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又在那个部落休息了两天,直到右贤王部怒而兴师出了贺兰山,进入河西追赶卫青,木兰才带着大军从另外一个山口转悠了出来。 于是目前战局是这样的: 转悠出来的木兰部 ↓ ↓ ↓ ↓ 愤怒追击的右贤王 ↓ ↓ ↓ ↓ 返回河套的卫青部 ↓ ↓ ↓ ↓ 右贤王急速行军追击,他预料那支汉军在奔袭而来,屠灭他两个部落之后快速撤离,人困马乏之下必然战力折损,只要先追赶上,打他个措手不及,这仗基本上就定了,白羊王和楼烦王那两个废物,就是被绕后突袭又断了退路,大军一开始就溃散得不成样子,吓得一路扔牛羊跑路。 卫青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熟读兵书,十分看重战前准备,重用向导和斥候,在他的军中,斥候的赏赐一向丰厚,右贤王部刚刚接近就被斥候发现,很快连夜禀报上去,卫青从睡梦中惊醒,不见一丝迟疑,立刻开始着手布置应敌之策。 跑是跑不了的,两方大军之间距离已经极近,此时撤退军心不稳,大军溃散,那就算能跑得几个将军又有什么用呢?卫青从一开始就摒弃了这个方案,几路斥候将右贤王兵力探明,迅速来报,右贤王也不是等闲之辈,在两方大军接近之时,也已经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判断出了对方兵员多寡。 正是:三万对三万。 双方主将同时意识到了这将是一场苦战,尤其卫青这边还有一项极大的心理压力:右贤王追出贺兰山脉,必然是已经将那支失联军队打灭了,也不知溃逃几人,伤损多少。 卫青将心中多余的心思挥散,命部下苏建、张次公各带一万兵马正面应敌,自己则是领一万精兵绕后,摸向右贤王的侧腰。 现在战局成了这样: 木兰部 ↓↓ ↓↓← 右贤王 ↑ ↓↓ ↑↑→↑ 卫青部 木兰赶路不紧不慢,不早不晚,过了山脉,到处都是平地草原,将士们也都疲惫极了,于是就地扎营又歇了两日,到第三日早晨行军,中午又歇两个时辰,全军上下连带后营都饱饱地吃了顿羊肉,才在过午后不那么热烈的阳光下开始行军。 临到傍晚的时候,木兰和田十赵破奴周武几个人商议,大家今日都没怎么赶路,才吃了羊肉也没多久,精力充沛的不如行军赶路,咱们到后半夜再睡也不迟。 这是很正常的提议,夏季行军本就苦不堪言,许多有经验的将军都会叫将士尽量不在大太阳底下行军,夜里虽然很多人看不清路,可大家都到了平原上啦!跟着花将军大旗走就好啦! 今夜天气是很好的,孤月高悬不见星辰,月色十分明亮,比起白日的炎热,这会儿夜风吹拂人面,让行军也不那么辛苦,就在寂静的夜晚,渐渐的前方传来马蹄踏踏的声响。 田十第一个跳下马来,仔细趴在地面上听了听,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他对木兰道:“将军,前面有大批匈奴兵汇聚,匈奴人的马蹄声和我们不一样。” 木兰震惊地道:“白羊王和楼烦王又回来了?” 众人都不清楚这个,他们先前都是捡破烂吃灰打下手的,田十当了十多年校尉够有经验了,也料想不到是右贤王追出来了。 他们都是看过匈奴二王被卫青打得抱头鼠窜的,而且才剿灭了两大一小共计三个匈奴部落,人头都割得手麻!正是人心齐聚,士气旺盛的时候,故而也没害怕,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采。 要知道,一万七千多骑兵啊,有人分得了牛,甚至几头牛,可许多人都是两手空空呢! 木兰还想更谨慎一点,但前方忽然起了喊杀之声,虽然离他们还远,但众人哪个想得到是前方还有汉军,都以为是匈奴人发现了他们,再不赶紧迎击,等着被冲散阵营吗? 木兰也来不及多想了,抄起大旗一声令下,喝道:“丢下俘虏辎重,全军迎击!” 打赢了辎重自然再拉回来,俘虏捆着也丢不了,打没了,那就啥也不用再想了。 正常迎击的情况下,双方互相跑过来,那没多久就短兵相接了,结果木兰这边战马跑出好几里地,才远远地看到了匈奴人的后方兵马,马累得够呛,众人也累得够呛,最令人奇怪的是,匈奴人好像……没有先锋的样子。 毕竟右贤王还是个脑子比较正常的将领,没有在后方设前锋。 木兰歇了一口气,她毕竟没有读过兵书,也没有见识过多少战役,对打仗的那点经验完全来自卫青,她迅速分出七千人交给周武去绕后突袭,自己领着剩下的一万骑兵冲杀而去。 与此同时,带兵绕后而来的卫青也远远地看到了夜色下高高飞扬的李字军旗,不由浑身一震。 神兵天降!
