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手下败将!”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一群……鼻青脸肿的男孩。 那女童犹未察觉几人的到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地扮了个鬼脸,“输了就是输了,要说话算话哦,手下败将们。” 一道声音幽幽地传过来,“张昕。” “夫子我错……”她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这声音与自己的夫子很是不同,愣了片刻后方才转身,朝着张晗讨好地笑了笑,“阿姊。” 李执事忙将到了嘴边的呵斥咽下,将几人引到客室。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张晗不紧不慢地与郭嘉品鉴着学宫的好茶。 而做贼心虚的张昕不敢再有其他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阿母时常给我写信,说你在书斋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可有此事?” 张昕想也不想地答了话,满脸正直地回道:“绝无此事,这绝对是谣言。”她还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还望太尉明查。” 张晗立时被这小混蛋的做派逗笑了。 而张昕敏锐地抓住了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时机,飞快地扑到自家阿姊的怀里撒娇。 张晗轻轻地揪住小混蛋的耳朵,反问道:“是吗?” “那昕儿刚刚为什么要打架?我让你和武师父学武,可不是为了方便你欺负同窗的。” 张昕气呼呼地鼓起脸,告状道:“是他们先欺负月儿妹妹,我才与他们打架的。” 张晗微微蹙眉,“权且信了你的话,要是我发现你撒谎……” “那我就将《论语》抄十遍!” 张晗又好气又好笑地刮刮她的鼻子,又为她整理好弄乱的衣裳,然后才郑重其事地向她介绍旁边的郭嘉:“这是郭嘉,表字奉孝,你应当唤他一句奉孝先生。” 张昕退后两步,朝着郭嘉行揖礼。 郭嘉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张晗下一句便是:“往后你散了课便跟在他身边,学学为人处世的道理。” 张昕眨眨眼睛,认真地观察起眼前披着鹤氅的青年。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就是…… “打架是最没用的办法,奉孝先生会教你怎么用其他的方法教训坏人。” 张昕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她十分上道地从食案上端。了一杯茶,跃跃欲试地捧到郭嘉面前。 “这……这……恐怕不大妥当,主公,嘉才疏学浅,德行微薄,实不敢……”郭嘉欲哭无泪地看向张晗,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孩子啊,何况这还是个熊孩子! 熊!孩!子! 张晗悠悠然地抿了口茶,然后在郭嘉求救般的目光中比了个喝酒的姿势。 郭嘉……郭嘉悲愤地接过了熊孩子的拜师茶。 “张昕拜见先生。”
第88章 最近的晋阳城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那封弹劾张晗的奏表就像一枚落入水中的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中激起了一道又一道涟漪。 以天子为中心的世家集团,和围绕在张晗身边的拥簇终于撕开了相安无事的伪装,露出了各自狰狞的面容。 相互试探、相互弹劾、相互打压……这些日子以来,两派势力已经明里暗里地斗了无数遍。 而今日的大朝会,显然便是两方人马共同择定的决斗时机。 其实……用“决斗”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形有些不大妥当,因为这场论战早就在冥冥之中有了结果。 张晗手持象牙笏板,默然跪坐于崇光殿中。她的下边儿是吵得不可开交的朝臣,她的上首是同样不发一语的少年天子。 只不过,不同的是:刘协不说话是明白自己的地位,心知自己的话在朝中没有任何份量;而张晗不说话则是完全没必要。 ——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何须她亲自下场。 一派混乱中,司空扬彪突然起身离席,行至堂中。 张晗这才微微皱起了眉,思索起杨文先此举的意义。 先前弘农杨氏一直保持中立,从来没有参与过两派之间的争斗……如今,这是也按捺不住,要加入其中了吗? “臣德行鄙陋,忝列朝堂。而今天下大旱,蝗灾四起,此皆臣失德之过,请陛下治臣之罪,以安黎庶,以正衣冠,以谢社稷。” 说着,杨彪便摘下了自己的梁冠,向御座上的少年天子行稽首大礼。 此举一出,满座皆惊!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闹到最后,竟然是以“杨文先自请离职”的结果收场。 朝会之后,张晗便请了荀攸郭嘉两人到府上议事。 “那帮围在小皇帝身边的世家勋贵,张口闭口便将我斥为逆贼,而将自己标榜为大汉忠臣。” 张晗顿了顿,毫不留情地挖苦道:“但依我看来,他们也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垂拱而治的圣君罢了。” 垂拱而治,即垂衣拱手,毫不费力地治理天下。但张晗话中所谓“垂拱而治的圣君”,大概是指全心放权,万事不管的吉祥物皇帝。 毕竟一个大刀阔斧的改革者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威胁他们的地位,阻碍他们的坦途。 但一个“垂拱而治的圣君”,却能保住他们的财富,护住他们的荣光,让他们继续躺在家族的锦绣花团中醉生梦死,做一个高高在上的贵人。 张晗万分讽刺地设想:若是自己愿意与世家合作,许诺将来不侵害他们的利益,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大臣,怕是转头就会抛弃与他们相亲相爱的小皇帝。 