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看起来样样不错的人,先是有同乡在军中大肆宣扬,说他的盔甲和战马是卖妹妹换来的,于是有人为此质疑他,李广利就在次日操练时随意找了借口,把质疑他的五人拖去鞭打,引得许多人不满,可底层士卒的不满有什么用?但叫李广利没想到的是,临出征前,主将居然还会组织全军重新推举军官,让他马失前蹄。 李敢其实还挺赏识李广利,不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名字起得不错,而是李广利实在很会做人,说话又好听,李敢被他夸得感动极了,忍不住就想为他说话,可刚为李广利说了两句话,就被老父一巴掌拍在头上。 李广虎着脸喝斥道:“质疑主将,该打!” 李敢不说话了,他爹从前打大哥,大哥没了打二哥,二哥没了只剩他这一幼子,小时候他也是很受宠的,天天嬉笑着看老父打两个兄长,谁想到长大之后,只剩他天天挨打了呢? 新换上的千夫长名为孙奇,北地郡人,原先做过李广的亲兵,几年前李广全军覆没的那一战后,孙奇侥幸生还,李广那时候被罢免为庶人,他也因此不再做募兵,归乡种田,后来又跟着卫青打过右贤王,也算一位善战老兵。 李广对这个前亲兵可满意了,让他顶了李广利的位置,同样是在先锋营里做千夫长。 军中的事情料理停当,木兰设置了两条补给线路,确保深入草原之后不会断绝补给,命李广李敢父子带八千人为先锋营,这次跟着一起带来的韩说则是和张骞一起在后方统筹辎重,负责运输调配。 离了右北平,过了长城,就是每日艰苦行军了,木兰非常相信李广这个老将的带路才能,毕竟当初李广起复,就是为她带路,而且路带得很好,虽然那是在汉境内带路,但不妨碍木兰对李广的信任。 李广自己也非常信任自己,他带着八千先锋在草原上狼突虎奔,还时不时射些猎物给木兰送去加餐,一行十几日,李广就遇到了正在放牧的一个草原部落。 斥候很快将消息通传全军,木兰高兴极了,并不知道李广带着大军乱走一气,把他们带进了左贤王和单于王庭的交界处。 按照行军路线,从舆图上来讲,是这个样子的: 单于王庭——木兰部——————左贤王 汉军如今距离左贤王部还比较远些,因为李广手里有张骞绘制的草原舆图,所以谁也没想过李广能带错路,而张骞正和韩说两人一起忙得满头大汗,军粮运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后两人商议,张骞负责统筹,韩说负责运输。 李广遇到的那个部落是个四五千人的中等部落,大汉严格按照天时打仗为的就是这个,这时刚刚开春,饿了一冬的匈奴人个个面黄肌瘦,都没有等到木兰带兵赶来,李广就已经熟练地组织起了战事,木兰赶来时只来得及清点牛羊了。 先锋营的士卒个个记功,木兰将牛羊数清,也很熟练地让后营宰杀一批羊,当天晚间,全军在匈奴部落里喝羊汤,吃羊肉,烤篝火。 这一批征发兵和木兰以往带的兵马分属不同的郡县,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懵的,打仗难道不是带些干粮饼子跟着主将去拼命,打完仗再带着浑身的伤归乡吗?这怎么还没打呢,就吃上肉了? 羊肉腥臊油腻,就算是最清淡的蒸羊都油乎乎的,可征发兵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块肉的,自然不嫌腻,甚至还觉得蒸羊清淡,专去吃篝火边上烤得油滴滴的炙羊肉,大家香得都快醉过去了。 不仅是吃肉,还有匈奴部落里的储存的皮毛衣物,在隔天全被分发下去了,这会儿天气还是有些冷的,许多人来时还穿单衣,都是靠抱着马取暖,披上臭烘烘但是暖和的羊皮,士卒们面面相觑,这是打仗?打仗是什么神仙美事啊! 休整了三日,虏首虏耳全部收割完,吃了两批羊,众人吃饱穿暖,再次跟着李广将军的先锋营上路,在草原上又转悠三四天,又遇到一个懒散放牧的草原部族。 这一次木兰按住了李广的先锋营,让征发兵冲阵,有不少人都没见过血,但冲着冲着忽然发现,他们人多,而且匈奴人比他们更害怕。 李敢一边砍杀,一边按照木兰的吩咐到处呼喊,一个首级换一头羊,两个首级给三头羊,五个首级直接给一头壮牛。 李敢嗓门很大,但他喊了没多久就有人跟着喊,一边喊一边疯狂冲阵,李敢很快就被穷疯了的征发兵淹没了,众人看着匈奴人的眼神都绿油油的,这哪是长在人脖子上的脑袋,而是一个个野生的牛羊啊! 杀!今日杀个够本!
