了,权利也渐渐落到了五儿子手中。 看着太上皇晦明不定的神色,齐明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是苍苍暮年、垂垂老矣的皇帝,一个是年富力壮、精明强干的太子,即使表面上再父慈子孝,内里什么样只有他们本人才清楚了。 在他的记忆里,外人看着是深受圣宠、端方有礼的储君,可父王的苦闷忧愁总是对着年幼的自己发泄。 皇祖父越老越多疑,知道最后皇叔夺权,他才渐渐清醒过来,自己不再年轻,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他不会永远是二十岁,五儿子不会永远是敬小慎微的样子。 对自己的好,一部分是补偿自己唯一的孙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难;一部分是迫于无奈,自己是他唯一的孙子,还是长子长孙;一部分是怨恨皇叔,一个唯唯诺诺的人,竟然是扮猪吃老虎;一部分是怀念早逝的长子,毕竟活人是比不过死人的。 如果父王还活着,如今面对皇祖父,肯定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太子这个封号,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一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太上皇思忖片刻,道:“不必多心!今晚是中秋夜宴,人多手杂,我让暗卫守卫在摘星楼周围!” 若是真有什么事,暗卫出手,到时候也好查探清楚! 拜别皇祖父回到自己的院落,准备带着苏月华去今晚的宴席。 —— 摘星楼上,皇帝和太上皇坐在上首;苏皇后坐在右侧,苏月华在她身边伺候;齐明徽坐在左侧,元春带着仁安公主与他并坐;文武大臣分坐两边;中间是教坊舞女伴随琵琶、萧管之声翩翩起舞。 “今日中秋,众卿与朕开怀大饮!今夜我等君臣不醉不归!”皇帝举起酒杯,笑着吆喝众人一同畅饮,“今晚君臣同乐,在场诸卿都不准思虑俗事!” 随即有四五十个太监宫人呈上美酒佳肴,皇帝经久卧病,难得见他有如此兴致,在场众人除了有心事的太上皇和齐明徽都附和着兴致高昂的皇帝。 乐声悠悠,舞姬们身着斑斓的纱裙,在大殿上轻舞飞扬,宛如在花间的蝴蝶。 众人觥筹交错,谈诗作赋,呼朋引伴,东倒西歪,就连皇帝都喝得满面红光。 “陈留王,怎么不喝酒?是这酒不好?”皇帝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走到齐明徽面前,把酒递给他。 齐明徽站起来,谢过皇帝的好意,“启禀陛下,并非是美酒不好,实在是侄儿先天若疾,不敢沾酒。” “嗝!”皇帝打了个醉嗝,笑嘻嘻地看着他:“好男儿哪有不沾酒的!我大齐皇室,就没有不会喝酒的,就连你父王,也是千杯不醉!” 太上皇瞅了皇帝一眼,不咸不淡地说:“皇帝,你醉了!”又让苏皇后赶紧上前服侍丈夫。 苏月华扶起苏皇后,来到皇帝身边,结果皇帝把手从苏皇后怀里抽出来,“你回去坐着,别乱动,我又不是醉了,扶什么扶!” 又转身朝齐明徽道:“罢了,你从小体弱多病,我们都以为你活不过成年……如今娶妻了,要给皇室繁衍子嗣!嗝!”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是,侄儿知道了。” 皇帝又重新坐回去,见下面的臣子都东倒西歪,满殿都是酒气,朝戴权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戴权小心答道:“快子时了,陛下若是累了,我扶您去歇息。” 皇帝并不接话,转而问他:“你说这殿里的文武百官,有几个是清醒的?” “陛下设宴款待群臣,众位大人都喝得尽兴,哪里还有什么清醒的?”戴权一晚上都不能凝神,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出差错。 皇帝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也就只有对着小公主才好些,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的,哪里有当年五皇子丝毫的宽厚仁爱。 皇帝闭目养神,好一会才说:“你伺候皇贵妃把公主带回去,没看见公主都犯困了吗?” 看到皇贵妃把女儿带走,皇帝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殿上的舞姬。 好似撑不住了,一把伏在案上,酒杯落在地上,里面的清酒洒了一地。 领头的舞女眉目一亮,赶紧前来献酒。 众人都见怪不怪,一个卑贱的舞姬想要博得皇帝的恩宠,然后一飞冲天的故事,他们见了太多。 舞姬来到皇帝面前,身段软得像条蛇,柔夷端着一杯酒,红唇微起,“陛下,可否满饮此杯?” “有何不可?” 霎时,舞姬从腰上抽出一把软剑,朝皇帝刺去,幸而皇帝反应迅速,猛地转身,可惜剑还是刺到了右臂。 殿上醉醺醺的大臣都被吓得瞬间清醒,有的高声呼喊这“救驾”,有的冲到台上护驾,结果脑子被酒灌醉了,又踩到了裙角,像个落地的馒头滚到了殿上。 只有清醒的齐明徽和李锡,齐明徽护着老态龙钟的太上皇离开,李锡冲上前去保护皇帝。 舞姬虽然受命苦练多年,就是为了刺杀任务的圆满完成,但也不敌李锡一个身强力壮又在刀口上舔血生活的男人,有些体力不支。 苏月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还好她没有喝多少酒,拉着苏皇后躲在案下,听到打斗声好像已经远去,忙护着苏皇后离开摘星楼。 结果舞姬被李锡踢了出去,朝苏皇后这边落下,苏皇后虽然出生武将世家,但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当了王妃又当皇后,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走不动路。 眼见舞姬的剑就要刺进苏皇后体内,苏月华被皇后的宫人一推,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苏皇后身前。 腹部一阵疼痛,软剑几乎全部刺进她的身体。