所以她向来是不怎么瞧得上这些人的,但今日杨彪的举动,倒是有些让她改观了。 左右逢源、摇摆不定的圆滑者有之,碧血丹心、傲骨铮铮的忠义者亦有之,那些世家大族能传承百年,到底是有些风骨气节在身上的。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如刘伯安、杨文先之类的忠汉之流,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想法,才会将自己的信仰寄托于风烛残年的大汉,寄托于心性不定的刘家天子? 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1]。这天下是汉家的天下,却也是天下人的天下。白骨露于野,饿殍盈于街…… “朝中御史台的长官不宜长期空缺,主公宜尽快择一合适之人上任。”郭嘉清亮的声音拉回了张晗越飘越远的思绪。 张晗忙回过神来,淡淡地点了点头。 虽说杨文先横插一脚,破坏了她打击那帮“汉臣”的最终计划,但张晗在此事之后也不算全无收获。 起码她撸下了一帮尸位素餐的大臣,可以借机在朝中注入新鲜血液。而在这些空缺的官职中,又以御史中丞一职最为显要,是以郭嘉才会出言提醒。 御史中丞虽说只有千石的食禄,在迁都之前却能与尚书令、司隶校尉并称“独坐”,其中重要性可见一斑。 况且御史台监察百官,领纠劾之重任,继任人选必须慎之又慎。 张晗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拢眉道:“二位可有何推荐人选?”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低调谨慎的荀公达这次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他朝着张晗小揖一礼,正色道:“攸荐颍川陈长文,其人秉公任直,襟怀坦荡,在士林中素有清流雅望,乃忠介骨鲠之士。” 荀攸举荐的人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张晗如是想道。她刚要出声答应,就发现郭嘉的脸色有些僵硬……简直算得上坐立难安。 她放缓了语气,关切地问道:“奉孝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郭嘉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憋了半晌方才犹犹豫豫地向荀攸说道:“嘉竟不知,长文何时到晋阳来了?如此大贤遗落于乡野,实在是我等的失职。” 荀攸破天荒地笑了起来,其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侧身看向郭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长文原先避乱于徐州,近日刚刚迁居于此。” “奉孝若是思念旧日同窗,攸可代为引见。” 郭嘉深觉这天没法聊下去了,他苦哈哈地点了点头,捏着鼻子道:“甚好甚好。只是嘉政务缠身,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是莫要劳烦公达奔波了。” 郭嘉匆匆行了个揖礼,道:“嘉先告退了。” 张晗满头雾水地看着郭嘉逐渐远去的身影,待他走远,方才微微挑眉看向荀攸,道:“不知公达可否为我解惑?” 这位居中持重的尚书令轻轻一叹,含笑道:“奉孝与长文的交情……颇为深厚呢。” 张晗默默地点了点头,还在暗自为他们这深厚的友谊感动。 许多年后,楚国的开国女帝突然就想起了荀公达这句百转千回的“交情深厚”,她看着御案上又一本弹劾郭嘉不治行检的奏表,没忍住骂出了声: 这见鬼的交情!
第89章 【建安二年冬,太尉张晗晋位司空,增邑八百户。又两日,晗荐颍川陈群为御史中丞。】 寒冬腊月是不适宜发动战争的,所以张晗暂时没管盘踞在河内的敌军,她只是默默地清点粮草,训练士兵。 ——为来年开春攻打曹操做准备。 是的,在与手下的一众谋士商议之后,张晗决定先将兵戈挥向曹操。 袁绍家大业大,他的冀州集团在汝南袁氏的招牌下也拥有足够深厚的实力。无论是张晗,还是如今的并州朝廷,都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个庞然大物的准备。 而与袁绍相比,仅仅拥有半州之地的曹操就好对付多了。况且,曹操当初既然敢与董承合谋劫走天子,就应该已经做好了被打到家门口的准备。 “伯然,军需之事交由你负责,可有异议?”张晗歪着头看向赵俨。 “俨必不辱命。”风姿详雅的青年振袖一礼,俯身领命。 张晗朝他微微颔首,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年关将近,子龙与孟起却还在上党驻扎。莫忘了备些年礼送过去,犒劳犒劳将士们。” 有谁会不喜欢一个宽仁平易的主君呢?反正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赵俨是喜欢的。他对张晗的这些话很受用,也就毫不吝惜地奉上了一句漂亮的奉承话: “主公宽仁,是军将士的福分。” 张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诸事业已商量完了,诸君便各自散……”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清秀通雅的青年打断,“主公,群有事要禀告。” 赫然是端着张教导主任脸的陈群。 张晗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了额头,然后万分无奈地看向郭嘉所在的方向。 这浪子果然不在! “群要弹劾军师祭酒郭嘉,行事无忌,为人轻浮,怠于公事,不堪重用。” 陈群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快把御史中丞做成她司空府的西曹掾了。唉,怎么就非得盯着郭嘉那点毛病不放……说好的情谊深重,交情深厚呢! 她的脑仁顿时突突地疼了起来,从前张晗总希望能有个人管管郭奉孝的臭毛病,然而等这人真来了,她才发现——头疼的永远只有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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