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不动声色地掀帘子,“既然福晋已经进门了,往后有事你们一处商量就好。” “我要说的就是兆佳福晋!”瓜尔佳侧福晋跟着胤祥进了门,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她……她房里藏着好东西呢!”
第35章 胤祥从未让瓜尔佳侧福晋走进他书房里,她这么大喇喇地跟进来,已是逾越了。他心头淡淡泛起一点不快,瓜尔佳侧福晋还未发觉,往他近前靠,“我房里的丫鬟红袖跟福晋的丫鬟绿杯讨教茶道,进门就看见绿杯往拔步床暗柜里塞东西。” “你去翻福晋的暗柜了?”胤祥皱起眉头,在案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是赶客的样子。 瓜尔佳侧福晋有些讷讷的,寻了个小凳坐下,“事出蹊跷,我只是略看了看……爷,你从前戴在身上的那串鹡鸰香念珠,可是送给贾府的宝玉公子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去年宁国府的蓉大奶奶薨逝,封了五品的龙禁尉,他奉了太子爷的旨意去拜谒,遇见那位传说中衔玉而生的宝二爷。这人很有些天然洒脱的公子习气,相貌也很漂亮,同他略说了几句,虽顽劣了些,却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他心里想着学那八哥九哥的样子,当下脱下身上常戴的那串玩意儿送过去,也算是替四哥笼络人心了。 “怎么了?”胤祥把瓜尔佳侧福晋淡淡一瞧,瞧得她一下子红了脸颊。 “那串鹡鸰香念珠如今在兆佳福晋手上呢!”瓜尔佳侧福晋抬着眉毛,一板一眼地说,“我从前听说福晋未出阁时就跟贾府走得近,宝玉公子竟然把十三爷的东西送给她了,说不定他二人,他二人有情呢!” 原来是这点小事,胤祥觉得自己的侧福晋很是大惊小怪,垂下眼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宝玉性本天然,若是随手相赠并不稀奇,再说他心中已有属意的女子,是他家表妹,并不是福晋,你不必妄自揣测了。” 语声毫无厉色,但话锋却是犀利的,瓜尔佳侧福晋感觉自己挨了批评,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坐在那里揉了半晌手帕。 胤祥有点烦躁,他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这侧福晋脑瓜的确不好使,还这么一根筋地杵在他眼皮子跟前,早知瓜尔佳太医家的姑娘是这么个脾气,真不该答应帮这个人情。 “还有事要说吗?”他抬起眼,困意很浓地袭来。 瓜尔佳侧福晋咬了咬嘴唇,“福晋那里不光是这一件,我看她还有一粒珍珠坠子……” “若是还有关于福晋的,就不必再说了,”胤祥打断她,“谁屋里还不留一份体己呢?侧福晋难道就没从家里带任何东西进宫么?” 瓜尔佳侧福晋不说话了,这位爷的秉性她着实不算了解,瞧着不像大动肝火的样子,但再这么说下去,可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今儿是福晋进门后的第一天,虽然吃了瘪,可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这么想着,便福了福,从胤祥书房里退出去了。 作为被亲阿玛强塞进来的侧福晋,对这位十三爷实在谈不上喜不喜欢,他长得好看,人又仗义,比太子爷强多了,既然嫁进来了,哪能不为着自己前程多亲近亲近呢。 可进了宫后,十三爷都没往她房里去过,下人们脸上笑得好看,背地里怎么说她,她也能猜得出来。瓜尔佳芳景本身并不是爱挑拨的人,只是阿玛身为太医,看多了宫闱故事,打小就听了满满一耳朵,这爱新觉罗家的内闱实在不是个能让她安心度日的去处。 站在廊下透了口气,滴水下的宫灯明明灭灭的,福晋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片刻后胤祥书房里的火光也暗了下去,一整个端本宫的人都睡下了,她腹中却在这时传来鸣叫,提着心思等了一整天,眼下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膳房的门也上了锁,茶房里的小丫头困得坐在地上打瞌睡,红袖在橱柜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碟子绿豆奶酥糕,配着茶和愁思囫囵吞下,瓜尔佳侧福晋方缓出一口气来。 说到底,她还是更爱做个没心没肺,吃吃喝喝的小姑娘。 大婚这几天实在是把妙玉累坏了,她上辈子给闺蜜当过伴娘,看着她在新婚这天像个人偶一样被摆来摆去,花了几十万摆酒席,却连一口热乎的也吃不上,当时就暗暗在心里决定,等自己结婚的时候,才不要花大钱搞这些形式上的流程。 哪知真到了自己大婚就啪啪打脸了,古代人的婚礼分明比现代还要惨上十倍,不仅吃不上食物就算了,还要连着几日进宫参拜,从万岁爷和他的后宫三千佳丽,到每一位皇子亲王和福晋嫂嫂们,全部拜完的时候,妙玉觉得自个儿快要犯脸盲症了。 胤祥对她始终是淡淡的。淡淡的也好,细水长流嘛,不拘感情怎样,表面上能将就下去就行,她又不是嫁给爱情,分明就是为了明哲保身,比起十三爷的冷淡和侧福晋时不时飞来的眼刀子,她更在意贾府的女学如今进展如何了。 自从她接了圣旨,便再也没往大观园里去过,这都过了两个月了,实在放心不下,可宫里的福晋没个正当理由,哪里好出门走动呢。 终于走完了全部亲戚,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梳妆,妙玉这一日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拥着被子唤绿杯,“今儿我要做什么?” 绿杯找了件家常的杏色绣蔷薇花的绸袍给她穿上,“十三爷昨儿说了,打今儿起没什么事就不用进宫参拜啦,福晋可以好生歇口气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妙玉眼睛一亮,“能出宫去贾府么?” 