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卿回到上首,目光冷淡地看着梅香,“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梅香犹豫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京城的国舅府邸,加急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被承上国舅爷的案头。国舅爷挨个仔仔细细地看完,这才问下面跪着的人,“都在这里了?” “回国舅爷,宫里那份已经誊抄下来送上来了。国舅爷说不能拦截,所以这会,那封应该已经到宫里了。” 国舅爷微微点头,“下去吧~” 静谧的书房里,国舅爷想着刚才信封里的内容,不由笑起来。真是有意思,他从未想到,这个钟卿倒是有这般的大才。多少人看不透的局面,他竟看得如此通透,确实是个妙人。 “那殿下的意思是?” 国舅爷笑笑,“其实,锦儿身边有这么个人也不错。锦儿啊,就是太妇人之仁了。” 心腹嘴角抽了抽,直接提剑杀了两个官员的公主殿下,是妇人之仁? 国舅爷瞥一眼就知道心腹在想些什么,摇头笑道:“她啊,也就是写直来直往的能耐。可是在这个环境里。”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又凌厉,“直来直往,只会被人吃得渣滓也不剩!” 心腹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了故去的皇后娘娘,叹息一声,“所以,您是想找个人护着公主殿下?” 国舅爷点了点桌子,“你以为这个钟卿如何?” “只怕,心思过于诡谲,若不是对公主殿下真心相待,只怕……” “男子的真心?”国舅爷嘲讽一句,“你我同为男子,你信吗?” 心腹有些尴尬。 国舅爷摇摇头,“自然是要万无一失才好~” 心腹心思一动,“您的意思是?” 国舅爷抬头看向窗外,“钟卿和沈征,你说那位更中意哪个?” “自然是沈征。国舅爷的意思是?” 国舅爷笑笑,“他既然投靠过来,自然就得绝了另外一边的路不是么?总不能脚踏两只船。”瞥了心腹一眼,“你知道该如何做。” 心腹颔首,“国舅爷放心。”
第148章 过招 见沈征依旧抿着唇不说话,沈老爷…… 两份密信先后被送进宫里,花旸看完了一封,喜悦才上眉头,下一封就兜头给他一盆冷水。一气之下,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盏,在一众的告罪息怒声中,花旸神色冷酷而阴鸷。 他生平最恨背叛,这个钟卿,竟然敢辜负他的信任,投靠到国舅的阵营!这事花锦知道吗?若是她知道,那岂不是…… 花旸的神色阴冷至极,所有背叛他的人,他都要他们不得好死! “来人!传旨!”花旸冷冽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仿佛带着淋漓的鲜血。 一旦接受了钟卿是国舅爷的人,江南官场上的各位便开始大开方便之门。之前钟卿一直看不到的信息,没多久便都一一奉到了桌案上。钟卿一一翻阅过去,便也大致有了了解。国舅的势力在江南经营多年,花旸想插手,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花锦来了江南。哦不对,还有一个他。 钟卿哼笑一声,只是恐怕花旸的算盘是要落空了。 花锦拒绝了沈征,可是沈家这条线却不能放弃。到底是当年盘踞江南的第一户,富商们的风向标,可不能轻易丢掉。思来想去,花锦还是准备亲自去一趟。 只是去,却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得去,得找个借口。 作为曾经的江南第一富商,沈家的园林,那是曾经在皇家面前也挂了号的。后来因为太傅大人的落马沈家也跟着断尾求生开始蛰伏。曾经准备将这园林敬献皇家,只是国舅爷对这些文人墨客喜好的园子没什么兴趣,便作为仁政的表示留给了沈家。 “江南第一富商家的园子,你说,是不是比阿旸的御花园还要好看?”看了一半地质风土的花锦,忽然问道。 梅香啊了一声,不知道公主殿下怎么忽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接道:“不知道呀,沈家的园子,殿下要是想知道,叫沈大人来问一问不久知道了?” 花锦忍不住用手里的书敲了梅香一下,一脸恨铁不成钢,“叫他来有何用?他的辞藻,还能比这书上写的还华丽不成?” “况且,就算是更华丽一些,又哪里有亲眼所见更生动呢?” 梅香立马明白过来,公主殿下这是闷得慌了! “那,公主殿下便去瞧瞧呗!都上了书记载的,定然是十分出众的,不见得比得上御花园,只是这江南风貌自有不同,殿下看完了,回京之后也能与各位娘娘们说一说,也不算白来一趟。” 花锦抚掌大笑,“还是梅香懂我!” 主仆谈笑间,便定下了要去沈家看园子的行程。 沈老爷子十分高兴,拍着匆匆赶来的外孙沈征的肩膀,笑得无比欢畅,“看来殿下待你,确是不一般啊!” 沈征还没来得及与沈老爷子说提议被花锦拒绝的事。只是现下,显然沈老爷子是把公主殿下的来访看成是答应提议的举动了。 沈征不敢再隐瞒,赶紧把那日公主殿下的话转述给沈老爷子。沈老爷子一边听着,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她拒绝了?”沈老爷子有些诧异,接着又有些看不明白,公主殿下拒绝了提议,却又来沈园做什么呢?总不会,是不想付出,还想着吃好处吧? 看着袖手站在一边的沈征,沈老爷子略略沉吟后,问道:“你怎么看?” 沈征只觉一片苦涩,他能怎么看? “那日我与公主殿下说完这件事之后,殿下说她并未打算婚嫁。说让沈家放心,她愿说服陛下,将陛下的胞妹……”顿了顿,沈征的语气有些激烈,“但是我不愿意!” 沈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只一个陛下亲妹的头衔,可挡不住那些对着我沈家垂涎欲滴的豺狼!” 