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怜听着他的絮絮叨叨,时不时“嗯”一声,这便是她的答复了。 她想,她真不该答应他的邀约的。 仅仅只是出于一时的赌气,不仅听完了对方磕磕巴巴的告白,还答应同他一起来看这场先前错过了的无聊电影,浪费宝贵周末的整整两个小时,实在是噩梦。 更糟糕的是,她到现在都没有想起对方的名字,一直在用“你”作为称呼。 真的,太糟糕了。 絮絮叨叨、叽叽咕咕、黏黏腻腻。 与内向得只敢往鞋柜里塞巧克力的男生在一起,只能收获到这些体验。而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寡言,始终只围绕着电影说来说去。 那些现在想来根本笑不出来的笑点,也在此刻翻来覆去地说。如果真有这么多想同她说的,为什么不在看电影的时候讲呢? 要是和悟一起看的话,他肯定会当场与自己笑个不停的。 “嗯,那段也挺有趣的,你觉得呢?” 漫不经心的敷衍应声,五条怜甚至不想让余光看到他,只盯着脚下的人行道,不知不觉总是加快了脚步。 身旁的男生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瘦瘦的,任何时候都佝偻着后背,挡不住夏日的阳光。长相倒是很清秀,不过也只局限于此而已。 要是和悟走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会—— “经常看到五条同学和一个很高的男性一起回家呢。” 突如其来的话语,仿佛她的心绪撒落一地。五条怜顿住脚步,在三十度的空气中只觉得寒凉。 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抬起头,看着悄然羞红了脸的他。 “还以为五条同学有男朋友呢……”依然是叽叽咕咕的声音,“你愿意和我看电影,真是太好了。” “没有没有他不是我的……其实,呃,我今天也挺开心的。谢谢你邀请我一起玩。” 夏日的温度终于覆盖在了她的脸上。这句漏洞百出的谎言,落在对方的耳中,变成了表诉情意的爱语。他显得更局促了,紧紧攥着上衣的下摆,如同燃到尽头的蜡烛。 他握住了她的手。 湿漉漉、冰冷的手,在她的掌中颤抖。 不想承认,但在触碰到他的手的瞬间,五条怜感到有点不自在。 印象中男性的手掌,总是干爽而温暖的,宽阔得能够将她的手完全拢住,足以…… ……诶? 她在想象着的,是谁的手掌? 似乎是在同时,亦或是几秒之前,从街的对侧投来了熟悉的目光。 五条悟站在红绿灯下,交替的灯光映在他的墨镜边缘,闪烁出杂乱的色彩。 他正望着自己,以平静的神情。 他在啊。他也在。 五条怜机械地迈出步伐,所有的情绪与理智,正在从躯体之中抽离。 随后,缓慢瓦解,融化于夏风里,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啊。被看到了。 不知是心虚还是羞耻,丑陋的恶心的情感从空洞的思维中爬出,随即占据了她的身躯。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掌。 在他人看来,就像是感情很好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绿灯亮起。五条悟踏过斑马线,脚步声仍在身后响起。 他不曾说什么。 她不想说什么。 ……太烂了。 难看的商业电影、难吃的黄油味爆米花、湿漉漉的少年的手掌、街对面的他的目光。 还有,今天的自己。 全都太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湿漉漉热乎乎的手掌,是在描述手汗狂魔的我本人没错()
第5章 神代遗物与不可言说 如此这般的事件展开,稍许有些让人惊讶,但仔细想想,也能算在情理之中。 五条家是庞大的家族,在这之中出现一个变态杀人魔,从概率论来说是很正常的情况——虽然五条怜的课程里根本没有概率论或线性代数之类的存在。 既然是可以预料到的可能性,她想她也没有必要摆出太过惊讶的展现,于是只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是吗?”,将自己的好奇尽数收回到了自己的心里。 如此冷淡的反应多少让五条悟失望了。他密切地留意着她的表情,时而绕到她的左边瞅瞅,一会儿又跑到了她的右侧瞧上一会儿,试图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瞥见到她的好奇心绪,可惜这番全角度的埋伏没能收获任何成效。他完全看不出怜在这件事上的兴趣。 还是有点不死心,他索性直接问了:“你真的不想听听关于那位被害的小朋友的事情?知道吗,她的死相还挺凄惨的哦。” “她比我——还有你——年长两个月,不是什么小朋友。”她纠正着五条悟的错误说法,又补充道,“我没那么想知道她的遭遇。” 五条怜说得相当硬气,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知道的。 在警视厅被警官连番盘问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有透露过半点与山田杏奈的死因有关的内容。要是能从五条悟这儿稍稍打听到一点皮毛的话,她的好奇心肯定就不会再像此刻这般躁动不安了。 但她肯定不会直白地问他——尤其是在刚才的硬气表态之后。 不过,有件事情她似乎想明白了。 本以为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却忽得中断了的盘问,以及送走自己时警察不经意间露出的不满情绪,大概是因为这桩杀人案已经被划分在了“超自然”的分类里,调查的所有权也因此让渡到了应当对此负责的咒术师的手中。 