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悠接到消息时,马统已在院内找了一圈。时学堂也下了课,她去寻了梁祝荀三人,又另外叫了秦京生打听,如此才算还原出一个课堂景象。她长长叹气,抬眼见马太守正往此处看,便上前福身,请他先回客厢安心等候消息。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一次,王悠径直前往马厩,果真是在那里的木柜中找到了马文才。他的衣衫还被夹在柜门之外,门也没有关得严实,可见躲入的时候有多急忙。 “文才?”王悠敲了敲柜门,他不答。她便试着开大了门缝,小心将手伸了进去,“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不论他在哪里,她总能找到他的,而当她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黑暗中就有了光。 “文才。”当她第二声呼唤,马文才就握紧了王悠的手。他从柜子中出来,眼睛还像小兔子一样红通,瞧得王悠心疼得紧。 “你受委屈了。”她拿出帕子为他揩泪,一把就被抱了个满怀。马文才不说话,可王悠知道,他现在很需要她。她的手轻抚着他的脊背,待马文才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才轻声问道:“我们去骑马好不好?纵马跑一跑,心情会好一点。而且再过一会儿,马奴们就要来干活了。我想要我们两个人单独待会儿,就只有我们,好不好?” 赤影几月不见马文才,对他的味道倒还很熟悉,他一靠近,它就显出了极度的亲近。略一抬手,头也极其顺从地低了下来。 王悠牵着马文才的马不由噘嘴:“都说马儿认主,可是现在,好像是你一个人拥有两匹马。” 正说着,远远就来了两人,却是梁山伯和谷心莲。马文才还在气头上,不愿和他们交流,翻身跃上马背,策着赤影就奔向了门外。他横冲直撞,全然没有顾忌,将将经过时,梁山伯忙拉住谷心莲躲了几步,这才没被他撞倒。 “山伯、心莲姑娘,你们没事吧?”王悠小跑上前,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他今日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就可以如此吗?”谷心莲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莫名的,王悠在她眼里瞧出了十足的厌恶,既像是因为马文才,又像是专门针对的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样的念头,但谷心莲的作态确实令她感觉到不适,也因此,虽然是他们有错在先,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想再说什么旁的和气话了。 好在梁山伯这个老好人不会计较这些,相反,对于马文才的出现,他颇感到安慰,就像是落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文才兄出现就好了,我很担心他会出事,毕竟早上的事,如果我不多嘴的话,就不会引发后续那些了。” 王悠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抱歉,她也记起在刚去找他们时,她听见梁山伯在问祝英台,是不是他做错了?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冲他一笑:“山伯,你只是抒发己见而已,从你的角度看,你有你的道理,而在我看来,这确实也是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所以我会跟文才再讨论讨论的。不过我也希望你可以从他的角度想一想,不是一味地否定,而是在分析后想方法去解决。你说他是骁勇猛将,国之栋梁,你自己又何尝不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既然目的同样是为国为民,除开针锋相对,你们何不发展一些携手合作的可能?” “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你的马公子是什么好人?凭什么要梁公子去迁就他?”谷心莲一双怒目紧瞪,护着梁山伯的架势就好像母鸡护崽一般强硬。 当然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亲情联结。王悠略有所思地看了谷心莲一眼,估摸着马文才应该也等她不及了,便不与谷心莲纠缠,强硬地大度了一回,转头又面向梁山伯:“文才是什么样的人,只有相处过后才能清楚。譬如我二姐,如今与他也能玩在一处,再想我们在读书学社那会儿时,一群人也处得不错,所以山伯,事事都有可能的,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梁山伯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认为文才兄很有才华,只是他平常总不与我们往来,我们也不好上前结交。不过悠姑娘,现在有你开口,我想未来我们还是会有交流的机会的。你放心,到时候只要你们喊我,我一定会到。” “谢谢!”王悠真诚致谢。她想这就是专属于梁山伯的魅力,曾经她还怀疑过,世间是否真的有人会像圣人一样包容无私,一样纯真赤诚,如今与梁山伯相处久了,她当真觉得,这世间大抵也只有梁山伯能做到如此。 远去的马蹄声再次折回,王悠望向不远处的身影,微笑着招了招手,随即向梁山伯拜托了最后一件事:“山伯,我跟文才去骑马,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书院。倘若你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没回到马厩来,可不可以请你向太守大人说一声文才的去向?我们不想他太过担心。” “当然可以。”