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王悠猛然站起,声音跟着动作一样也跳得明显。马文才恢复了往日的恶劣,拍着手站起,施施然又背到身后,“帮你确定心意。” 这厮着实欠揍得很。王悠只想将扇子扔到他脸上去,转而又回想起上次那条丝帕,心下没有十分也有九分觉得这越发不要脸的人会将自己的扇子又收了去,然后转头送上一大箱各式新扇来,美其名曰投桃报李。 她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就往回走。马文才也不去拦,只等她走到转台处才开口:“悠儿,你还欠我一顿粽子。我不喜欢甜的。” “我何时应允过你?!”王悠气急,连带着气息都不大稳。她匆匆下了几级台阶,反应过来后又愤而转身,但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马文才抓住她。他握着她的手不放,甩动间衣袖垂落得更加彻底,将他们交握的双手遮得严实,更添暧昧。 “你快放开!”王悠又羞又恼,顾念着旁人经过而不敢大声。马文才见状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虽没有强硬钳住,却也是虚虚锢在了手臂之间,“不敢有人乱说什么,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应下,我马家即刻三媒六聘上门求娶。” 王悠情绪霎时低落了下来,“你莫要逼我。” 她的头还未曾来得及低下,下巴便被马文才勾着抬起,他要她的直视,如此她才能见到自己真正的心意。马文才不再凑近,只是日常显着疏离的丹凤眼中如今盛满了缠绵悱恻的情意与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是在逼你做决定,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承诺,王悠,我认定了你,那这辈子就只会是你。” 王悠轻轻合上了眼眸,将马文才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末了,她心神既定,却仍是未睁开眼睛。她能感觉到周遭隐隐的光源,也能感受到他并不平稳的呼吸,和略带凉意的山风。她身上的木樨香乘着冷风盈上鼻尖,在宁静之中带来了一丝甜蜜,终于促使她开口:“外祖母想带我回嘉兴住上一段时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答应了。”
第32章 第十五章 上马饺子下马面。听闻北边有这个习俗,王悠便以此为借口,借了厨房大半天的时间,将该备的料都准备好,喊着人帮忙全搬到了自己院子里。 苏安这个身强力壮的劳力自然是没被放过,但他也存了点凑热闹的心思。眼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马统也和他们一样端着东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而且还没有任何怨言,他已是啧啧称奇。等到再瞧见马文才也拎了一捆竹叶跟在王悠身后进门,苏安这瞪大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平时里对吃食诸多挑剔的马大少爷此刻任劳任怨地撸起袖子,按着王悠的指示蹲到了角落的水盆旁洗叶子。苏安偷偷地看了好几眼,随后借着帮忙配料的工夫,小心挪到王悠身旁,低声询问道:“悠姑娘,上回我听你们说一句什么‘君子远庖厨’,不是说这些读书人得离厨房远一点吗,怎么马公子还巴巴地来了?” “巴巴”这词倒是用得妥帖。王悠展颜,心情颇好地解释:“苏安,这句话的字面意思的确跟你说的差不多,但实际上,它并不是说君子就不能干厨房的活了,而是要他们心存善念,避免杀孽。” “不杀生?”苏安听得云里雾里,尽管在书院待了多年,但作为一个没读过书的厨子,他仍旧是不太能理解王悠的意思,“要说时常吃一吃素菜,也的确有好处,可要是一辈子不沾荤腥,那当这所谓的什么君子也太苦了!” “是这样。”王悠闷声,逐渐又演变成了大笑。苏安看得不好意思,挠头的同时脸也不禁红了起来,“悠姑娘,我不识字,说的话也不成体统,你别笑话我。” “不,”王悠摆摆手,过了好半天才完整说出一句话,“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相反,我觉得你说的有趣,也很有道理。在我看来,圣人有圣人的理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倒不必事事苛求的,能像你这样就很好。” 苏安的脸一下变得更红,他腼腆地正想说上两句,就被洗好粽叶走到王悠身边来的马文才甩了一身水。 “嘿!”王悠倒是半滴水都没沾上,但苏安灰白的衣服上一下便多了滴滴点点的大片水渍,她嗔怪着拽了马文才一下,刚要开口和苏安道歉,就遇上后者抱歉的眼神,“悠姑娘,是我多嘴了,你要的简易灶台也搭好了,蒸笼也都在旁边,我这就回去了。” 王悠看着他那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同样是她的朋友,甚至她认识苏安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可是因着身份地位,苏安总是将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他这般委曲求全,倒让王悠觉得自己尤为差劲。 马文才见她的目光随人而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赌气般地挡在王悠面前,让她触目所及再没有旁的什么人。 “你幼稚不幼稚?”一大片阴影投下,王悠没好气,嗔怪了一句倒也没了别话。她接过马文才手里的粽叶,又稍稍控了控水分,只继续搭配起她的食材来。马文才和苏安之间隐藏的矛盾不是因为仇怨形成,若要寻求化解的可能,只能通过改变两人的想法进行尝试,可这谈何容易?王悠深知自己言轻无用,更不想干预他人的生活,因而不曾和两人开诚布公地谈过。 倒是马文才见着她沉默的模样,以为她是生了气,少不得要开口:“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他看你的眼神。