绿杯好笑地摇了摇头,“福晋自个儿想想,这宫门是想出就能出的么?” 妙玉很失望地哦了一声,坐在菱花镜前任由绿杯给她梳了个简单的燕尾,“新娘出嫁还能回门呢,这宫里怎么这么没人情味儿!” “福晋,我看今日十三爷起得早,在院里练剑呢,”绿杯将一只且末料的白玉簪花插在妙玉的两把头上,“要不福晋去十三爷房里说说话,再一块儿吃个午饭?” 妙玉撇撇嘴,不置可否的样子。观察了几天下来,她这便宜夫君对自己的妻妾冷淡得很,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风流侠义,去他跟前凑热闹,怕只会自讨没趣吧。 绿杯可不是这么想的,她现在满腔的心思就是撮合自家姑娘和十三爷,从前在姑苏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嫁入帝王家,怎么着也要生个小阿哥出来巩固巩固地位,以后回了姑苏,也好叫那些欺辱过她们的人好看! “我看咱们十三爷对侧福晋更冷淡,福晋和不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心里热乎着呢,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绿杯仔细端详镜中的妙玉,很满意自己的打扮手艺,“福晋要不先软和着开了口,后头不自然就顺畅了么!” 妙玉眼波转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绿杯所指的顺畅是什么意思,更没看出来十三爷哪里表现出心里的热乎劲儿,过日子嘛,顺不顺畅、热不热乎她都过得下去。只是绿杯方才这几句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要想出宫去贾府,求那些看守宫门的太监和是侍卫,还不如去求眼前的这位十三爷,得了皇子的口令,还有谁敢拦着她不成? 这么一琢磨着,妙玉立刻站起身,喜冲冲地往房外走,绿杯看到自家姑娘开了窍,忙欣慰地抚胸叹气。只是妙玉刚出了门,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跑回来,翻出胭脂匣子,照着眼角眉梢鼻头脸颊就是一顿涂抹,涂出了一派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福晋这是要去唱苦情戏么?绿杯看不明白了,十三爷会吃这一套? 当然了,妙玉的手段她见得多了,回回都让人看不明白,但是回回都有奇效,绿杯也不敢多问,扶着主子走到胤祥的书房外头。 燕小进站在廊下,他是认得兆佳福晋了,成天笑嘻嘻的,怎么这回反倒哭了,眉梢眼角都是红意,不知是在哪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好在她来的正是好时候,十三爷忙了一早上公务,这会大概闲了,叫人收拾摆饭。燕小进请她在外头稍候,自己掀帘子进去通传了。 “福晋哭了,还说要见我?”胤祥正在看一本闲书,听了他的话,很诧异,几天前瓜尔佳侧福晋来闹了一回,被他这么冷冷地堵了出去,这回又轮到了福晋。 他觉得头疼得很,先前还指望这位福晋替他治理内闱,这下倒好,两个人都跑到他跟前闹变扭,而且这可是嫡福晋,不像没脑子的瓜尔佳氏,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掉。 但是人都已经堵在门口了,能让她这么红着眼站在外头么?胤祥很苦恼,放下书道,“请福晋进来吧,再添双碗筷。” 燕小进应声去了,片刻后门帘一掀,一道很清丽的影子走进来,胤祥拿眼角余光看,心里头想的是福晋果然是个体面人,比侧福晋会打扮多了,面上仍是连眼睛都没抬,点了点对面的炕桌,“福晋来了啊,坐吧,我正在传饭,等会一起吃吧。” 绿杯很满意地笑了,拉了拉燕小进的衣袖。两人很会看形势,这么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一时间暖阁里又只剩下胤祥和妙玉两人了。
第36章 南窗下的点了宫灯,胤祥穿的也是家常的湖蓝色江绸袍子。天儿很闷热,风徐徐从窗外灌进来,他不习惯让人给他打扇子,只自己拿着折扇缓缓摇着,和田玉的扇坠儿随他动作一晃一晃的,妙玉定睛细看,那扇面儿设色清雅,上头画着一个老头儿被几个童仆环绕的场景,旁边草书着四个大字,归去来辞。 “童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为了打破尴尬,妙玉清了清嗓子,曼声说了一句。 “什么?”胤祥没反应过来。 “十三爷的扇子,”妙玉拿纤细的手指指向那扇面,“是陶渊明的归去来辞。” 胤祥怔了怔,“福晋竟然懂这个。” 妙玉颔首在椅子上坐下,“难不成十三爷以为我是个文盲么?” 胤祥当然不会这么认为,毕竟福晋出身尚书府呢。可他从前认识的贵女和千金们无不是只读过女训女戒女德,像她这样看得懂陶渊明的,真不多见。 膳桌送上来了,也放在窗下,小太监们拎着食盒进来,布好碗碟,再将饭菜一样一样摆到桌上。胤祥比妙玉想象中节俭多了,午饭不过一荤两素一汤,还很清淡,眼下正是吃河鲜的季节,因此有一道红烧软兜长鱼,另三样便是清煨萝卜羊汤、小炒苔菜和麻酱菠菜。 “不知福晋要一起用膳,所以简略了些,”胤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指着那道软兜长鱼说,“这是江南河鲜,福晋是在京中长大的么?快尝尝吧。” 妙玉只是笑,也不客气,慢悠悠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嚼,鱼是好鱼,只是从江南运到京城,到底没那么可口了,还不如她在玄墓蟠香寺下的小河里捞的野生黄蜡丁鲜嫩。 “果然比北方的鱼细甜些。”吃了人家的鱼,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违心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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