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依旧如昨,人却与昨日不同。林晓棠轻坐在妆台前,抬眼向镜子中看去,只见镜中人粉面桃腮,肤腻脂凝,恰似夏日雨后初初绽开的一朵嫩荷,鲜艳明丽,妩媚风流。 她低头含羞一笑,便开始整理起略显凌乱的长发。待细细梳通了头发,才刚刚将发髻绾好,正要再插上簪环,却听见渐渐近前来的脚步声。她忙转身去看,却见上官透带着一身腾腾的热气,正从前院中大步赶回来。 才刚晨练完,他一身衣袍被打湿了大半,手中还提着一把光秃秃的宝剑。林晓棠忙起身相迎,只目光才一相触,顿时便面色飞红,小声道:“你回来了?是晨练结束了吗?”上官透含笑点头,先将长剑在兵器架中摆好,又进屋内重换过了一身衣裳,然后便坐在旁边紧盯着她看。 她今日的装扮格外不同。前面的碎发已被轻抿起,露出一片光洁白皙的额头,平日披散在肩上的尾发,也被紧绾在了脑后,编成了密密的髻鬟,低头含笑间,一段白生生的脖颈若隐若现。 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隐隐有些出神。林晓棠察觉到这一点,上前来轻拉住了他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是我有什么不对吗?”上官透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温声道:“没什么。只是忽想起,有件事情竟忘了做。” 林晓棠略带诧异,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重提过长剑拔出,另一手捋过一缕长发来,轻轻斩作两截,然后含笑看过来。她顿时明白过来,忙抬手解开了头发,然后找出一把剪刀来,也依样剪下一缕发丝来,再与他的头发合在一处。 她找了段红绳将头发束起来,编成黑漆漆的一截长辫,又寻了个织锦的香袋装好,然后抬手递了过去。上官透接过香袋细看,低吟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林晓棠听了,也不及细思,便接话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话一说完,顿觉此言不祥。她心中不安,不由得抬眼,怯生生看了过去。上官透却不以为意,只将香袋在胸口小心放好,然后笑道:“好了,你接着梳妆。我在这边等着你。”说毕,重向一旁椅上坐下了。 林晓棠笑应了一声,转身坐回去继续妆扮。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不过是薄施朱粉,淡淡妆点,再使黛笔轻轻一扫便好,只才刚从匣中取出眉笔来,腕上却顿觉一紧。 不知何时,上官透已凑了过来,从她手中轻轻抽出眉笔来,低笑道:“让我来。” 她的眉形细长而舒扬,颜色却略有些淡了,因此常需要描上一描。上官透似是很擅长这个,只略在她面上比划了下,便迅速下笔画了起来,边画还边评道:“...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这远山眉,正与棠儿再相衬不过。” 说话间眉已画好,上官透将她推至镜台前,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悄声问道:“如何?可还使得?”林晓棠对镜细细打量,也觉得十二分满意,只是--- “你这般熟练,莫不是以前,曾帮别的什么人画过?”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立刻垂下目来,微嘟着唇,显得有些不开心。 上官透一听,便忍不住笑了,笑的很是开怀,甚至露出了两排洁白齐整的牙齿来。他转过身来,半蹲在她面前,抬手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一下,低笑道:“可真是个小醋坛子。 我何曾帮别的什么人画过眉?你还是第一个呢。”说着,神色陡然认真,低声道:“也会是最后一个。” 林晓棠心中高兴,低下头羞赧的笑,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呢?”莫不是当真天生聪慧,凡事一看便会了? 上官透仰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又不很难,看看不就会了?”况且,“我曾随父亲学过丹青。在纸上作画,与在人面上作画,想来是有些共通之处的。不是吗?” 林晓棠想了想,点头接受了他这种解释。上官透站起身来,轻理了理衣摆,然后道:“今日无事。棠儿,我们出去走走吧,正好在食铺里用早餐。”说时手下用力,将她从座上猛拉了起来。 林晓棠一时不妨,险些跌入他怀中,忙红着脸要站好,却被上官透一把拉入了怀中。抬头看时,只见他美目含情,正看着她微微的笑,她面上滚烫,忙胡乱想着说辞,“...我们,我们出去做什么呢?” “做什么?”上官透微愣了下,想了想道:“我们先去用早饭。用过了早饭,便去集市中走上一趟。家里什么都没有,也该采买些东西布置布置。棠儿,你觉得呢?” 林晓棠听了,忙在心中估算了一遍,然后点头道:“我觉得很好。正好,我也有东西要采买呢。”如今已换季,也该为他添置上几身新衣裳了。 上官透听了,便道:“既如此,那我们去吧。”二人手挽着手出了院子。 二人忙了一天,采购了不少东西回来,有衣料,有食物,还有些家居用品,甚至还买了几个仆人回来。之前,只请了位帮闲的大嫂过来,帮着做饭洗衣打扫房间,如今二人已成婚,再劳烦那大嫂帮着浣洗,便有些不太妥当了。 自林晓棠来到这个时代,便考虑过日后的婚姻问题,因此,还曾特意研究过,时下女子成婚后,需要担负起哪些职责。首先,便是孝敬姑舅。然而,上官透没有这个问题。 他现今唯一的血脉至亲,便是鲁王妃上官筝。上官筝早已出嫁,便是日后假死回来,林晓棠回想了下她素日的秉性脾气,觉得并不难相处。