第80章 草原部落一向是在开阔地带, 骑兵冲杀起来畅通无阻,没有城池可守,木兰其实也感到奇怪, 她当初跟着大将军打仗的时候, 匈奴人就是遇战冲杀,如今好几年过去了,匈奴人的打法也没有换代, 按说左贤王部应该是匈奴部落里最骁勇的一支势力, 却也是这样。 木兰自然不会对敌人的战力失望,她最初身先士卒, 射杀十几个匈奴弓手,等到战事进行到混战, 她就不再犯险了,全甲整束立在高高的战车上纵观全局,哪里人多了疏通一下, 哪里人少了调拨些增援。 因为汉军的装备精良,人数也实在多出几倍来,战事进行得极为顺利,木兰又想叹气了,像这样打上一场仗, 到底有什么难的? 我可以, 别人应当也可以,但为什么每次她试图教导李敢的时候, 都要对上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呢? 很快木兰就在战场上看到李敢了, 他高高地举起一把厚重长刀, 借着骑兵冲阵的力道狠狠挥砍,直接斩掉对面骑兵半个脑袋, 人的颅骨是非常坚硬的,木兰一般射杀人都是对着眼睛或者喉咙这样的致命部位,但李敢,他能用大刀削掉半个脑袋,那是直接斩碎颅骨的力道了。 好一个猛将! 李敢在李广眼里,就是年轻时的他,李广年纪大了,杀敌一阵就要退后去歇一口气,看着在人群里杀得浑身浴血的李敢,老将军不由发出羡慕的呼喊声。 “杀!好小子,替你爷多杀几个!” 李敢得了老父的赞赏,杀得更加凶猛了,他甚至血热起来都不顾寒冷,向天呐喊一声,撕开自己的衣裳,露出半边精壮臂膊,没有了衣袖的阻碍,挥砍得越发利落。 木兰于是移开了视线,她试图在人群里挑出几个勇武之士来,一场战事打完,最能激励人心的就是赏赐壮士,可以使得士卒人人效仿,而且这次出击左贤王部来不及征召远在新郡的旧部,她手中可用的猛将只有李敢一人,虽然李敢一个能顶好几个,但能再提拔些人手就更好了。 很快她就在混战场中发现了一个瘦弱的弓手,那弓手准头极好,往往两三箭就能要人性命,他骑马游走在战场之上,像一只正在狩猎的雏鹰。 木兰一眼就记下了这弓手的面貌特征和打扮,正要移开视线,忽然看到弓手不远处,一个令她熟悉的青年翻滚下马,以一种十分猥琐的姿态迅速溜进了一处倒塌的匈奴帐子里,那帐子虽然倒塌了,却还可以勉强遮挡住一个人。 木兰拧眉,认出那是她曾经比较看好的李广利,再精锐的军中都有一些贪生怕死的人,做主将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不让这些人影响到正常杀敌的将士,只是她没想到带着全副盔甲和战马,一副雄心勃勃的姿态进入军中的李广利,竟也是这样的货色。 没再去管李广利,木兰陆陆续续挑出了三名杀敌勇猛的士卒,让亲兵去询问了所属部曲,本人名姓,这几个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都紧张地应答了。 战事持续了一个时辰,这会儿天近黄昏,除了匈奴部落内部还藏有一些没有出战的老弱妇孺,就没有活着的匈奴人了,木兰挑了两支千人队过去捆绑俘虏,因为先前总是遇到绳索不足的问题,所以这次出征前,木兰特意准备了很多,倒也不用让俘虏们一边哭,一边去搓麻绳了。 木兰坐在营帐里,先是粗略统计了一下杀敌最多的部队,这自然是李广父子的先锋营,虽然木兰这次没让他们做先锋,但他们后来居上还是杀敌最多,毕竟这八千人是李广自己挑出来的精锐,被带着打了几仗,已经颇成气候。除此之外就是木兰调拨最多的几支千人队,这些都是要计全军功的。 大军稍事休整之后,安排岗哨,再调拨几队人马出去搜寻附近水源地,其他的人留下来安营扎寨,这时候也要去寻自己杀的尸首护好,不能让别人冒领去了。 一般来说能杀好几个人的都是军中猛士,没什么人会去争夺这样的尸首归属权,而斩杀了一两人的,有的当场就割走人头了,有的就是杀敌也不会离尸太远,木兰带兵很久了,她见过不少没有归属的尸体,反而冒认虏首的情况不多。 李敢每逢战事都要受点伤,因为他哪里人多往哪里冲,战后他的几个亲兵给他搭了营帐,他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包扎止血带,还剩两处小伤没包扎完,就听外头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的!我杀的人!这是我的军功!” 李敢对这种事敏感得不得了,一下子就从营帐里坐起,一手提着止血带,一手按着伤处跑出来,那大声喊叫的人还在喊,所以他很快循声看了过去。 喊叫的是个很年轻的士卒,他又瘦又矮,前头几个青年虽然也是尖嘴猴腮,但一个个都比他高,嬉嬉笑笑地推搡着他,领头的笑道:“这几具尸首上的箭分明就是我的嘛,你说这是你杀的人,谁看见了?倒是他们都看见是我的箭杀的人。” 那瘦弱士卒满脸不甘,咬牙切齿道:“你要夺我的军功,我会告你的!” 领头的猴相青年调笑道:“三郎,你真敢回乡说你杀了人?大家乡里乡亲,回去会替你说话的,可你要是不听话,啧啧啧……” 李敢插话道:“不听话怎么样?” 几人这才发现走过来的是李敢,军中谁不认识这位猛人,顿时一个个脸色怪异,那被欺压的瘦弱士卒反而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面容,大声地道:“少将军,他们……” 领头青年忽然喝道:“三郎!” 瘦弱士卒脊背微颤,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恨恨地低下头。 李敢摸了摸后脑勺,不是,他看上去很像个傻子吗?这么明显的欺压同袍,当他没长眼睛看不出来? 片刻之后,刚刚搭好的军机大帐内,木兰坐在上首,李广坐在下首,李敢坐在他老父的下首,几个涉案士卒都跪在下面,木兰也很懵,战后多忙啊,怎么就开始要断案了? 不过刚才李敢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她就认出来那瘦弱士卒是她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个弓手,她心里已经有了点判断,皱着眉看着底下的一众人道:“所以你们都是北地郡的同乡,还是一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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