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挺儿戏的,最儿戏的点在于,这事刘彻全程知情。 淮南王能派女来做间客,刘彻自然也可以派间客往封国,事实上刘彻的间客遍布各地,这是从他刚亲政时就在做的事,除了派出去的间客,他还养了一支私底下的探子,并不摆在明面上,刘彻将这支探子命名为直指,也称绣衣使者。 刘陵在长安的居所里,刘彻就安置了三名绣衣使者,三个人除了监督刘陵,也互相监督,防止其他人被策反,这样的卧底配置算是非常高的了,像木兰霍去病这些刘彻很信任的臣子,基本上就是一府一个绣衣使。 刘陵言笑晏晏,像是对两名少年都有些兴趣,掩盖她对木兰的势在必得,她甚至对霍去病表露了更多的好感,然后款款风情地瞥木兰一眼。 叫她失望的是,即便她已经妖娆放浪至极,两个本该血气方刚的少年却各有各的怪异,霍去病完全是一副厌烦警惕的模样,那花木兰看着要呆笨一些,但更叫她吃惊,因为除了最开始惊诧于她滑落了衣裳,他之后竟然就没怎么看她了。 刘陵含着笑,还想再争取一下,她不相信两个人都不受她的诱惑,但这时前方忽有内侍高声传话,让木兰和霍去病去前面伴驾。 霍去病立刻道:“翁主回车驾里吧,别叫风沙吹面。” 他说着关心的话,但很快跳下马车,拉着木兰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拽着人走了。 人的速度没有马快,但这会儿大车队向前行进速度是很慢的,霍去病一边拉着木兰走,一边警惕地道:“淮南王女多情,长安人尽皆知,她……总之你不要和她牵扯。” 连女人手都没有摸过的小郎,到底还是说不出什么侮辱性的语句,但意思是表达明确的。 木兰一脸震撼,想说什么,但很快被拉着跑了起来,等跑到帝王车驾前,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刘彻看上去休息得很好,笑问道:“王女如何?” 霍去病闭口不言,木兰看着刘彻的笑脸,老实地道:“世间少有。” 刘彻不免为霍去病叹了一口气,也同样说了声,“刘陵荤素不忌,士庶不分,再美也莫去沾她。” 算起来刘陵也是刘彻的堂妹,但谈起她时,天子言语漠然,还不如后一句嘱咐木兰不要沾染时来得殷切。 木兰郑重应了一声,天子极少这样教她去做什么事,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车队行至傍晚,终于有了大军的踪迹,刘彻亲自上前迎接卫青,对他大加赞赏的同时也封赏了许多有功将领,当着文武官员,列侯面前,刘彻加封卫青为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统率诸将军,卿之下皆拜,同时益封食邑,赐千金为贺。 因为卫青本人的食邑已经益封至一万八千户,多出来的部分,刘彻再次加恩之前还没出生的卫青幼子,使他三子皆侯。 但凡见过这样的荣耀,武将们没有不心潮澎湃的,木兰离得已经够近,却还是看不清卫青脸上的神情,明明是站在平地上,她却有种自己在仰望着什么的感觉,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看到身侧的霍去病双手握拳,面上泛红,黑眸里仿佛有波涛汹涌。 霍去病也似有所觉,微微侧过脸看向木兰,也看到了她尚未褪去兴奋的脸色。 一眼相顾,便知君心。 来时颇为漫长的路途,回去的时候却快极了,木兰都没怎么回过神,已经跟着车队进了长安城,她本想去拜访卫府,但很快看着人潮想明白了,这些时日卫府必定门庭若市,她和卫将军关系近,实在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霍去病也就是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和卫青说话,但不准备跟他回府,他一向是不爱热闹的人,卫青知道他有了陛下赐的宅邸,还养了弟弟,就这么过了也有段时间了,也没有坚持,还看了一眼一直在神游的木兰,笑着对霍去病道:“在长安捂了一冬,你们都白了不少,不过木兰我原先以为肤色本黑,没想到也能养得这么白皙。” 霍去病顺着卫青的视线看了看木兰,惊讶地发现确实是这样,他见过的木兰基本都是黑黑的脸蛋,这一个冬天待在长安,木兰确实白了很多,而且脸颊上还带着点红晕,卫青忽然见到还不大敢认。 肤色白只是叫人看着顺眼一些,所以卫青也没有多说,随口夸几句而已,但霍去病起先没注意也就罢了,等注意到了,总觉得这白里透红的圆圆脸看起来分外招人。 过了几日,卫府门前还是络绎不绝有人来拜访,卫青不肯收礼,但若人家上门只为拜访他,和他说说话,也不能一股脑推拒了,有个叫宁乘的方士,自言有大事相告,也挤进了拜访的人流里,一见卫青,便道:“大将军如今位极人臣,三子封侯,声势烜赫,然高而见危,不知大将军曾虑计否?” 卫青愣了一下,客客气气地请宁乘往下讲。 宁乘接着又道:“大将军尊荣至此,军功其一,皇后懿德为其二,如今王美人见幸天子,身有龙胎,然家贫无依,天子未虑及,将军何不将天子所赐千金转赠王家,图一内援,得以高枕无忧?” 卫青不知该说什么,他大致是听懂了的,王美人有孕他一回来就听说了,不过阿姐失宠不是忽然的,是最近这两年渐渐地无宠了,是以家中虽然忧虑,但还有个缓冲过程。 他在外拼命打仗是为了让家人安心,但眼前这人说得仿佛也对,王美人如今得宠,有一就有二,她以后还会诞下皇子皇女,天子还没想到加恩王家,既然她家此时贫困,那送去些银钱,安抚宠妃,让皇后在宫里过得安心些,这对卫青来说并不难堪。 