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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目标就是纯粹的力量？”黛安娜厌恶地皱眉，她踢开正在脚边爬行的一只虫子，用有些悲哀的语气继续道：“你知道你的思维就像昆虫一样吗？” “昆虫？”艾琳笑了笑：“昆虫同样也很强大……我知道你的意思，黛安娜，我说了我不奢望你的理解，毕竟你我已经是不同的生物。” “但我们曾经都是人类。”黛安娜说出这句话时像是在叹息，她周身的气场变得柔软，血族的防备也突然消散。 她注视着眼前的艾琳，这个和自己有着亲缘关系的女人，缓缓阐述着对方不愿承认的事实：“身为人类的你和我的父亲相爱了，你生下了我，同样是人类的我，我们曾经都是人类，是你口中有感情和认知，带有原罪的人类。” 艾琳愣住，她的身形晃了一下，于是身后的光束闯进了她的双眸，有些隐晦的涟漪泛起，但稍纵即逝。 见艾琳不语，黛安娜继续说着：“你是我的源头，所以我曾经以为我的恶劣是来自于你身为女巫的诅咒，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和你有本质上的不同。” “什么？”艾琳回过神。 静谧的石室中传来一些热闹的声音，上方的游客们陆续走过，两个孩童在一起追逐的嬉笑声格外悦耳，就像初春第一声幼鸟的鸣啼，所有的生机都在此刻炸开。身后的父母在呼唤他们的名字，一家人朝着远处走去，夫妻间聊着些细碎的琐事，海浪在山下伴奏，这是世界的一隅，平静又伟大。 黛安娜仰头听着，真心地笑了，她回答道：“我更喜欢晒太阳。” 艾琳被眼前的光束惹得睁不开眼，她无法看清黛安娜的神情，只能后退一步，躲回暗处。 这时，黛安娜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银戒，她将其戴在无名指上，神色温柔，饱含爱意。这一举动刺痛了艾琳的神经，她猛地意识到黛安娜做了什么。 “你竟然……”艾琳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却止住了。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她没有任何要劝黛安娜的必要了。她是自己的女儿没错，但是黛安娜的灵魂同样游荡了千年，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只为了自己的爱而存在，这份爱依附于谁，她便为谁而战。 真不知道那个名为凯厄斯的血族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让黛安娜摆脱了女巫的影响。 艾琳正思索着，黛安娜却再次用一个匕首般锋利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你说你爱过我的爸爸，我选择相信你，那么妈妈，你爱过我吗？” 眼前的黛安娜有着孩童一般的眼神，她如此真诚地发问，眼中却是知晓一切的无奈，还有对艾琳的悲悯。 艾琳禁闭双眼，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她第一次抱黛安娜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初生的婴儿，皱皱巴巴，没有眼睛，只是吐着舌头，一只小手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力气竟然出奇地大。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落下了冰冷的泪水，她有过不舍，但是还是选择将女儿放下，之后她再也没有抱过这个孩子。 “是的，黛安娜，我真心地爱你和你的父亲。” 艾琳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只有几秒钟的犹豫，当她再次睁眼时，没有任何改变。 黛安娜深吸一口气：“但是你还是选择了抛弃……如果现在还有机会，你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艾琳没有正面回答，她昂首挺胸，坚定不移，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彩，诡异又耀眼，她大声宣告：“我战胜了弱点，黛安娜，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带有震慑力的声音击打着厚重的石壁，音浪前后裹挟着黛安娜单薄的身形，她不动如山，冷静地和艾琳对视，毫不畏惧。 “所以你觉得你会胜利？”黛安娜反问。 艾琳骄傲地说：“我知道我会胜利，因为我愿意牺牲一切。” 说着，艾琳突然拿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溢出，血珠连成一条细线流进石板中的沟壑，填满了文字之间的空隙，女巫体内的巨大魔力被诅咒召唤出来，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四分五裂，一切都像被扭曲了一般难以辨认。 黛安娜意识到这是气场封锁了她们脚下的圆形图案，同时一股汹涌的力量游走在身侧，带有强大的毁灭性。 艾琳有些不忍心地皱眉，她不愿去看黛安娜，只是专心用血线修改诅咒的内容。 只需要一个奥拉的家族成员，艾琳就可以利用这个人开启这个特殊阵法，从而激活奥拉家的诅咒，不管他们还有多少人类血脉存活于世，一个也跑不掉。 其中也包括她的女儿，黛安娜。 这次，艾琳认为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时间与空间被扭曲，艾琳的魔力将她们二人困住，这感觉就像艾琳掌心那丝流出又回到身体内的血线般诡异，不知道过了多久，黛安娜觉得日光已经完全消失，透过上方的零星孔洞，她甚至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就在黛安娜以为这一切要一直持续下去时，艾琳终于停下了，魔力气场在瞬间消失，艾琳随之瘫倒在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女巫们纷纷上前将她扶起，她抬起疲惫的眼皮挣扎着站起来，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黛安娜依旧愣愣地站着，她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艾琳握住自己手，虽然她有人类的体温，但黛安娜却觉得寒冷刺骨。 “陪我出去走走吧，黛安娜。” 艾琳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她的所谓善意举动可以当做是最后的临终关怀，黛安娜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不去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扶住了她虚弱的身体，带着艾琳走出了地宫。 这是要塞城墙外围的一处平台，宽阔又隐蔽，此时已到深夜，这里没有了任何游人。晚风冷得像一场无形的大雪在狂妄肆虐，从这里向南看去，大片的深蓝海色和夜幕交融，天地空旷，银河无际。 黛安娜眺望远方的地平线，她松开了艾琳，独自来到悬崖边，残月下的身影好像刚从印象派的画作中走出，这场景会给人一种错觉，如果月光消失，她也会随之消失。 “对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抱歉，黛安娜。”艾琳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裹紧了些身上的大衣，感觉冷透了。 她继续说：“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到，我向你保证凯厄斯的安全，你可以放心。” “你说的我好像快要死了？”黛安娜觉得有趣，她笑着回头。 “你的确……” 艾琳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舌根，她怔怔得看着黛安娜，说不出一句话。 黛安娜手中的链子竟然发光了。 艾琳眼睁睁地看着黛安娜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条银链，那本该没有任何反应的金属竟然在她手中缠绕上了电光，滋滋作响，灼烧着艾琳的神经。 “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摇着头抗拒事实。 黛安娜则冷漠很多，她把玩着手中的银链，三两下后似乎觉得无聊，于是随手将其丢到了身后的崖壁之下，入海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再次看向艾琳的双眸，宣告了对方的失败。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母亲。”
第48章 四十八 终局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母……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母亲。” 黛安娜站在崖边，面容平静，忽而狂风大作，海浪朝崖壁呼啸而来，响声如雷鸣，撕扯着她们之间的气氛。 艾琳震惊地摇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她看到黛安娜又拿出了一条普通的银链，随手扔到了她的脚边。 “我把你的链子掉包了，血族的速度是很快的，你知道吗？” 的确，她并没有清晰地看到黛安娜拾起银链的过程，那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而等到艾琳能再次看清时，黛安娜为她展示的链子已经是这条仿品了。 黛安娜的声音化成针尖扎进艾琳的大脑，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坠冰窟，这才意识到自从黛安娜投降后她们之间的所有对话都是一场精密的暗示，针对自己的心理暗示。 “你骗了我……你是女巫……”艾琳颤抖着下巴，她快要站不住。 黛安娜没有胜利者的欣喜姿态，她只是悲哀地旁观这一切：“我只是有女巫的基因而已，正巧也沾染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天赋，不过这足够让你们的弱点生效了。这还要多谢你的选择，母亲。” 是的，这结局的选择权的确在艾琳手中，黛安娜只是放了一个饵，她甚至都不准备收杆，因为只要艾琳去咬饵，那铁钩就能将她穿透。 黛安娜说：“哪怕你对我有一点点的不舍得，你也不会自取灭亡。” 枯叶划过，今夜有着荒漠般的死气，蚀骨钻心的疼痛在身体内发芽，艾琳捂着心口跪倒在地，她察觉到诅咒即将反噬她的肉身和灵魂。 这已经是绝境，但艾琳却突然迸发出一些残留的精神，她望向黛安娜，好像她是什么救命稻草。 艾琳的双目泛着血丝，她的表情狰狞，有些欣喜的疯狂，她指着黛安娜喊道：“你是女巫！你是女巫！果然……黛安娜！你不明白吗？你要继承我！放弃那些让你软弱的牵挂，你有血族的力量和女巫的魔法，你会成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存在！” 眼看艾琳依旧不死心，黛安娜浇灭了她的幻想：“然后变成你吗？那我不如去死。” 骨骼迸裂，内脏在颤抖，艾琳吐出一口鲜血，她虚弱又带有病态的坚强，依旧喋喋不休：“血族是注定会下地狱的生物，你拥有的永恒时光将变成无尽的只有空虚二字的地狱，而你那可笑的爱并不能拯救你。” 艾琳的话字字诛心，她想在最后的时刻恳求黛安娜延续她的族群，她固执地相信这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海潮起落，疏星垂下，黛安娜遥望夜空，思绪飘散。 “我曾经无望地等待过，就在那不知尽头的时空中，就是那一次，我破除了你们的诅咒。” 看着一步步走向毁灭的艾琳，黛安娜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她没有移开视线：“从始至终，你们都没有赢过我，无论你承认与否，我都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夜和眼前的血族一样冰冷，艾琳被她的话语击垮，再也无法支撑，反噬的力量完全侵占了她的身体。这时，一团火从体内爆发，她的皮肤炸裂，金发成为灰烬，红色的火光中，双目空洞，她最后望向黛安娜，伸出手想去抓住一个触不可及的幻梦。 黛安娜心神一松，她下意识地后退，就要从崖边坠落。 一阵疾风自她身后掠过，熟悉的胸膛给了她后背一个依靠，鼻尖有轻柔的香气，驱散了焚烧的苦涩。同时，一只手替她拦下了这地狱场景，凯厄斯从后环抱她，捂住了她的眼睛，气息自耳边流转，像安抚人心的摇篮曲。 “不要看，黛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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