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觉得嘴中发涩,灌了一大口茶,却是先甘后苦,越让人麻木,“文才兄,你别放心上,当着你的面,我才敢说这些话。我到最近才想明白,师父告诫我的‘不要争一时之强’到底是什么意思。争一时,要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如果回到当年,我不会狠心放手的,多少钱能换回一个悠儿?多少未来之思能弥补当下?你选择了一样,势必要有所牺牲,而错过就是错过,再不能回头的。” 王悠感觉马文才的手紧了紧,她看见他点头,也看见他面向自己,郑重言道:“我明白。” 一杯茶,苦成了酒,一滴泪,化出了雨。 窗外瓢泼,檐上成串落下的雨珠砸到地面,溅出更多清泪。两双人,各回了两间房,王悠靠在马文才肩上,再不愿多谈。房间逼仄,他们只能坐在床上,马文才索性搂着她合衣躺下,捂了她的眼,让她听着风声雨声暂且休憩。往常有了心事,是睡不下的,这一回,在马文才怀中,却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她枕着他的手臂,环在他腰间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就好像深怕他逃走。额头忽然被亲吻,马文才睁开双眼,抚摸着她的面庞,在她樱唇处又轻啄了一下,“醒了?” “是什么时候了?”王悠不舍得起身,在马文才肩窝蹭了蹭,也学着他继续假寐。 窗外还是阴沉一片,看不出时候,但屋外的动静他还晓得。马文才有心逗她,便绕了她的发梢开口:“我也不甚清楚,但应该不早了,刚刚菘蓝来叫过我们吃饭。” 王悠即刻弹起,头发被牵扯,瞬间又是疼得一个激灵。马文才忙去看她,果不其然又遭到一顿捶打。这个小插曲却未就此翻过。晚间当菘蓝安排住处时,马少爷以与孕妇同睡风险太大的理由率先挡了菘蓝的提议,难得王悠也没反对。只不过菘蓝再说话时,王大小姐也很有主见地要在座的人都放心:“他睡地板我睡床,嫂子你只要再找张席子,找条被子给他就行了。没席子也不要紧,两张长凳拼一拼也成,没有被子,就用厚衣服代替一下吧,他身体好,不过一晚不会有问题的。” 这下笑的人终于换成了温卓岑。 所谓有得有失,马文才终于在王悠身上体会到了一次。他如愿跟她同了屋,却也如她愿睡到了地板上,果然是连个床板都没捞着。同样是陋室,同样的风雨夜,上回他美人在怀,这回却连被子都盖不暖。 王悠早已脱了外衣藏在被里,始终背对着他,故意不同他说话。马文才故技重施,用力咳了六七声,感觉都要把隔了一个中堂的夫妻都招来了,也不见她搭理。 “悠儿……”他叫一声。 她不理。 “九九……”他再叫。 她还是不理。 “夫人……”他叫得越发委屈。 王悠直接捂住了耳朵。 可下一秒,马文才就跃上床搂了她的腰。 “谁让你上来的!”王悠去掰,他的手反倒往上滑去了,还刻意重重一捏,使她直叫出声来。 “嘘!小声!这房子隔音不好。”马文才趁势吻上她的唇,一个亲吻的功夫,把该游的地方都游了个遍,该热的地方也都热了起来。 “我冷。”他无视王悠已无威慑力的瞪视,顺利挤进她的被窝之中,连枕头也夺去了一半。 王悠没好气,分开他们纠缠的发丝,又把被他压着的那部分抽了出来,继续重提:“谁准你上来的?” “没有夫人首肯,我怎么敢?”一床被子实在太小,马文才怕夜半冷着王悠,把地上那一条也挑了上来,将她那边的缝隙给塞了个结实才接着道:“你忘了上次是怎么答应我上床的?” 王悠横眉:“这次我可没伸手!” “可你的发丝垂下来招呼我了,我的长发姑娘。” 王悠怎么想得到她的长发会叛变?她更想不到马文才的赖皮已经没有了下限。目瞪口呆的时间还没有很久,藏在她小衣下的手就又开始不老实,令她完全没有机会再去考虑其他。 “小声点。”他倾覆上身,又在她耳边舐吻低语,“我记得有个人说,她或许准备好了做我的女人。” 王悠的身子瞬间一僵。 马文才仍旧没停,等到她紧抓着他的手腕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他才早有所料地轻笑一声:“坏丫头,我早就知道你还没准备好。” 哭腔糯糯:“早知道还欺负我!” “不让你清楚天高地厚,你怎知这种话不能乱说?”马文才亲亲王悠的嘴角以示抚慰,摸着她额边的发,“行了,我起来一会儿,你先睡吧。” 红着眼的王悠扯着被角,竟是等到了他回来才闭眼。而直到迷迷糊糊要睡去之时,她才惊觉又让身边这人给蒙混了过去,马文才这个大混蛋,原本是应该睡地上的呀!