梁山伯欣然应允,他看着王悠跑回去牵那匹白额棕马,离得栅栏最旁边单独拴着的一匹马有些近了,忙提醒她道:“悠姑娘小心一些!那匹马最不好相处,它脾气古怪,据说不让女人靠近,否则便会发狂,你小心让它踢到了。” 王悠也瞧着那马的架势有点不对,灵活闪身,向着梁山伯点了点头,随即便动作利落的上了马。马文才这匹端午节后新挑的马,虽不如赤影乖巧,到底也还是驯服,她双腿一夹,马儿便缓缓往了前。 王悠扯着缰绳,路过谷心莲时,她不免又想起这姑娘先前的出言不逊,终是咽不下这口气,特意停了下来在她跟前警告:“心莲姑娘,我想从相识至今,文才并未对你做出过什么刁难之事,甚至同你应该都没有什么交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又是怎么得出的对他的评价,我只希望在你未经了解的情况下,不要擅自去评判一个人,更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不好!这一次我不计较,但若有下一次,我一定追究到底。”
第101章 第十三章 “你跟梁山伯说什么了说那么久?” 果不其然,奔出不远,马文才就开始发问。他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不耐烦与不赞同,看得王悠总想越过身去把他的表情揉搓得好看一点。 “我替你好好地臭骂了他一顿,说他顾后不瞻前,说他妇人之仁,还说他仗势欺人!我狠狠地警告过了,要是他下次还这样,我就欺负英台去!” 马文才哪里不晓得她是在胡说八道,就王悠那性子,哪里会骂人?便是口出恶言,这回也不会对着梁山伯。她只怕是认为,梁山伯根本就没有错。 如是这么一说,王悠几乎要蹭到他怀里来,晃晃悠悠地在马背上就给他带高帽:“知我者,莫若文才也!呐,我听一听整个事情的经过,确实是不怎么关山伯的事嘛。说来还是巨伯这个促狭鬼惹的祸!还有陶大叔这个老顽童和他一唱一和的!你放心,这口气我帮你讨回来!巨伯我等等就去说他,这几天他也别想和我大姐独处了,至于大叔,我要暂停几日对他桃花酒的供应。” “你也就是说得好听而已。”马文才心里头受用,但还犯不着要一个女人为他出头,更何况梁山伯,哼,他还不放在眼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倘是跟那样一个书呆子计较,他自己大概也会成一个呆子。他心里不痛快的,终究不是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只是他也不想同王悠提起他的父亲,因而刻意绕开了话题:“你哄我哄得顺嘴,只怕在他们面前也是这般说我的。” “天地良心!”王悠竖起三根手指,“我对你可是百般维护,半个字也没说你的不好。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我看起来都是帮理不帮亲,但是你仔细想想,从以前到现在,有哪一次的关键时刻我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别忘了去年你气跑我的时候,我正是因为信你才去找你的。” “那你现下是要翻旧账?” “我才没得那般小气!”王悠纵马而去,猛催几下远远就把马文才甩在了后头。这匹马是太守府寻来的名驹,据说能日行千里,速度和耐力都极为惊人。眼下虽不能验证传闻,不过跑一跑凭感觉便知其难得。 “你阿爹可真是疼你。”停下来后,王悠寻了个机会开口。马文才果真瞬间就变了脸色,他几乎就要一扫而空的坏心情,顷刻间通通归了原位,早间的不平与屈辱也再次涌上心头。他别过脸沉声:“别提他,也别劝我。” 王悠早料到如此,她动了动眼珠,道:“我以前有段时间很喜欢玩炮仗,结果我阿爹知道了,不仅没帮我收罗更多的爆竹,反而让人把我藏的全都收了、毁了,还勒令家中人不准再给我这东西。我那时气得不行,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了,任谁来劝都不好使。结果没两天,城外就有一个人被爆竹炸伤了,阿爹领我去看那人的伤势,看到他手臂上的模糊血肉,我才晓得他是为了我好。所以后来我自己在院子里跪了一天,请老天爷念在我年纪小不懂事,把我发的誓当成耳旁风,听听就过了,千万别认真。” “那后来呢?”王悠停下来,本想看看马文才的脸色如何,适时开导他几句,不曾想这人却是听故事听上了瘾,还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是明白了一句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王悠叉腰,马文才却是又准备跑。她慌忙拉住他的衣袖,在马上稳了稳身形,不依不饶问他:“长辈们做事总有他们的理由,尤其是对待子女,你难道就真觉得你爹是故意下你面子?他平常这么想你光耀门楣的人,怎么可能毫无缘由就在众人面前否定你?你仔细想想他的话,每一句里是不是都有一些你没有接收到的提示词?” “什么提示词?”马文才很不耐烦,他根本不想回想起早上的场景。 王悠无视了他的抵触,大致重复了一遍马太守早上讲过的话,她道:“这几句里重复出现的,自然就是他想给你的提示。” 「梁公子年纪轻轻就得谢丞相青睐,将来必成大器啊!」 「我是说,谢丞相看中梁公子治水大才。」 “他重复提的是什么?”马文才不平,“不过是翻来覆去的谢安谢丞相,他就是想借着夸赞梁山伯来奉承谢安罢了。在他眼里,我根本不是他儿子!只是一颗他往面上贴光的棋子!” “文才!”王悠喝了一声,试图要他冷静。 马文才却为这一句异常恼火:“你不赞同我?你还说跟我是站在同一边的?”他气极,一时也忘了王悠的手还拽在他的衣袖上,愤而扬鞭。马儿吃疼一跑,差点将王悠给拽了下来。 飞云与王悠本就未曾熟识,如今再被一惊,撒开腿也就向前奔去。可怜王悠还未坐稳,被它颠着几乎就要把半个身子掉下来。还好她小时就学过马术,靠着身体反应紧紧地贴着马背,双手和还蹬住的一只脚也紧抓、紧扣着马鞍和马镫不放,待飞云速度渐匀,才慢慢找到了平衡点,重新坐回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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