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中嵩轻轻摇头,“不是恨你。你不过是个小娃娃,不值一提。我所深恨者,乃是重烨,重烨杀我儿,我便杀他女儿,也能顺势让远儿继承宫主之位,正是一举两得。” 回想当日,他得到消息,说儿子去探望走火入魔的重烨,忧心之下,便急忙赶了过去,却正好看到宇文玉磐被一剑刺入胸中,当场毙命。 眼睁睁看着爱子死去,自己却束手无策,这种悲痛与愤恨,又有谁能够体会? 哪怕重烨随后自尽身亡,也不能抵消的过。 丧子的痛苦日夜折磨着他,终于,还是被他寻到了机会,对重雪芝下了手,至于宫主之位,那只能算是个添头。 就知道是这个原因,重雪芝已经无话可说了,半响低声问:“莲神九式的秘籍,是大长老派人调换的吗?还有杀王尹涯嫁祸于我,杀银鞭门弟子后引我过去,也是大长老所为吗?” 莲神九式秘籍上的菡萏锁,本就只有重火宫的人才知道如何打开,而且还不是一般弟子所能知道的。 宇文中嵩冷“哼”了一声,“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老夫虽深恨重烨,却不曾背叛过重火宫,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老夫不过是在英雄大会后召回了远儿,放任你一人应对武林诸门派,以期你能够死在外面。再多的,也就是派余万埋伏追杀。 老夫做过的事,自会承认,没做过的事,也不要想栽到老夫的头上。” 他这话倒是不假,自重烨死后,重火宫全靠几位长老支撑,尤其是宇文中嵩,大长老之名,确实名至实归,忠心耿耿。 只是这样,秘籍失踪之事,又要另寻方向去查了,重雪芝不由得皱眉沉思。 宇文中嵩已然心灰意冷,他既然肯将自己所为全盘托出,自然也就不在意自己的下场会如何,只径自问道:“宫主如今已知老夫所作所为,欲要如何处置老夫?” 不待她回答,又道:“老夫可任你处置。只是远儿,他并未参与其中,他的秉性为人,宫主最是清楚不过,还请宫主莫要因为老夫之事,而迁怒于他。” 一听这话,重雪芝几乎都要笑了,他自己之前还在肆意迁怒着别人的孩子,这会子倒希望别人不要随意迁怒自己家孩子,何其可笑。 只是,她确实没有迁怒的打算就是了,“大长老以为,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处置大长老吗?”
第19章 妥协 宇文中嵩反问道:“难道不是…… 宇文中嵩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重雪芝轻轻摇头,“不管玉磐叔叔当日是因何而死,我父亲杀了他,总是事实。此番我跌落山崖,历经一番生死,也算是死过了一回,只当是为父亲赎了罪,还了玉磐叔叔一条命吧。” 她从座位上起身,在堂上踱了两步,继续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如今武林中人虎视眈眈,重火宫危机尚未得解,正是需要大家戮力同心,携手并进的时候,重火宫岂能少了宇文家? 况且,穆远哥幼失所祜,唯有大长老一位血脉至亲,我若处置了大长老,日后要如何面对穆远哥?穆远哥已经没有了父亲,大长老难道要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吗?” 宇文中嵩沉默了,幼孙永远是他的软肋所在。他默然良久,低声道:“重火宫,永远是重家人的重火宫。” 这与他而言,算是难得的表态,然而,重雪芝却并不认同,“大长老错了。重火宫,非是重家人的重火宫,而是大家的重火宫。 宫主之位,自然也是能者居之,并非一定要是重家人。” 她重又坐了下来,伸手为自己倒了盏茶,入口一抿,冰凉刺骨,不由得一阵皱眉,立刻放下了茶盏。 “大长老是知道的,当日我承继宫主之位,本就是为了代父亲赎罪,为重火宫正名。 父债子偿,这本是我的责任与义务,待他日目的达成,抑或是我中途死于非命,则下一任宫主,便是穆远哥。” “你此话可是当真?”宇文中嵩吃惊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重雪芝神色郑重。 宇文中嵩沉默片刻,低声道:“远儿不会同意的。” 重雪芝道:“为了我,他会同意的。” 她不愿意被一直束缚在宫主的位置上,操心付出一辈子,这不是她喜欢过的生活。宇文穆远一向对她百依百顺,若为了代她撑起重担,他会同意的。 宇文中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了解远儿。” 重雪芝微微一笑,也不回答。他微一停顿,又问:“若他日...,宫主可有什么打算?” 重雪芝轻声道:“我自有我的去处。”她眼前忽闪过一道潇洒恣意的白色身影,一阵酸楚之意立刻自心底升起,不觉垂下眼来,看不清神色。 自此,该说的话已经说尽,该做的事也都做了,重雪芝便要起身告辞,宇文中嵩也起身送客。 只一只脚刚踏出了房门,却很快又收了回来。 重雪芝重又转过身,问道:“还有一事,忘记问大长老。海棠她,真的是自杀的吗?” 回宫前,她曾问过宇文穆远,道是海棠如何了,宇文穆远却说她自杀了。至于其中原因,他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故而她有此一问。 听到这个问题,宇文中嵩有些惊讶,却还是答道:“海棠并没有死。 她觉得对不起你,便离宫出走了。是我伪造了她的尸体和遗书,骗过了远儿。” 重雪芝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没死就好,到底是十来年的交情,无论如何,能活着就好。 她心中再无疑问,只向宇文中嵩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去了。 宇文中嵩目送她渐渐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方才回到堂上,准备将他的那些茶具给收拾起来。 