卫青思索许久,觉得很有道理,但这方士可能不知道千金的分量,别说千金,五百金就够一户人家在长安生活得富庶无忧了,而且天子所赐,实在不好全部转送,卫青折了五百金,在王美人老母寿宴时着人送过去。 寿宴第二日,刘彻就知道了,他不怒不喜地去了王美人宫中,王美人正在缝制婴儿衣物,见到天子很欢喜地上前来迎,刘彻把这事告诉了她,并问她怎么看。 王美人有些迷茫,不知刘彻是什么意思,她试探着笑了笑,问道:“大将军怜我儿外家,故此馈赠?” 刘彻冷笑一声,王美人吓得抬手捂住小腹,在天子冰凉的眼神下面露惶然,刘彻在她肚腹上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既是仲卿馈赠,叫你阿娘收下就是。” 天子拂袖而去。
第74章 刘彻离了王美人宫殿, 命人召见宁乘,让他去东海做官,然后召见张汤, 提及关在廷尉狱里的王美人幼弟, 给了暗示。 张汤会意,其实王美人那弟弟犯的事不大不小,倘若天子宽容, 直接放回家也行, 要是天子生怒,砍掉脑袋也不冤。 起因是自从王美人得幸之后, 王家虽然也有人巴结,但天子没有半点加恩, 甚至没有赏赐,难免使得王家怨怼,不敢怨天子, 只能怨旁人。 这年轻人和友人在酒肆里吃酒,醉后痛骂卫家,称卫家一门奴子,是姐弟同侍天子才有今日威风。被怕惹火上身的酒肆主家喝止后,王家年轻人于是借着醉劲打人, 那酒家被打了个半死, 脸上破相,还被打瘸了一条腿。 刘彻一直为这事冷待王美人, 如果没有怀孕的事, 王家也就那样了, 但现在火气不能向王美人发,总得有个发泄的途径。 有些话不必说明, 刘彻只是召见张汤时询问了近期一些案件,然后提及一直关在廷尉狱的王美人幼弟,提了却不提要放,反而又和张汤询问犯人的审问手段,张汤就懂了。 张汤把王美人幼弟从廷尉狱里提出来审了审,将天子提及的审问手段都上完一遍,轻刑在前,重刑在后,人刚好咽气,然后次日通知王家来领尸。 送走哭嚎连天的王家人,张汤洗干净手,擦了擦脸,熬夜加班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刚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蒸鹅的香气,严肃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木兰其实也不是每一次来都带蒸鹅,只是张汤家有个很喜欢吃蒸鹅的小郎君,未免看到这小郎君失望的面孔,木兰只能多带蒸鹅了。 张汤的夫人在冬日里又怀了一胎,如今肚子看起来不算太大,行走无碍,木兰虽然有些害怕孕妇,但张夫人到底是熟悉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平缓下来,等张汤回到家,就见木兰坐着,他家小儿张贺正在比划自己的学业如何繁重,师长如何严厉,母亲面容严肃,却也没有斥责张贺,夫人笑得开心极了。 张汤板起脸,说道:“倪宽的学识连我都敬佩,你这小儿得幸在他门下学习,不想着好好读书进学,还和花叔叔弄鬼!” 张贺的比划停住了,明显有些畏惧起来,木兰拍拍他的额头,见张汤进门,张夫人去给他解下外衫,张汤自在地脱了靴,换上木屐坐下,木兰这才问道:“兄长,这倪宽的学识当真如此厉害?他还收学生吗?” 张汤应了一声,点头道:“倪宽是我廷尉府里的高才,陛下见过他的奏章,便说这不是寻常人,我素日待他也很客气,你家幼弟年岁刚好,有心的话,我明日去问问他。” 木兰连忙点点头,又道:“他收女徒吗?” 张汤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淡地道:“又不是外头的塾师,不讲究这个,他自家的小女郎也在院子里跟着向学,我去说说,他会应的。” 先前只说问问,这后一句直接都不装了,想来也是,顶头上司的廷尉,本来就正教着人家的儿子念书,教一个是教,再教两个也是教,何苦得罪上司。 木兰谢过张汤,又问了束脩,她其实也记得霍去病在替霍光寻找学师,但是不知道他那边的人选是否定了,她信任张汤的眼光,但霍去病和张汤没有交情,想想也就罢了。 张贺虽然惧怕倪宽这个先生,但想到有人来陪他受罪,心情还是好了许多,悄悄拉着木兰问,“花叔叔,我能长一辈吗?我又算师兄,又算小辈,索性抵掉好不好?” 小少年很是苦恼,花叔叔的弟弟妹妹和他年纪应该差不多,那他这个做师兄的岂不是还当晚辈,实在是丢面子。 要不是木兰在,张汤已经准备上手了,辈分这还能抵掉的? 在张家吃了一顿饭,木兰骑上马去卫府,今日早上萧载来了一趟,没去见她,只是拉着王小娘说话,然后王小娘让宝儿来叫木兰,找了个僻静无人处和木兰说话,却是一件叫木兰惊诧万分的事。 昨日宫中宠妃王美人家中老母寿宴,卫将军馈赠五百金,这事木兰还没听到风声,但萧载已经弄清了前因后果,他思考了很久,然后发现这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聪明人总有相似之处,自作聪明的蠢人各有各的离奇,那向卫青进言的宁乘,如果不是个蠢人,就是蠢人指派来的,目前来看宁乘是个蠢人的可能性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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