第125章 番外三 在温卓岑家住了两日,王悠已然知晓要他回心转意是不可能了。既然结果如此,她也不再强求,只当这最后一天是寻常探亲,暂且放下诸事放松享受起田园生活来。 马文才比她看得开得多,自从在晚间得了不少甜头,向来在物质上没吃过苦的马大少爷突然就感受到了这清贫生活的好处。如此不仅夜间精力充沛,白天也很乐于尝试各种新鲜事物,当然,后者的目的更在于要证明自己比温卓岑强——美其名曰,让师兄输得了无遗憾。 王悠已经放弃了去阻止他。 但见马大少爷拿着鱼叉,她还是禁不住要提醒一句:“吃多少捕多少,否则累的人就是我。”桃花源的旧日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虽做得还算快活,但主要还因她正在兴头上,如今淡了下厨的心思,再要她多忙活,王悠想想就开始犯懒。 彼时她正斜倚廊柱,站在石阶之上。马文才从存放工具的西屋绕来,再踏前一步,却是一手拦腰将王悠给抱了过去,“不如你跟我一道走?” 身后还有菘蓝,王悠好不害臊,轻轻捶了下马文才的肩,后者睹若无人,不为所动,到底不肯放下她。 “去不去?”他只问。 王悠摇了两下头,此番也无意与马文才斗嘴,便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撑在他肩头,稳住身形低头在马文才耳畔说话:“我想留下来,你自个儿去好不好?我得和菘蓝再聊聊,木蓝的事我还没和她讨论过呢。” 这种充满亲昵意味的撒娇,在小事上往往很见成效。二人相视,马文才眉尾一挑,其后果然是应允了。 他将她放下,手掌却仍未离开王悠后腰,只接着问道:“那你想要什么鱼?” 王悠很是怀疑大少爷究竟认不认得那些鱼的类属,但现下自然不是问出这话的好时候。她摇摇头,抿着嘴再笑盈盈地看他,将美人计进行到底:“什么鱼都好,你带什么回来,我都可以看着给你做,只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太多,我很怕辛苦的!” “知道了。” 久等不到人的温卓岑回到门口,又悄然退回了来路。他的呼吸在片刻间一滞,心头有微微抽动,但等马文才的脚步声接近,一切便恢复了平常:“来了?我们走吧。” 院里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望着门口,王悠看的自然是马文才,从他转身,她的目光似乎就没有离开过他。可菘蓝看的是谁?王悠回头,见她发怔,眉头还微微蹙起,笑笑便道:“你在担心马大少爷搞破坏吗?放心吧,他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且这两日心情又都好得很,绝不会乱来的。” 菘蓝淡淡一笑,笑容中含着苦涩,一瞬而逝。借着给王悠挪椅子的工夫稳了心神,随后道:“马公子……唔,姑爷,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呵,”王悠轻笑着坐下,随手取了木盆里的菜与菘蓝一道择起来,并不问她异样,仿佛未曾察觉一般,只顺着话头往下,“你也不是头回见他了,还记着传言?” “与上回也是不同的。”书院一见,彼时马文才笑里藏刀,敌意之显,便是才见面的菘蓝也能感知。更妄论后头的假意帮忙,虽的确于自己有利,但冷静下来,菘蓝更能从中窥探出他断绝姑娘与温卓岑之间可能的决心。如此之人,菘蓝未曾想到他还会有这样坦荡的一面。 王悠不以为意:“人有千面,对不同人显不同色,在不同时做不同事,自然会有差别。如今来此,你们都好,我们又没有什么需要烦忧的事,当然显得轻松。” 菘蓝神色一黯,没有再言。王悠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心思几转,把话题引到了木蓝处:“这回我们来得匆忙,二来也是不确定你们的消息是否准确,就没有带上她。等之后我再派人送她来与你们团聚,木蓝这丫头,其实很想着你。” “她……其实还不肯原谅我吧?”菘蓝的情绪更加低落,可不过片刻,她却再道:“我有打算了,在我选择夫君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小姐、妹妹、广白、橘白,也许没有人会原谅我。现在,小姐你肯来见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谁人不矛盾?菘蓝在爱与背叛之间挣扎,王悠又何尝不曾因此纠结过。即便她可以站在各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能明白每个人的所作所为,可是到底,背叛是真实发生且存在的,她的心里再怎么样也会有小小疙瘩。信任一旦产生裂缝,就很难再有恢复如新的一日。但人,还可以选择是否去修补。 “很多事情,多想是无益的。”王悠决定给菘蓝一个机会,“如果你觉得惶惶,那就说出让你感到不安的事情,我就在这里,可以向你解答其中关于我的所有。” 菘蓝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进肉里,既带着渴望,但又仍旧挣扎。王悠耐心等待,可到了最后,菘蓝仍是摇头:“我相信小姐,也相信小姐的话,只是是我自己,我没有办法过自己这一关。” “傻丫头,”这一刻,王悠忽而觉得自己才是姐姐,“你爱卓岑,这并没有错,因为爱他,你选择帮他,这同样没有错。设身处地,若我是你,也一定会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说实话,书院那次,你们确实是伤了我的心,可那是在见叔父叔母的时候。我那时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也恼你气你,怒你不争。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只要我们都过得好,那过去的一切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菘蓝抹着眼泪,仍在否定:“那只是一场戏,卓岑少爷本不爱我,我是配不上他的。” 爱与不爱,只有温卓岑能回答。但王悠必须给菘蓝一点信心,她握住后者的手,语气坚定:“菘蓝,你远比我适合师兄。” 温卓岑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很清楚。就算前面的一切都是假戏,后面的“真做”却不会掺伪。他是个君子,若非真做下了决定,怎么会留下菘蓝? “旁观者清,师兄对你,并非全无感情。他以前爱我,也许只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以及我父亲与他的责任,这样的爱,其实当不得真爱。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2 首页 上一页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