过去听五条悟说过,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死亡,警察都会听话地不再继续调查,哪怕他们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履行着不可言说的默契而已。 “呐呐阿怜。”他又从右边绕到了左边,“你真的不想知道一下吗?” “不想。” “真的真的不想?” “我看是你自己想说吧?” “我是挺想说的,那你要听吗?” “不。” 都已经拒绝了这么多次,哪怕是五条悟也终于罢休了。他耷拉着嘴角,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故意拖沓着脚步从五条怜的面前走过,又夸张地猛叹了一口气,抱起角落里的一摞书。 “那就接着搬吧,既然你不想听的话。” 他故意在后半句话上加了重音,看来还没有彻底死心。五条怜装作完全没有听出来,捧着怀里的这几本具象化灰尘收集器,飞快地跑向停在屋外的车。 据五条先生的说法,让这些古旧的记录重见天日,是为了找寻到五条家杀人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诞生了这样的代号)的踪迹。 诚然,尸体上留有的咒力痕迹与残秽是来自于五条家没错,但五条悟对此并无印象。 “知道吗,就算是同一种术式,在不同的咒术师手中都会留下独特的痕迹。”实在按捺不住的五条悟自顾自地说起来了,“那是我没有见过的术式,所以想着翻翻以前的记录,说不定能找到点蛛丝马迹。知道吗?五条家的术式可都写在这里面了。” “现在知道了。你不会是在怀疑凶手是五条家某位活了几百年的旧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笑嘻嘻地揽住了怜的肩膀,“果然阿怜很懂我!” “这不是漫画常用的套路吗?”五条怜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那本《铜之炼银术士》就是这种剧情。” “真的是,阿怜又在嘴硬啦!” 在任何事上,五条悟似乎都有一套自己的见解。五条怜懒得同他拌嘴,赶紧挣脱了他热情的贴贴,重新钻进充满灰尘的仓库里。 只剩下最后一摞书了,还是不劳烦家主大人了。就让她来为这桩烦人的差事画上句点吧。 啊——啊————嚏! 一大团灰尘钻进鼻子里,五条怜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整个人猛抖了一下,差点连双脚也要脱离地面。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的努力再次白费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展开,毕竟她这一天净在做些无用功的事。 叹着气,哪怕不情不愿,五条怜也还是乖乖伏低了身子,从地上拾起陈旧泛黄的书册。许是被蛀虫啃尽了,这几本书格外轻,在手中掂量着,也感觉不到太多的分量。 里面会写着什么呢?果然还是有点好奇。 似乎就是在试图翻动书页的同时,余光的边缘瞥见到了角落里异样扭曲着的影子。她被吓了一跳。 仔细看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异样或是扭曲,只不过是竖着摆放在墙角的一把蒙着黑布咒具,投下了细长的影子,与边界平直的墙角阴影融为一体,这才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 居然被这种东西吓到,自己可真没用。 五条怜露出苦笑,轻轻戳了戳咒具,无聊的小动作像是在怪罪着它。她想她也没有太用力,黑布却忽得松开了,伴着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散落在地,又把她吓到了。 慌忙后退两步,再回头看看,确认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闯下的小祸,五条怜勉强松了口气。 干脆把这东西一道带出去吧,说不定对悟来说也会是个有用的东西。 五条怜拿起咒具,意料之外的重量让她险些抬不起手腕。 这是一柄古旧的长矛,松木柄雕刻了菱形的花纹,握在手中,仍能触摸到微妙凹凸感。青铜制的矛身已爬满锈迹,不见旧日的锋芒。 在矛骹的下沿,垂落了几枚狭长的六角铜铃,像极了五条宅邸屋檐下的惊鸟铃,只是更小巧一些。悬挂这红字符咒的铜舌伸出了六角的边缘,长长的符咒几乎将要碰触到地面,朱色印记依然显眼而明亮。 不经意间,她的手颤抖了一下,铃铛碰撞的响声回荡在狭小的室内。 似乎曾听到过这般清脆的铃音,也有可能只是错觉而已。 五条怜知道的是,她从未见过这件咒具,也不曾知晓它的存在。可不知为何,它的名字就踟蹰在唇齿之间。 “……天沼矛。” ■■■ —记录:2006年6月13日,东京都,塔利影院— 发生在未来的一切全都是从电影开始的。 是的,从那场错过的电影开始。 在上一个周日,五条悟就和她说好了,会在周五和她一起去看那部上映不久的好莱坞大片。 随后是周三,他说突然被安排了任务,但肯定能飞快地搞定,叫她快点买好票,否则肯定只能坐到影厅的角落里。 到了周四,向他确认了明天的安排,他过了五个小时才回复,说任务很顺利,没有问题。 而后,是今天,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还没有出现。 梅雨季节,潮湿的空气比任何时刻都要恼人。五条怜站在电影院的霓虹灯招牌下,忍不住拉扯着校服的领口。 今日连空气也沉闷,必须用力地呼吸,才能真正汲取到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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