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他就差把那句“人贵有自知之明”再点明了,王悠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放了手中的东西,浣了手向他询问:“你真想和我聊聊苏安的事情?” 原本用来泡茶的石桌上已经堆满了东西,王悠从房里拿出小竹凳在廊下放好,招呼马文才过来坐。王兰和王蕙好奇地看了他们,小声讨论了几句,到底是没有阻拦,反而借着处理食材的动作又往边上走了一段。 王悠笑看她们的小心思,偏头询问身边人:“你觉得我两位姐姐怎么样?” “知情识趣。”马文才言简意赅,王悠却并不满意:“谁问你这个。我是想知道在你心目中她们的为人如何?” 马文才不解其意,心有顾虑,便折中挑了几句回答:“人如其名,蕙质兰心。” “还有呢?详细一些。”这般敷衍的答案着实反常,王悠忽然觉得马文才有些笨,她撑着头,两眼直盯着他,这让马文才即刻生出警惕:“我要娶的人只有你,你别打别的主意。” “你想什么呢?”王悠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我只不过是问你的评价,你这心里头是过了几道弯绕?怪道王蓝田信誓旦旦说要赢过你,不想前程想钗裙,回去自己加功课,听见没?” “好!”马文才乐得开怀,应得万分痛快。王悠也放弃了让他深入思考的打算,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大姐姐温柔体贴,二姐姐单纯可爱,在我眼里苏安和她们并没有两样。他自小在这山上长大,憨厚质朴,待人待物都带着一片赤诚,若你抛去身份成见,花点心思去观察了解他,也许你会发现他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马文才张口要说什么,王悠摇头,制止了他的言论,“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求你摒弃以往的行为作风,去喜欢、接受他。我只是想你知道,在我刚来书院的时候,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除了我的家人们,就是他和苏大娘对我最为照顾,所以私心里,我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为着这个,往后我不在时,你可不可以尽可能地不要找他麻烦?” 这种“爱屋及乌”式的求情令马文才颇为吃味,但王悠开口,他也狠不下心来拒绝,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还是僵硬地点了头。 他起身要走,刚站起来就被王悠扯住了袖子:“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马文才觉得王悠今日话多得反常,但念及再过一日她便要远行,也只当这是临别前的不舍。他正愁没能与她多相处些时日,如今她主动留人,他乐得配合。 王悠见他目光重回自己身上,且久久不肯离去,心中不自觉也被牵引出几丝离别的愁绪。她状若无事地侧过脸,目视前方,娓娓将剩余的话一一道来:“我对苏安,只有朋友之谊,而苏安对我,亦只有主仆之情。他比你更要清楚他自己的身份,所以对我绝不会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人生如白驹过隙,我而今尚未成年,婚事之扰便纷至沓来;再看天下纷扰,若战火绵延,这书院或许也再撑不了几年。人与人的缘分随时可尽,我请你做这件事,也只是想尽己所能少一些遗憾。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散场前大家和和乐乐的岂不快哉?” 马文才忽而想起以前同王悠的男女之辩,他此刻大抵明白了些她以往的据理力争,也理解了她近日的忧虑重重。这个世道对女子确实不公,而他的悠儿又何其向往自由。 王悠顿了片刻,笑了笑又道:“我说这话,做这决定,亦不是想委屈你。叔父教学,重课业,更重品行。学问好治,品德难养,德才兼备者,乃以德为先,故而你在山中,莫要因为一时之争,而忘了后者。输赢固然重要,但在长久的人生里,并不是只有这二字存在。文才,书院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希望在这里,你能真正学到旁处没有的东西,也能留下足以回味的记忆——在我之外的记忆。” 他似有怔愣,王悠也不知道马文才将自己的话听进几许,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往石桌前去,“好了,帮忙完了就回去休息吧,下午还有课呢。这些吃食会先送一部分给外祖母和叔父、叔母等几位长辈,我们与他们错开,仍在这院子里聚,这样自在些,你不必太早来。” 这一晚,要有桓辕、温卓岑、马文才同桌而食,王兰、王蕙还另外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王悠念着不好落下荀巨伯,便也给这杠子头下了个帖子,如此倒凑成了这难以一遇的一堂宾客,也不知晚间会有怎样一般闹腾。 王悠抬头,只道自己离开前终是给众人留下了一个足以乐道许久的场面,却不想才刚话起寻常,宛若平日叮嘱,却牵扯出了不断的别愁缠绵。 伊人回身之时,正遇山风萧萧,纱裙浮动,而显前路迢迢。马文才适才感觉王悠这一去之远,盛夏之际反先识了秋日萧瑟。由夏复春,历经秋冬,要算一年也不牵强,更妄论这一日三秋,思念不绝。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他向来以为这类情诗空泛痴缠,上不得台面,如今想起却是字字绕心,萦于口而难开。
第33章 第十六章 嘉兴距杭州不远,鱼米富庶,风景秀丽。桓家家业繁大,王悠到后,每每携伴出行,停歇之处十有七八是他自家产业。如此便宜之下,桓老太太也不愿拘着外孙女儿,且惦念她十岁之后首次到嘉兴来,恐对当地陌生难适,老存着回杭州的念想,索性放宽了规矩,有他府夫人小姐相邀一聚必带王悠,闲暇无约时也会着桓辕、桓轶兄弟俩护着府中几位小姐往外头识一识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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