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去看宝钗的铺子,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哥俩都喝大了,一个抱着院中老树喃喃自语,一个蹲在水缸边默默流泪。 她把守在院门口的燕小进唤进来,“怎么喝成这样?” 燕小进摊了摊手,“十三爷不叫劝,说他二人心里苦,要尽兴。” 妙玉扶着腰叹了口气,“成吧,四爷你送回去吧,要是一夜不归,四福晋要着急的,我把十三爷扶回屋去。” 说罢,她一手揽起了那个倚在树边的人。
第67章 提起老十八之死固然伤感,但胤祥心里头明白,四哥定是得了万岁爷赏赐,只是怕他听了难受,不愿多说。 四哥的好意,他自然得承这份情。 两个人心有默契,又难得尽兴,只谈些无关的风雅小事,或是胤禛的李格格又给他诞下一子,或是十三福晋竟然会偷鸡蛋,即便菜色惨淡,兄弟两也说说笑笑,喝得酩酊大醉。 不知不觉,胤祥眼前现出漫天星斗,瞅着那老树仿若曾经无比慈爱的汗阿玛,便挪着病腿倚过去,语带惆怅地问:“汗阿玛,圈禁虽是我自个儿选的,您这么英明威武,怎会不知道其中缘由呢?” 老树不答话,只是把叶片寥落的枝条儿颤了颤。 胤祥沉默下来,半天又很委屈地说了一句,“旁的也就罢了,怎么前儿我生日,您也忘记了?“ 朦朦胧胧的,有个身影挨过来,嘀咕道:“别伤心了,我不是给你做长寿面了么?“ “长寿面?”胤祥记忆有点乱,感到自己被人架了起来,那人肩很窄,美人骨耸出来,硌在他手臂上,人便清醒了几分,恍惚看见胤禛被扶出去的身影,喃喃道,“四哥这就走了?“ 揽着他的人噗嗤一笑,“走了,明儿再请他来吃酒吧。” 胤祥“嗯”了声,叹口气,“也行,还是四哥好啊……” “那谁不好呢?”身边那人浅笑着发问了,他听得出来,是妙玉在说话,她说起话来总是这么明亮又温柔,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清灵动人,和旁人都不一样。 他心头一颤,实话就自个儿吐露出来了,“宝玉不好。” 妙玉约是随口问的,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于是打趣他,“头一回见宝玉,你就送他鹡鸰念珠串,那是汗阿玛赏赐的罢,为何现在又说他不好呢?” 胤祥不说话,只是酿酿跄跄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宝玉比我先认识你,“他有点愤懑,小孩子一样,“还总是同你亲近,有了婚约也要巴巴地跑过来递帖子。“ “那是因为林妹妹,可不是因为我。”妙玉半是好笑地解释。自廊下迈进了门槛,请他坐在案边,又倒了杯浓茶来给他醒酒。 “还嘴硬说你没吃味?“妙玉瞥他一眼,气鼓鼓地小声嘀嘟哝,“再说了,先认识我的人明明是你,就是你自个儿眼神不好,认不出来罢了。“ 胤祥放下茶杯,苦涩的茶味抵不住袭来的困意,转身便要往榻上靠着,妙玉准备帮他脱衣脱鞋,却见他很别扭地顿住了说,“我自己来,你是个金枝玉叶的福晋,怎么能让你给我…….你先背过身去。” “那你自己脱吧,我不看。”妙玉先前没觉得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得有些羞涩,腼腆地扭过头在榻边小凳上坐下,双手拈了拈手臂。 这些日子忙着照顾胤祥,往贾府跑得也勤,许久没锻炼了,手臂上的肌肉从前匀称合当,如今捏起来只剩一片柔软。 妙玉在心里叹口气,默默盘算着明儿要把八段锦练起来,却听身后胤祥低声问道:“方才是我忘了,我到底是个男子,身子沉,你架着我进来,怕是要使大力气,胳膊有些酸痛吧?“ 她一面说没有,一面撇过脸去,这时胤祥大概是担心她身上酸痛,只把一张俊秀的脸猛地凑过 来,一瞬间两人恰好离得极近,四目相对,能听见彼此愈发迅猛的心跳,能看清眼波流转中漫溢出来的情愫。 胤祥虽然饮过酒,但有茶水清口,呼吸间带着淡淡的甜蜜酒香,而妙玉颈间的一小块皮肤被清辉月色淡淡照着,让人心生向往。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妙玉,我……” “我都懂,你别说话。”妙玉几乎是在用气声,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有些事,等到这夜过去,就可以告诉他真相了。 胤祥喉头一滚,还没“嗯”完,花瓣一样柔软甜蜜的嘴唇已经覆上来了。 他并没有什么共度春宵的经验,怔愣得厉害,身上微微发颜,手指也是无措的,四肢全然不受大脑控制,眼帘下意识地阖上,周身感觉只剩下脸侧灼热而潮湿的鼻息,然后是美人长发散下来,与霜腴雪腻一般的肌体一齐融入无边昏黑夜色。 无穷无尽的纠缠。 胤祥很累,歪在她颈边,沉沉地睡过去了。 妙玉侧头看他一眼,掖好被子,然后披着中衣坐起。 身上有点黏腻,额上一层汗,鬓发都湿了,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已过三更,绿杯大概已经睡下,她不想麻烦别人半夜起来烧水,自己踏着软底鞋,轻手轻脚地往厨房走。 身后胤祥半睡半醒地问了一声,她转过头去答:“我去洗一把,你先睡。” 榻上没动静了,妙玉掀了门帘子,弯着唇傻笑。倘若这人知道自己就是他一直挂在心间的姑苏常姑娘,是不是要吓坏了。 