第60章 刚才的打斗不过顷刻之间,此时太上皇安排的暗卫才冲进殿内,将舞姬制擒住。 大臣、侍卫、太监、宫女乌拉拉拥上来,皇帝似乎还在惊魂未定,齐明徽急忙吩咐太监将苏月华抬进寝殿,三个太医被侍卫架着,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跑进来。 皇帝的右臂鲜血直流,秋衣并不厚,皇帝以往也是一个文弱书生,因而细看似乎都能看到里面的筋脉。 太医先给皇帝处理伤势,又给太上皇和皇后开了安息定神的药,最后才去给苏月华治伤。 苏月华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青丝散乱,锃亮的步摇衬得脸色发青。她已经察觉不到腹部的疼痛,只能感到受伤的地方一片湿濡,血在慢慢溢出。 自己大概就要死了。 她艰难地转头,用尽力气握着床边陈留王的手,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母,亲,求殿下,庇佑……” 短短几个字,带着痛楚,含糊不清。 齐明徽也没有料到今晚的情形,他知道今晚又变故,无非就是冲着皇祖父、皇叔和自己,怎么最后生死难料的人的苏月华? 急忙接过苏月华的话,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别说了,安心等候,太医马上就到,你一定会没事的。” 外面的太监跑进来禀报,太医到了,齐明徽赶紧让开,让刘太医医治。 苏月华无法保持清醒,双目迷离,感觉到陈留王的手从自己手中抽离出来,在他转身的时候猛然叫住他,“殿下!母!亲!” 也等不到他的回答,闭上了双眼。 在昏迷前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无外乎是自己的母亲。她早年丧夫,中年丧女,此后无儿无女,娘家又在扬州,天南海北,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她唯一的祈求,就是皇后看在自己为她挡了一剑的份上,让她下半辈子好过一些。 刘太医看着苏月华的伤口,伤口不大,两指宽,可软剑贯穿腹部。他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伤势,任是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他朝一旁的陈留王道:“王妃伤势不轻,要先将剑拔出来,再对伤口用药。还请殿下握住剑柄,屏息凝神,一鼓作气将剑拔出来,臣在剑拔出来的时候立即将药敷上去。若是今晚不发烧,倒有一线生机,若是……” 齐明徽眉头紧蹙,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听从太医的话。 剑拔出身体的那一刻,已经昏迷的苏月华依旧痛得轻哼一声。 “王妃此时不易移动,还请就在此地养伤为要。” 刘太医说完便告辞了。 齐明徽吩咐宫人用心伺候苏月华,戴权的干儿子戴银来请他前往朝元阁商议要事。 “殿下……”李锡担忧地看着他,这一次刺杀直冲皇帝而来,但如今皇帝死了获利最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留王! 他能即刻想明白的事,齐明徽又岂会不知。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便去结局。若是皇帝真要赶尽杀绝,那自己不介意走当年他走过的路! 但也不至于,他转头看了看寝殿的方向,真是帮了自己一把…… 朝元阁中,齐柏看着面前跪着的金吾卫大将军穆成,面色沉重,眼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没用的东西!”案上的茶盅小香炉都被一把拂下去,水滴溅在了穆成的靴子上,上面还有两片卷曲的茶叶。 “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武功最为高强的刺客!”齐柏越想越气,胸腔内一股闷气上不来,撑着小桌大咳起来,最近身体感觉越来越不济,稍微动一动就虚弱不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与皇后商量好,今晚让刺客假冒陈留王的人来行刺自己,然后嫁祸到齐明徽身上,找这个借口将他铲除! 若是能顺手将太上皇那个老东西一齐杀死就更好了,结果岔子偏偏出在皇后身上,说是最厉害的刺客,结果连大理寺的第一轮审讯都没熬过! 他不得不怀疑,大理寺少卿郑怀瑾是不是已经成为了齐明徽的人! 跪在下面的穆成也是有口难言,就算是有皇后那个岔子也无关紧要,反正皇帝已经受伤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对外可以宣称陈留王派人刺杀皇帝,乘机将陈留王处死。 可癸七竟然什么都交代了! 这才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啊! 自己亲手训练的刺客,还是天干班辈中武功最高,耐力最强,最为心狠手辣的刺客,不说其他,光是自己这张脸也烧得不行! 戴权心惊胆战地站在阶下,见齐明徽气定神闲地往朝元阁来,请他在此等候片刻,便进去禀报说:“陛下,陈留王、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到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0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