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钟卿温润的声音响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还要家父家慈做主才是。卿不敢自作主张。” 那人又笑起来,“好说好说,当年我回京述职的时候,也见到过令尊,有过一番交往。回头我便着人休书一封,与令尊提一提!钟大人独身在江南,也万万没有耽误了终身的事!” “有劳大人~”这是钟卿的声音,他竟然还应承下来了! 花锦只觉得肚子里顶起一团气,再没有了胃口。 众人一直瞧着公主殿下,见殿下放了筷子,众人登时也放了筷子,脸色明显不安的神色看着上首,仿佛花锦随时都要发脾气。 花锦再次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本宫酒饮得有些多了,有些不适,先去休息一下。诸位请便。” 众人忙起身恭送。 花锦瞥一眼屏风那边,能看到那影影绰绰的深色身影也起身作揖。花锦随意地收回目光,任由梅香扶着,离了这大厅。 “殿下不该走的。”梅香小声叹息。 花锦神色越发难看了几分,“我知道。”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事情,一旦动了念头,就连理智都被削减了许多。 梅香不再多说,扶着花锦进了沈家早就准备好的水阁里。 事到如今,这一场作秀已经被搞得七零八落,宛若她与钟卿闹别扭一般。花锦扶额,略略思量,干脆将计就计,“你去叫阿征过来。” 梅香惊讶,“现在?殿下……” “快去!”花锦眉目一凛,“我自有计较。” 梅香领命而去。 不久,沈征就跟在梅香身后进了水阁。
第149章 第一局 心魔钟卿恨恨看他一眼,旋身离…… 按说花锦离席,宴席上的气氛本该松快下来的。然而奇异的是,宴席上的氛围更冷了,冻得人有点难受。本想趁着公主不在好好八卦一番的女眷们仿佛感觉到了隔壁传来的阵阵冷气,彼此只敢眼神交流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 隔壁男桌上的人可就太清楚了。这位知府大人,不知道突然哪里戳到了肺管子,这会拼命放冷气,把一桌人冻得噤若寒蝉。难道是因为公主殿下?众人隐晦地眼神交流中,十分看不透这其中的走向。 就在众人心痒难耐之时,就见钟卿突然起身。 旁边的伺候的下人立马上前,“大人可有吩咐?” 钟卿扶了扶额头,“在下不胜酒力,还劳烦安排一处给在下休息。” 下人立即带着钟卿去往早就准备好的客房中。 这两尊大佛走了,宴席终于彻底松懈下来,“看吧看吧,我就说这钟大人和殿下,咳咳!你们知道吧?” “我看恰恰相反,只怕两人这是彻底掰了。你没看都有人给钟大人张罗着说亲了吗?” 众人眼镜骤然一亮,若是排除公主殿下的男宠这重身份不说,钟卿那绝对是妥妥的青年才俊啊!家中有适婚女儿的,哪个会不心动?之前碍于公主殿下不敢觊觎。若是……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确定了彼此心中所想。接着就接二连三致歉退席,纷纷回家,就准备找人开始张罗亲事了! 水阁里,梅香送了沈征上去后,就退回到水阁外守着,绝对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此处。这一守就将到了夜色降临。公主殿下和沈征终于从水阁出来。这时却有一个下人急匆匆冲过来,对着水阁的出口就跪了下来,神色焦急,“殿下不好了,钟大人,钟大人他……” 花锦还未出来,却耳朵尖地听到了外面的事,忙三步并作两步,“钟卿怎么了?” 那下人赶紧叩拜说明,原来刚才钟卿以不胜酒力退席去了客房休息就再没出来。直到日落西山,府中都要用晚膳了,下人们才大着胆子去问。结果这一下可不得了,钟卿竟然发了高烧! “可请了大夫?” “请是请了,只是,只是钟大人病中呓语,声声都是在呼唤殿下。” 花锦心中一紧,拎着裙子就要走。沈征看着花锦的动作,心中一痛,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花锦动作一滞,想到才谈妥的条件,叹息一声,收回动作。只看向身边的梅香,“你去看看,看看他……” 梅香了然,跟着那下人而去。 钟卿此时的确不好受,识海内灵力翻滚,如狂风骤雨,如同钟卿二人之间的气氛。 只是相比于剑拔弩张的钟卿,心魔钟卿则显得惬意得多,似乎以钟卿的气愤为乐。 “便是你当下就爆体而亡又如何?她不会来看你一眼的。”心魔钟卿嘲讽地看着钟卿,“皇帝为了拉拢江南富商筹集军饷,恐怕早就有意撮合花锦与沈征。如此明摆着的局面,你到底还在幻想什么?” 钟卿青筋暴起,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混蛋。偏偏他就是要挑衅,语似鬼魅,萦绕耳边,“她总是会抛弃你的!” “你胡说!”钟卿终于爆发,却被心魔钟卿更快一步,禁锢在无形的结界中,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撼动半分。此刻,心魔正盛! 心魔钟卿脸上的笑意残忍,字字句句犹如刀子,刺入钟卿的心中。然而他刻意忽略,每一把刀,都是从他自己身上拔下来,还带着淋漓的血,隐着蚀骨的痛。 “我绝不相信!” 心魔钟卿眸子带着红,似是快意,又似痛恨,“这具身体都快烧死了,可是她却始终未来。哦对了,你可知她在何处?” 心魔钟卿靠近他,“在水阁啊,而且,那沈征也在她之后进入了水阁。你说~”语气轻轻如呢喃,带着无限婉转瞎想,“他们俩在那做什么?” “啊!”钟卿一掌打在结界上。 却有一声惊呼响起,“阿卿!阿卿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忽然闯入这识海虚空。