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孩子到擂钵街,可能会受尽委屈、吃够苦楚,若是不小心注意,轻易就会夭折或被磋磨着死去,谁也不能奢望在黑暗中野蛮生存的野犬具有怎么样的善心怜悯,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弱小和天真是最大的原罪,他只得尽心尽力保护这个孩子。 樱子又打了一个哈欠,沉沉睡去。 这一夜里没有梦见什么,清晨时樱子起来,摸了摸自己头上很有些乱的辫子,余光瞥见好像都炸开了毛,但是她自己不会绑,就很随意地不去管。 外边天似乎大亮了,在这藏在废墟下的狭小空间里也不觉得暗沉,她吃了一块面包,只喝了一点点水,之后掀开洞口的遮蔽物,再尽量还原一下,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就又上路。 她对这个地方十分好奇,现在的位置不在海岸边,可能在岛的中环了,从废墟里走出,四周的建筑物破败,是人们自己垒搭起的,而不是像工程队那样砖瓦一致,虽然脱离了危房的概念,但总是不整齐,砖瓦的大小、种类和颜色全是各异的,只为了能住人才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房屋的概念。 太过荒芜、太过破败。 是樱子这一路上从未见到过的景象。 有时能见到神色麻木的人走过,衣着破烂,如同许多条破布穿在身上,看不见什么颜色,灰扑扑到让樱子想起山上的麻雀,但是鸟雀比人更具有活力,或者说他们更像是枯黄的杂草一样,可能在土里的根茎枯死的时候,人也一下就死掉了。 她听见摩托车声和一些人声,从远处过来还有段距离,四处看一下,藏在了乱搭乱建的房屋间的小缝隙里,把自己掩藏得严严实实,就看见一队很凶恶的黑衣人骑着摩托车、口中笑骂,从一条小路上驶过,向外围去了。 那里是海边,有比这里好很多的另一岸,至于他们过来的地方…… 樱子探头趴在砖头上认真地看和思考,觉得是有一点不同的,岛分成了两半,一半破破烂烂,另一半是有许多的人,是辛辛苦苦做活的模样,身上是汗衫、工装,而不是破布条,那里林立着数不清的仓库,是码头吗? 那一群人过去,又有一群孩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是很快就走过了。 好像是这样,但是樱子发呆中也感觉得到自己这里的光线变暗了,阴天里的话不存在云朵遮挡了太阳的情况,那么就是—— 有人发现了她,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接近,不知道要做什么。 几缕银色的发丝从眼前掠过,有人从背后桎梏住了她,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臂膊,另一只手上则是生锈的小刀,颤抖着支在她眼前。 被挟持了,但樱子没有觉得惊慌,摸着挠脸颊的小辫子,稍稍地抬起头,似乎不清楚状况、表达疑惑。 在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一头银发的男孩子,他看见这个孩子干净懵懂的面庞,陡然惊慌到不知所措地撂开小刀,几乎惶恐到昏厥:“你!你没事吧!” 他在做什么啊可恶!怎么能够想要靠胁迫一个小孩子来获得食物,而更重要的是,在眼前的小女孩一身和服虽然半新,但却沾了灰和泥垢,她的头发也毛糙,很显然没有经过打理的模样。 把手背在身后,不知究竟是因什么心情而紧紧掐住手心,他磕磕绊绊地道:“对不起!你、你……”她也是被遗弃了吗? 他们现在站得只有几步远,银发的男孩子大受打击般退后了几步,樱子得以能转过身并且站起来,她的衣服是有一点脏了,但还能见到那些印上去的清淡可爱的花纹,和服的袖子有一点大,当她伸出两手直直地摆在男孩面前时,袖摆拖着摇摇晃晃。 “你去哪里,我和你走吗?”樱子语气很轻地问道,不在乎他先前的动作。 明明是很平淡地,但是总令人觉得是细弱可怜,那是一个仿佛索要怀抱的姿态。 银发的男孩咳了一声,闻言扬起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完完全全地理解错了什么,“你是想要加入我们的自卫组织吗?” 樱子没有应答,但他好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这样的方案是可行的,明明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就能够震慑、打跑那些欺负我们的大人……”他转过身背对着樱子蹲下,“要我背你吗?要走很远的。”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了很多话,比如说到自己是叫白濑,他和同伴们一起成立了一个自卫组织,为了守护同伴、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孩子们都团结一致,以大家聚合在一起的力量去对抗会伤害或掠夺他们的大人们。 今天的海风并不温和,樱子趴在他的背上,努力藏起面庞,默默不语地观察着一路,只是都大同小异,直到他们站在了一个奇怪的凹陷地势的边缘。 那是一个范围极为宽广的深坑,其中林立着数不清的低矮房子,几乎全用篷布或铁皮构成,勉强算能遮风避雨,到处都是破碎的砖瓦,裸露在外的钢筋全部弯折变形,当一低头时,脚下是那些建筑残渣,纵使经历过一些时间而变得不太明显,但还是显出了令人心悸的痕迹。 不知缘由的大爆炸、数不清的性命丧失、爆炸过后形成的深坑。 在新闻、报纸和人们的闲谈里,都有过这样的信息和字眼出现。 