她有信心能和上官筝相处好。 其次,便是管家理事。一想到这里,林晓棠立刻找来家中的收支账簿,将今日的支出一一入账。管家最要紧的,便是开源节流,上官透现无职务,只能靠资产孳息来维持生活。 国师府已被查抄入官,并无丝毫资产遗留给他,二人如今的生活日用所需,俱都来自于月上谷。然而,两年前寒热病肆虐,他已提前支取了好几年的存银,现如今,月上谷也仅能维持日常的开销,并无多余的财力可以挥霍。 因此,持家还当以勤俭为上。 林晓棠将支出一一入账完毕,然后把采买的下人叫来,一一安排好活计。有安排厨下及洒扫的,有安排看门和护院的,剩下的两个小丫鬟则贴身服侍,平时帮着打打下手。总之,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第三,便是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这个却并不难。 所谓生活,不过是衣食住行罢了。若论住,如今这房子虽小,却已足够二人住了,暂时不需要操心。至于出行,江湖人或骑马或轻功,这个还得要斟酌一二。眼下急需操心的,不过是衣与食罢了。 说到饮食,林晓棠忙从案上取过一张白纸来,提笔开始拟定食单。 上官透素来爱思虑,常常饮食不节,甚至毫无食欲,若长久如此下去,早晚要酿成大症候。她从小跟着爷爷学医,曾看到过些药膳方子,如今要用到,少不得绞尽脑汁的一一回想起来。 剩下的便是衣裳,这个就更简单了。现成的料子已买好,只需裁剪缝制便可。 关于这个,林晓棠很是熟悉和擅长。自重烨去后,重火宫便一直经济紧张,不必要的开支常常是一缩再缩。虽说,安平镇上就有成衣铺,但为了省钱,林晓棠还是专门去学习过如何裁制衣裳。 第四,也是最后一项,便是子嗣绵延,教养子女。这个还早着呢,眼下还不需要考虑这个。 林晓棠一一梳理完毕,自觉心满意足,很有信心能做个无可挑剔的贤妻。眼看日光开始西斜,上官透又在前院不曾回来,她索性找出了新买的衣料,现在就开始动手裁衣裳。 这种衣料她特意挑选过,最是适宜做贴身的衣裳。 她先在心中估量了上官透衣裳的尺寸,然后取出软尺,在布料上比比划划了半天,待做好标记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裁剪起来。等到将长长的布料裁剪成了一段一段的布块,才找出了针线开始缝合。 一边飞针走线,林晓棠脑中一边转动个不停。今日出门采买,上官透显得尤为积极,似是在做长久居住的打算。然而,这却与林晓棠心中的规划大相径庭。 所以,他其实是准备留在东都的吗? 她不觉停下了动作,心底却在慢慢的寻思,他心中...到底在策划着些什么呢?无命已从月上谷回来,殷赐要研究出假死药来,只怕还要等上不少时日。他们完全可以先回月上谷,又何必一直淹留在东都呢? 林晓棠想的出神,一不小心,竟刺破了手指,她忙放下针线,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待止住了血,正要拈起针来继续,却忽然停了下来。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他是在等待时机,准备伺机报仇。 她呆愣了半响,等回过神来,忙将衣料针线推到了一旁,低下头凝神静思。若他坚持着一定要报仇,那她要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在的,写这段时,我是有点忐忑的,毕竟现在写文的主流是女主专注于事业,我却写了个贤妻良母出来。 但是,如果我们带入其中,好不容易和男神结婚了,新婚燕尔之时,难道就没想过要做个好妻子吗? 况且,我个人认为,所谓的女权,应该包括女性做选择的权力。 有那个能力搞事业,那就去搞事业,也不浪费自己的才华。喜欢家庭生活的,那就去做贤妻良母也很好,只是不要与世界脱节,要时刻保持着自己能养活自己的状态。这就很好了。
第161章 忧起 按照她本心来说,君子报仇,…… 按照她本心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况且便是要报仇,也要审时度势,看准时机,而不能贸贸然行动。 如今鲁王势头正好,二人却势单力薄,孤立无援。虽有太子的关照承诺,可若鲁王真铁了心要动手,太子难道会为了外人,而与自己的亲兄弟撕破脸面吗? 说到底,与鲁王这等皇室贵冑相比,他们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便是太子愿意追查到底,可真出了什么事情,人死又岂能复生?于他们而言,上官透不过是用来抓对方把柄的小小棋子,可于她而言,却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呀。 可若要劝阻他,却又要怎么劝?林晓棠一筹莫展。圣人亦有训言:父之仇,弗与共戴天。一般父子尚且如此,况是上官家这种错综复杂的父子关系?唯一能值得庆幸的,便是上官透还并不曾想过,要连皇帝也一起报复了。 她到底是外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偏又与国师府的覆灭有关,若贸然置喙报仇之事,只恐会惹得他心中不悦。可又不能眼看着他冲动行事,反惹来了杀身之祸,这其间的分寸要如何把握,林晓棠一时还想不出来... ... 上官透进来时,便见她低头坐在那里,静静的正在发呆,不由轻唤道:“棠儿,你怎么了?”说着,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林晓棠回过神来,忙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新做的衣裳,要绣什么花纹才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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