两人齐齐抬头看去。心魔钟卿愣怔刹那,继而满脸不可置信,“她,她来了?” 钟卿忽然大笑,看向心魔钟卿,“第一局,你输了~” “我没有!”心魔钟卿气急败坏地否认,“这不可能,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她弃我而去,置我于不顾,这次怎么会有例外,怎么会有……” “你不信,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心魔钟卿恨恨看他一眼,旋身离去。身后的声音还在传来,“这场赌局,你注定会输,且拭目以待~” 才不是,难道那日日夜夜的刻骨的思念是假的?还是那一次次的痛彻心扉是假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狠心,他从未见识过罢了。 心魔钟卿恨恨地想着,神识已经归位。接着四肢百骸的感觉争先恐后地涌过来。而这其中最鲜明的,莫过于拥着自己的那柔软的身体,还有不断覆在额头的微凉手掌。唔,看来他跟那个傻子的斗争,对这身体的损害还真不小,居然烧得这么高,连她的手都觉得冰冰凉凉的了。 花锦看着怀里的人烧得人事不知,心头充满了慌张。 她本意是不过来的,毕竟这是在沈府,要给沈征留着颜面,也是遵守作客之道。然而梅香去看完,就一脸慌张地回来说钟卿烧得厉害,已经人事不知。 到现在花锦都记得在听到禀报的刹那,头脑轰然四肢冰凉的感觉,惶恐如潮水迅速席卷全身。花锦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不顾威仪跑过来的,又是怎么命令人,带着钟卿上车,赶回公主府的。她甚至无暇去思考,她这样带着病中的钟卿从沈府出来回公主府的举动,又会给各方人留下什么含义。 此时此刻,什么都没有阿卿重要。 花锦亲自取下钟卿头上的湿巾,换了新的。额头被湿巾敷着,仿佛已经凉爽几分。可是只要碰到他的脸颊,却依旧是那几乎灼伤人的热度。 “阿卿,阿卿你醒醒啊?你到底是怎么了?”花锦抱着他,低头贴在他的脸上,感受着那依旧灼热的温度,花锦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滴在钟卿的脸上。 钟卿回神,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花锦红红的眼眶,“觅儿···” 因为高热,声音嘶哑低沉,很容易就淹没在马车的行驶声中。但是这并不妨碍花锦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动作,差点喜极而泣,“阿卿!阿卿你醒了?” 钟卿努力支撑,却被花锦拦住,漂亮的眼睛带着深深的红色,似乎刚刚哭过。钟卿一怔,不由伸手去碰,“你哭了?” 以为依着花锦的性格会断然否认,他甚至在话出口的瞬间就有些后悔。被耍弄被抛弃多少次,偏偏还要自取其辱吗? 然而下一秒,她的声音便传进耳朵,“是啊,差点被你吓死~” 钟卿有些诧异地看向花锦,继而垂眸轻笑,“殿下怕什么?” 花锦有些不高兴,伸手捧住他的脸,“你说我怕什么?不就是在沈府的时候对你冷淡些许,你就要与我这般闹别扭吗?” 钟卿闻言一噎,一个没缓过气就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花锦急忙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你慢点,慢点~” “你,我,我何时与你闹别扭!”缓过气,钟卿急忙反驳,似乎还带着些微的懊恼。他发热,分明是因为看穿她的本质与那个傻小子对峙引起的。怎么,怎么就成了他跟她斗气?他才不屑,不屑跟她斗气! 花锦好脾气地顺着他,“好好,你没有与我闹别扭。那你告诉我,好好的你怎么就发热起来了?” 钟卿垂眸不语。 花锦撇撇嘴,不与这生病的人计较。不过想到今日两人之间的冷淡,还是解释一句,“我来沈府你该知道缘由。无论是我与阿征明面上的关系,还是我的目的,乃至于作客之道,我都不能与你过于亲密。你别为这个气我,嗯?” 声线婉转,倒像是逗孩子的语气! 钟卿气闷,沉声道,“谁跟你生气了~” “你当真没有气我?” 钟卿不言语。花锦叹息一声,忽然低头。钟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触上她软软带着花香气的唇。 “阿卿,你刚刚真的吓坏我了~”唇贴着唇,她在他唇边呢喃,似乎还带着些微的哽咽。 钟卿心中一动,无言的酸涩忽然在胸间扩散开来。这一刹那,他们仿佛同样沦落的人,有着同样的恐惧和悲伤。他忍不住拥住她的后背,低低应一声,“不要怕,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 注意着马车动静的梅香终于松了一口气。殿下紧张钟大人的程度大大出乎了梅香的意料,不过还好,钟大人有惊无险地醒过来了。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一下钟大人才是。回去就与侍卫长说一说! 而今天沈府发生的桩桩件件,也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由一单骑火速奔往京城。 两日后,记载了这晚情形的奏章就躺在了花旸的龙案上。摇曳的烛影下花旸的脸色阴晴不定。静默良久,花旸忽然拾笔,边写边道:“着翰林院拟定圣旨,朕将沈氏孙,沈征,配给长公主花锦为驸马。不日宣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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