它们一望无际,从边缘向深坑最中心而去,随着白濑不断向下地深入,地上的建筑残渣也越来越粉碎,一路都有孩子向他打招呼,并且以好奇的、带有明显打量意味的目光看他背上的小女孩。 突然有个粉发的女孩跑出来,走到他面前,“白濑!她是新人吗?” 这时候他们已经快要到所谓的‘驻地’了,那是一片属于孩子们的聚居地。 樱子趴在白濑的背上向四周看去,许许多多的孩子们在这处,准备着出发或为琐事来回奔波,人一多起来有一点点生机的模样,但仍旧颓圮芜杂,这是一片经由人类之手造就的废土,纵使神明投下视线、眷顾于此,但也不大能如何改变了。 白濑答道:“柚杏,这是我们以后的伙伴了,她叫樱子。”他回过头看背上的小女孩,但她探头出来之后,只回了一道纯澈而空无的目光,像是对此默认了。 新来的小孩被带去分配住所,原本许多的女孩子是一齐住在一片矮小破烂的房屋内的,只是樱子说想要住在边缘,许多孩子不喜欢住在外围,一旦遭遇袭击首先就会受到威胁,都抱团居住,便自己有了一个很狭小简陋的屋子。 好奇新人的孩子们都散开,她掀开门帘——没有门,只有一张落满灰尘、边角起卷的篷布勉强钉在房檐上,樱子很仔细地看了眼那两颗态度坚决的钉子,然后走进去,不规则的砖块垫在底下,铺上一张门板就能算作是‘床’,没有被褥床单。 里头暗沉沉的,但有许多孔洞透出些黯淡的光,仰头看,在房顶也能见到碎片状的天空,樱子伸手,感受到有风穿过指间,来回飘荡,从这边进来,从四周散溢出去。 在废墟遗迹之上,这个由孩子们组成的自卫组织,名为—— ‘羊’。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12
第10章 当白濑知道她的屋子选在了驻地边缘,就带着别的没有出去的、已经回来了的孩子来为她布置小房间。 落满了灰尘的门帘被拆下,几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子拽住了它的四角跑了好远去抖灰,风向朝着另一边吹,他们边笑边闹,巨大的烟尘掀起。 她被带去了柚杏和别的女孩子们一起住的大房间,坐在铺了许多旧棉絮、使一张毯子盖住的床铺上,有人在背后重新给她编辫子,动作十分轻柔,有点习惯地想咬胶圈,但顾及到她可能不喜欢,就很认真慎重地放在床铺一边。 洗得干净的梳子把蓬松的头发梳理完全,再为她编了一个很小的鱼尾辫,和鱼尾巴一样,但是短短的,挠在后脖颈的位置,稍一歪头就会向旁边翘。 门外好像是白濑的指挥声,那间屋子条件很差了,什么都要重新布置,天快要冷下去,由于太过破烂于是决定重新搭建,他正让那些孩子们拿来‘羊’组织私下囤积的木板、铁皮和篷布,之后说的话都听不清,他和精力充沛的男孩子们一并走远了。 屋内柚杏不知道在一旁捣鼓什么,没一会儿就唤她,“樱子!” 樱子抬眼去看她,好几个女孩子围住了柚杏,神色中都带着一丝艳羡,而等柚杏过来,她看到了那手中捧着的是什么—— 几瓶指甲油,有透明且亮晶晶带点闪的,连奇怪的黑色甲油都有,另外两瓶是大红和玫红色。 她炫耀一般地语调拔高,“快看,这都是我的私人收藏哦!” 柚杏是好看的女孩子,一头粉发每天都被很好地梳理,眉眼比樱子这样的小孩子长开了一点,她的眼睛也带有一点粉,因为和组织的上层、也就是白濑玩得好,在开会时总会提出一些建议,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一旦有物资收集回来的话,也是最早筛选的那一波人。 身上是较其他孩子更干净整洁一点的衣服,她还能拿到像指甲油这样的‘稀缺’物资,不吝啬于打扮自己,她不会依附于力量或体格强大的男孩子,这样的人当然在组织里还是有的,但他们、组织中最上层的孩子们可是拥有一张王牌。 屋子里别的女孩子们都出去了,为她们两个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间,柚杏把指甲油摆在自己面前,之前想要给樱子涂,只是被拒绝了。 “王牌——是中也哦!” 她亲昵地抱住樱子的胳膊,又觉得这样抱住比自己小的小女孩会显得奇怪,就一下跪坐在她身后,把两只手臂虚虚地搭在她肩上,将新来的孩子搂在了怀里,很是亲密无间的姿势。 因为对方看不到她的脸,柚杏说着很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就遮掩过去,一点点教导地说道:“不过虽然中也是王牌,但樱子不要和他玩。” 棕褐色的小脑袋动的弧度不大,只是短短的鱼尾辫呆呆地往旁边翘起,粉发的女孩子明白她的疑惑,接着说对同伴不太友好的小话,“反正就是这样,中也可死板了,但明明是被我们大家捡回来的,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别的人,甚至违背大家的意愿呢?” 柚杏的粉眸里闪过一丝不满,生活在擂钵街的孩子才没有什么善心,她就是不满意明明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的中也竟然会限制他们的行动,要求什么防卫主义,他一个人是可以把大人们全都打跑的,却不愿意这样做。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悄悄伸手去戳樱子的小辫子,“樱子妹妹不要害怕哦,虽然我们是在擂钵街,但因为有中也,大家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的呢!” 她想要把樱子藏起来,尤其不允许中也看到她,一旦中也也想要樱子的话,拥有怪物一样的力量的中也,一定会把樱子藏起来,不让他们再见到吧?更甚如果中也想要带樱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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