见沈征依旧抿着唇不说话,沈老爷子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征,你可愿尚主?” 沈征越发苦涩,他哪里不愿意?只是,只是有人不愿意。 沈老爷子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笑着道:“你只管放心便是!这到底还是陛下的天下,公主殿下既然牵扯进来,既想着拿好处,还想独善其身?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征嘴唇微动,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为了迎接花锦,整个沈府上下一派喜气。沈老爷子更是带着一众儿孙亲自相迎。不过到底顾忌到殿下是个女子,沈家广邀朋友以及诸位大人的亲眷们,直接在家办了个花会。 然而实际上,这些大人朋友们的思维,远比沈老爷子想得更加发散和长远~ 于是,在这场原本就该是政治作秀的花会上,花锦看到了不下数十个鲜嫩可口的少年郎。花锦,…… “没想到这些员外们,倒是十分上路,都知道投殿下所好!”服侍花锦更衣的时候梅香如是笑道。 花锦扶额,“看来你殿下我的名声,已然深入人心了。” “那可有殿下看上的?” 花锦瞥了她一眼,梅香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 花锦又笑起来,“你没瞧见,那沈老爷子的脸都黑了?估摸着,他也没想到,这帮人能把撬墙角这事干得这么毫无顾忌吧~” “撬墙角?” “你当他们沈家就真的干等着?” 梅香恍然,“您是说沈大人!可是,奴婢也没见着沈大人呢~” 花锦无意识地敲了敲桌案,“他可别让我失望才好~” 沈家的园子的确好看,不愧是享誉天下的江南园林。花锦沉浸其中,倒也是如痴如醉。只是苦了一众陪侍的女眷们,对这位名震天下的公主殿下,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殿下一直笑眯眯的,可或许是天家威严,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只怕惹得殿下恹恹。于是这好好的花会,无端多了许多尴尬沉默。 就在气氛沉闷,花锦思量着是不是该找沈老爷子聊一聊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花锦回身看去,就见一身官服的钟卿大步而来。在众女眷的惊呼声中,他穿过百花向她而来,花锦竟不由有一瞬间的失神。 下一秒,钟卿已经到得她的身侧,伸手握住她握着花枝的手,声线清越温和,“小心扎了手。” 花锦回过神来,笑意微敛,“你怎么来了?” “公主驾临,多少大人们的家眷都来做陪客。无奈钟卿尚无内眷,只好亲自上阵当陪客,莫要叫殿下恼了下臣才是。”他语气平淡,可依旧叫人听出些许委屈。 在场的都是人精,过后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她好宠男色。不过,她在乎这些名声吗?自然是不在乎的。只是今日却不行,这是在沈家,她曾经最爱宠的沈征的外祖家。钟卿这一番做派,可就是明晃晃打沈家的脸了! 一时间,花锦微恼。看着他温润的眼眸,花锦勾了勾唇角,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阿卿这是哪里的话?这可是沈家啊,阿征在本宫身侧多年,自然是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不待钟卿做出反应,她已然将刚才拘在手中的花折下来,举到钟卿面前,“就像这花,你瞧,连花刺都早就去得干干净净。阿卿,是你多虑了~” 到底,沈征才是深受公主殿下宠爱的第一男宠。多年的情分,对彼此的熟悉妥帖,是印刻到骨子里的。 不等钟卿做出反应,花锦已然转身继续前行。这园子,还没逛完呢! 一众人从钟卿身侧走过,追随着公主殿下而去,竟显得钟卿身边平添几分萧索。 看到了吗?钟卿,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万般甜蜜,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钟卿眼中浮起些许冷意。 “大人,殿下已经走了。”小小带着几分怯意的声音响起。 钟卿瞥眼就看到身侧站着的小小少女,带着几分青涩,小声提醒他。在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时,腼腆地笑了笑,便赶紧走开,追那大部队去了。 钟卿自嘲地笑笑,大步跟了上去。 本以为经过花园那一幕,钟卿该离去了。却不想,他依旧一派自然,带着下属的官员们,继续留在沈府。 纵然是分桌而食,然而只是隔着一个屏风,还能隐隐听到那边的声响,花锦却不免还是多了几分心浮气躁。 “殿下若是不喜,便叫钟大人离去好了,向来钟大人也不会违逆殿下的意思。”梅香小声建议。 花锦深吸几口气,“算了,由着他吧!”回头再跟他算账! 本以为这餐饭,也就是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却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喝多了,竟然公然要给钟卿介绍闺中女子,意图做媒! 夸赞自家女儿的声音轻易便透过那薄薄的屏风传过来,在座的女眷们一边竖起了耳朵,一边时不时小心瞥一眼花锦的脸色,等着她的反应。 花锦差点被气笑了。这些人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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