第19章 人都有疲惫的时候,卫青带着军队驻扎下来没多久,许多人都是刚刚从梦乡中醒来,而右贤王的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不错过战机而一路奔袭,双方第一次交战都是精神紧张,互有损伤。 热血是需要一点点唤醒过来的,所以战争的最开始,反而是死人最少的时候,随着时间推移,用于冲阵的重骑兵后撤,到了弓马轻骑的战场,箭矢飞散,两军混战在一处,白刃相加,那才是真正的猎杀时刻。 卫青带人奔袭当然不是简单的绕后,这一路策马飞奔,心血渐热,突袭之时对上还没有进入状态的对手,杀伤力自然极高,但两军对垒之时,平庸者对耗,善战者减小消耗,卫青做的就是减少消耗,仅此而已。 这世上许多能做到以少胜多的将军,反而带不赢人数相当的大型战事,而带着大量军队的将领,被对面少了几倍的敌人以少胜多,也常见于史册。 这是因为人数越少,机动性越强,将令越有效,名将的才能充分得以发挥,赢了史书留名,败了寂寂无名。而几万人的大军团战在一处,除非对面失心疯,否则大量伤亡难以避免,但若已方有大规模的援军呢?那坐蜡的就是对面了。 眼前援军直插后营,卫青深吸一口气,将横放的大旗竖立起来,一声令下,带领万骑奔袭而出,从斜侧如一柄尖刀穿透敌营。 右贤王位于前军之中,他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虽然已经养老多年,但战争经验还在,渐渐发觉对面人数不如一开始,思索片刻遣麾下将领二人,分兵去守卫后营,然而将令刚下,后营之中忽然冲出来许多汉军,将右贤王的大营冲得七零八落,主力前军正在前线对垒,分兵也不过数千,很快就被如狼似虎的汉军吞没下去。 此时侧腰方位也冲出一支大军来,和漫无目的到处砍杀的汉军不同,这第二支汉军令行禁止,哪怕军功在侧也没人多砍一刀,追随着前方卫字军旗直线穿透大营,向着右贤王罗姑比本人冲杀而来! 擒贼先擒王。 木兰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她自然不认识罗姑比,但她以为是白羊王和楼烦王回来了,那也是两位匈奴主将,可她刚冲进匈奴大营,就懵住了,怎么像闯进了后营似的,这遍地的辎重和粮车立即拖慢了骑兵的步伐。 用辎重抵挡骑兵吗?这是什么新型打法?木兰看不懂,但她知道,他们大军冲进来,对面的二王,或者二王里的一个应该很快就会防备起来,没办法突袭擒王了,她并不知道前面有大军牵制匈奴主力,不得已下令全军迅速绕过辎重,直接杀敌。 夜战其实都是有些乱的,不过匈奴人和汉军的差异很大,匈奴人头发披散,汉军束发,衣着服饰也大为不同,所以两支汉军遇到一处,连个水花都没起,许多杀晕头的木兰部卒还十分丝滑地融入了卫青军中,稀里糊涂地跟着去杀罗姑比。 毕竟这年头不认识字的人太多了,那个卫字看起来长得虽然不像李,但军旗的形制很像,夜里一个不留神就跟上去,也是非常合理的。 木兰一边带兵冲烂右贤王空虚的大营,一边也不由感慨,这白羊王和楼烦王确实战力很弱的样子,而且军队也不多,怎么就有胆子敢回来呢? 携兵三万的右贤王罗姑比正在亲兵营的护卫下急急逃遁,他的主力被前方军队牵制住了,身边留下的兵力差不多五千,而这五千人正被那从后营突袭而来的汉军追得哭天喊娘,罗姑比又气又急,差点又厥过去,他身边的亲信冒死护卫着他逃跑,可汉军实在太多了,亲兵营的人数也在不断减少。 此时匈奴主力已经和前方大军混战在一处了,木兰杀得浑身是血,从斥候那里听闻前方汉军与匈奴大军激战,来不及收拢残余人头,立即带领一支染血大军自匈奴大营穿透而出。 匈奴主力和卫青部主力激战正凶,忽然从后方传来一声极为惊慌的大叫,熟悉的匈奴语哭着叫喊“王已死,大营覆没”,不少匈奴人就是一愣。 王死了?大营覆没了? 两军对战,这些扰乱人心的话自然都没少说,可伴随着这话而来的确实是一支浴血汉军,自他们的大营里冲杀出来的! 匈奴大军慌了,不仅慌了,还有不少逃兵冲出了战圈,溃逃而走,而这些溃散的逃兵临走前还会冲散一些匈奴人的包围圈,使得里面的汉军脱困,战局从一开始的鏖战渐渐开始一面倒向汉军。 木兰杀人杀到手软,弓箭在夜战中是不大有用的,她用长剑斩敌十来个,也不知道是杀死了还是受伤了,反正就是一个砍,后背上有些麻木的濡湿感,可能是挨刀了,但精神亢奋之下,居然没有什么疼痛感,要不是摸了一手血,木兰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既然不疼,那就不管,匈奴主力的防线被杀穿之后,两军终于会合至一处,并肩杀敌! 今夜无人不相杀,连李息都举起了他的剑,杀敌六人,受伤四处,其中胳膊上的伤口最大,一直流血不止,他甚至麻木地想着,要是死在今夜,陛下大约就不会怪罪他了吧?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他逐渐昏迷过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熟悉的李字军旗,大军浴血,人人怒吼,向着他杀来。 李息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被我弄丢的那支大军,原来死得这么惨啊,他们是来带我下黄泉的吗? 在他倒下马的那一刻,校尉田十伸手过来,像抓小鸡似的抓住了李息的肩膀,粗暴地把他拎起来横放在马前,确认人没死只是昏过去了,松了一口气。 和那些征发兵天真地以为建了功,花将军就不会受到责罚不同,田校尉不论是从军还是为官,都做了许多年,想得更多,将在外不受主令,这罪可大可小,君王的想法尚未可知。 若有李息愿意担待,叫他向天子陈述,说是自愿分兵麾下将领,所以能够建功,这样虽然李息会得到一部分功劳,但花将军也能安全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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