只才收拾了个开头,便有仆役匆匆过来,气喘吁吁道:“大长老,宫...大护法他醒了,想要见您老人家。” 宇文中嵩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当下茶具也不管了,只急匆匆跟着那仆役,一起向宇文穆远那边赶去。 宇文穆远才刚清醒过来,便立刻吩咐人抬他去见宇文中嵩。 他身上的余毒尚未清理干净,仆役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一边作势准备去抬椅,一边叫人去通知宇文中嵩。 宇文中嵩匆匆赶来,看到孙儿已经清醒,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责怪,怪他行走江湖不够小心谨慎。 宇文穆远半靠在床头,静静听了一会,挥手示意仆役们都下去,然后开门见山道:“山崖上追杀宫主,可是爷爷派人做的?” 一醒来就问外人,宇文中嵩当即便吃醋了,板着脸道:“是我做的,怎么了?” 宇文穆远顿时大急,“爷爷为何要如此?我早已经向爷爷表明了心迹,对宫主之位无意,爷爷这般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爷爷您若再这般,我就...我就立刻离开重火宫,自立门户。” 他的神色坚定而决然,宇文中嵩却只慈爱的看着他。 他的这个孙儿,与他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赤诚,一样的高洁,怎能不让他感到骄傲? “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下手了。” “真的?”宇文穆远不相信的看向爷爷,生怕他这次又是在敷衍自己。他观察了半天,方才确定他不是托辞,心中立刻便松弛了下来。 “我知道爷爷为何要对宫主下手,是为了父亲的事吧?我这次去月上谷,听到林伯伯说,...” 他将宇文玉磐死亡的真相说了一遍,又道:“父亲他...他是主动求死,本就怪不了别人。 宫主那时还年幼,这事与她本不相干。爷爷,生活在仇恨之中,是件很痛苦的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您还有孙儿,孙儿以后会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的。” 宇文中嵩含笑看向他,微微的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像你父亲呐。 当日重烨走火入魔,也曾有人劝过磐儿,劝他出来主持大局,继任宫主之位,只是磐儿他...他怎么也不肯。 你们父子的秉性,倒是像了个十成十。远儿,这些年,你过得很是辛苦,你可...怨怪过你父亲?” 一听这话,宇文穆远不觉低下头来。说不怨怪那是假的,但是若要怨怪,却又要如何怨怪? 他只垂着头不说话,宇文中嵩也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出一双苍老且温暖的大手,轻轻摸着孙子的脑袋,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些年,我不是看不出你的心意。你自小就喜欢重雪芝那毛丫头,一心一意的维护她。 之前,因着你父亲的事,我总是设法想分开你们,至于以后,就随你的喜欢吧。 说起来,你父亲他们当初结拜时,也曾说过,日后若有了子女,便要结成儿女亲家。只是重雪芝那丫头出生后,重烨却舍不得了,只说要等孩子们长大后,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若没有当年事,这说不得也是一桩好姻缘。” 宇文穆远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段往事,瞬间一阵喜悦自心头升起,待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刻忍住了,只道:“爷爷说这些未免早了。孙儿年纪尚小,如今重火宫又危机重重,不如先度过难关,日后再说这些也不迟。” 宇文中嵩听了,只微笑着看向他。祖孙俩其乐融融。 是夜,重雪芝闭目在床上盘腿而坐。 室内一片漆黑,只有帐内一颗夜明珠,像是一颗小小的月亮,在暗夜中发出莹莹的宝光。这正是上官透当日所赠的那颗,因着她怕黑,便一直留在了身边。 更鼓敲过了三遍,巡夜的人也渐渐远了,宫内众人早已经进入了黑甜的梦乡。重雪芝起身下床,穿好外出的大衣裳,轻轻的推门出去,悄无声息向宫内西北角疾掠而去。 西北角是重火宫的禁地,其实并无它故,只因这里原是重烨生前所居之处。 这处院落早已破败不堪,依稀却还能看出昔日的巍峨来,斑驳掉漆的大门被铁链锁着,锁头早已上锈。 重雪芝也不从大门进,只运起了轻功,无声的跳上墙头,又轻轻的落在院内,小心谨慎的仿佛一只夜行的猫,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响动。 院内有颗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像是一把巨大的伞盖,却遮的整个院落阴沉沉的。重雪芝取出提前备好的铁锹,确定了大致的位置,然后便在树根边挖了起来。 她定的位置并不甚准,约莫挖了快半个时辰,方才挖对了地方,足足挖了有两尺深,终于挖出了一只半尺长宽的小木盒。 那木盒虽已埋入地下多年,却并无锈蚀之处,依旧光滑无缺,显然是块好木料。 重雪芝轻拂去盒上的灰尘,扯下件衣裳包裹好,然后重新将土坑掩埋好,又踢了些腐烂的树叶盖上,直到确定再看不出痕迹来,方才抱着盒子小心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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