热水洗过,身上清爽干净的多了,手指抚摸过光洁的锁骨,她决定明天先把南珠坠子戴上,胤祥若是以为她在玩笑,若敢不相信她,只要把这珠子给他看,准能叫他窘在当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妙玉心里头甜甜的,差点儿在厨房里跳起舞,忽听得院外传来马蹄声。 她盯着那扇黑漆漆的破木门,皱起眉头来,养蜂夹道一直很冷清,访客无不是奔着胤祥这处院落来的,这么晚了,会是谁登门拜访呢? 燕小进送胤禛回雍亲王府,那一处很远,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回房间披了件大氅,摸了把防身的小匕首,将院门打开一缝。 风灯橙红的光照在外头那人的大红箭袖上,再往上,竟露出宝玉一张焦急的脸。 “好姐姐,”宝玉显然快哭出声了,“快随我回去一趟,出事了!” 妙玉吓得不轻,瞪圆了眼,“是抄家了?还是林妹妹病了?” “不是不是,”宝玉着急忙慌地解释,“老太太今儿吃了块芙蓉糕,卡着了,咳了好些血,老爷和太太请了大夫到花厅上,老太太过去的时候,偏生又被门槛绊住了脚,后脑勺着地摔着了,此后便再没醒来,大夫看过,只说不中用了,我急得上火,得亏林妹妹宝姐姐几个提醒,请福晋姐姐随我走一趟吧。” “这么大的事,怎地现在才来找我。”妙玉神色肃然,宝玉急得慌了神,她是大夫,当然要保持冷静,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下流程,然后和宝玉说:“老太太这病没个三五天好不了,我得回拢翠庵住几天,要收拾些衣物工具,你先把车备好停在胡同口,然后咱们兵分两路,你去买些治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我径直上府里看老太太的症状。” “好嘞!”有了妙玉这一通吩咐,宝玉更吃了定心丸似的,立马让候在外头的茗烟去解马绳,而妙玉阖上门,先是唤醒睡得正香的绿杯,让她去取几件衣服,随后自己开箱翻柜,将上回给胤祥动刀子时的工具悉数取出来。 路过胤祥房间的时候,她推门往里看了一眼,他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前半夜的旖旎良宵也真的让他太累了,此刻被褥一起一伏,睡得宛如婴儿般纯真香甜。 自圈禁以来,妙玉知道他一直满腹心事,这样好睡眠实属久违。不忍心扰了他,轻轻叹口气,决定先把贾母的事处理完,等明儿天亮了,再找人递个话给他。 登上马车的时候,绿杯显得忧心忡忡,“主子,十三爷是自己人,上回也是他自己点头同意挨刀子的,可贾府史老太君可不是咱们十三爷这样的,万一你一个不留神,没治好,岂不是….…” “话是这样说,可医者父母心,无论如何,我得去看一眼。”妙玉拿定了主意,拍了拍车辕,示意茗烟驱马。 不仅是绿杯说的这些,胤祥正值年少,而贾母年岁已高,胤祥只是关节滑膜炎,正好她主治顾客,对症下药,可贾母伤在脑部,很可能是突发脑梗加上小脑撞伤,这不仅仅是骨科的范畴了,和心脑血管挂了钩,这么简陋的条件,是万没可能给她动手术的。 只能说,但求尽一份薄力,无愧于心吧。 京城的月将空无一人的街道照得一片凄凉,明明是和煦的春风,却吹得人心头发毛。 绿杯又困又怕,只往妙玉身边挨着,忽觉自己冰凉的手指被妙玉温热的掌心握住,转过头,看见自家主子的侧脸映在一摇一晃的风灯下,明丽而坚定的侧脸,碧青妙目扫过来,像玉一样澄澈。 绿杯头一回觉得,主子这个名字起得再贴合不过了。 妙玉知道,贾母是宁荣二府最大的佛,是贾府众人的主心骨,是姑娘们的护身符,在家从父,姑娘们在这个吃人社会里面临太多困难,即便有了自己挣下的金钱,又岂能不理会父母的命令。 而贾母在一天,就有作为最高长辈拿主意的一天,如果贾母真的这么一病不起,那么贾府的众姊妹们,可能要面临分崩离析,嫁给见都没见过的荒唐之人了。
第68章 天气晴好的春日,从床榻上往窗外望去,便能看见绯红的轻云,不是朝霞,而是养蜂夹道胡同里满栽的西府海棠。 胤祥是被鸟声啁啾吵醒的,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昨夜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心里甜蜜蜜地扭头往身侧看,只见被衾间空空荡荡,他的妙玉大概是去洗漱了吧。 这么想着,美人在他怀中展颐而笑的景象袭入脑海,他闭上眼,忍不住再回味一遍,细腻而柔滑的肌肤,额上颈间的汗水,自内而外的销魂体香,主动而大胆的试探,细小但毫不克制的呼吸,都叫他痴迷到近乎失神。 只是她看起来那般纤细,原来身上却不是骨瘦如柴,纤秾合度,四肢也很有些力气,当真叫他惊喜万分。 对比之下,胤祥几乎要担心自己紧张的表现会不会让妙玉失望了。 他有些羞涩地将脸埋进还带着妙玉发香的枕头里,这是与她的第一回 ,也是他的第一回,只盼望妙玉能多担待些,往后日子还长呢,他定会好好疼惜他的福晋,叫她每一回都心甜意洽的。 有人敲门,他猛地回过味儿来,从床上坐起。外面传来燕小进的声音:“十三爷,您起了吗?福晋和绿杯姑娘,好像都不在院里.…… 胤祥一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披了件外衣,“福晋想来是出去溜达了,她向来如此,不必慌张,过一时三刻便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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