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士给的那符被德福小心的放在林隽随身荷包里呢,一层套一层的,林隽想起前世网友们吐槽老妈给桌子铺桌布-桌垫-塑料膜。 林隽唏嘘,考试磨人呐。好好的小伙子们都被逼得迷信了。 他们走到山下,发现这里聚集着一批读书人,正群情激昂地讨论些什么。 李茂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竖起耳朵上前围观。 只见一人愤怒道:“小生不服!考试规矩不能变!小生抗议!” 其余人纷纷附和:“乱来!我们岂能学武夫整日骑马射箭!” “不入流的末吏才会打算盘!我们可是正统儒家学子!” “我们要向上反映!” “我们一起罢考!” “罢考!罢考!” 看着这群好似中了邪的举子们,李茂脖子一缩,悄么往后退。 不想一个瘦了吧唧的举子看到他的动作,抬手一指:“这位兄台,你认为呢?你为何要走?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考试对我们不公平吗?!”他越说越激动,脖颈赤红,直着眼睛不太正常的样子。 “呃……我就是路过,你们继续,继续。”李茂见势不妙,干笑两声想要溜走,却被那名举子拦住。 “你是叛徒!”他神经质地死死抠住李茂肩膀:“叛徒,叛徒,你以为你能靠杂学考上吗?!哈哈哈!你休想!你们一个都考不上!哈哈哈!” “放手!”李茂挣扎不开,惊恐地向林隽伸出手手。 林隽上前在那举子麻筋上按两下,他尖叫着放开李茂。 林隽拉了李茂要走,却听那举子大喊:“叛徒!儒家之耻!” 其余人也纷纷响应,嚷着“抓叛徒”。 “……” 林隽无语,转头冲那群上了头的举子冷笑:“轮不到你们来审判我等,心虚的人才在这里无能狂叫,聪明人早已加班加点的熬夜学习了。” 孔翎亦是冷笑:“我看这群人本就考不上,现在有机会将落榜甩锅给考试制度,倒显得自己有多委屈似的。” 有几名觉得屈辱的愤然道:“你懂什么!我们自开蒙起就学经义,要不是为了考试,我们难道不想涉猎其他吗?!”就差说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了。 林隽漠然:“那你去学啊,你这么年轻不会脑子就转不过弯了吧?今科考不中,不是还有下一科?”他知道新规定或许对这群执着于经义的考生不公平,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在变化,跟不上的只能被淘汰。 “……” 见他哑然,林隽又眯起长眼对面色不忿的几人阴阳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不增加算律就一定能考中吧?我这个乡试解元都没那么大脸捏。” 李茂附和:“就是就是。” 林隽与孔翎道:“初试都还未考过就焦虑复试了,未免想太多?精于算律的毕竟是少数,他们现在放弃才好哩,想必你我还能多上去几个位次呢。” 孔翎笑了,冲那群人拱手:“谢诸位相让,多谢,多谢。” 那表情,欠揍极了。林隽赶紧拦住他以免仇恨值拉太高。 两人几句话怼翻一群人,笑眯眯的拉着李茂扬长而去。 经过那名疯狂的举子时,林隽听见他嘴里喃喃着“你们都别想考”、“你们考不了”。 林隽眉头微皱,仔细看了那人一眼。 他们走后,几名举子终于冷静下来:我都在干什么啊?还未考试就认定考不上了吗? 能考上举人的人总归是有几分坚定意志的,那人从狂热中清醒,看了众人一眼,默不作声地走了。 一人动了,渐渐的其他人亦陆续离去,那人说得对,结果还未知呢,他们现在就放弃岂不成了逃兵? 剩下几个本就希望不大的围着那名举人:“长进兄,怎么办?” 长进呵呵笑了两声,阴恻恻的说:“他们考不上的。” 几人对视一眼,簇拥着长进走了。 易修武随时注意着京中举子的动静,听到这里有人聚众闹事,带领一队小兵加紧赶到山下一看,寒风吹过,毛都没一根。 娘的,他手一挥,示意各自散开去查清楚怎么回事。 -- 李茂蔫哒哒地爬山,小眼神不时瞟向林孔二人。 见二人面无表情,李茂心里惴惴不安,半晌,他嗫嚅道:“隽哥儿,花孔雀,对不住。” 林隽笑眯眯道:“无事,谁能想到出个门会被一群狗围了?” “噗。”李茂捂嘴,眯眼笑起来,隽哥儿说话真是犀利。 孔翎淡淡一瞥:“我看你那好凑热闹的性子该改了。” 李茂哼了声,到底理亏,不敢说话。 “不,这次兴许还要多亏季荣兄。”林隽神色凝重,把长进的疯话说给二人,推测道:“他的精神状态不对,我怕他做出什么事来,疯子可不会按常理出牌。” 孔翎自然是信林隽的,皱眉道:“那怎么办?我们又没时间看住他。” 林隽搭住李茂,“季荣兄……” 还愿回来后,李茂找到他经常投喂的小乞丐,托他盯着长进。 初三这天,小乞儿还真打探到一个消息。 “放火?!”李茂噌地站起来,带倒一把椅子。他在屋里转来转去,“怎么办,隽哥儿,他们要在贡院放火,胆子太大了吧?!”李茂打了个寒颤,“他们不要命了?!” 他想起前朝江南贡院有一次乡试失火,活活烧死了两百多个考生! “他已经疯了,思想不同于常人。”林隽也是十分后怕,只因这次陛下体恤考生要在寒冷的天气身着单衣参加考试,特意拨款在考试时给他们分发棉被、提供炭火,到时长进点起火来防不胜防。 他想了想,找到贺长思,这位叔父任职东城兵马司,管理治安是其本职工作,由他上报最好。 贺长思听到这消息也是心头一紧,贡院可是在内城,挨着各大官署。住在东城的举子胆大包天起了火烧贡院的心思,到时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即向上官汇报此事。 上官亦是不敢怠慢,知道易修武受皇帝之命关注举子是否异动,连夜汇报与他。 长进一伙人当夜就被带走了。 贺长思也不知道结果,林隽得知他们已被抓住,暂且放下心,在家与二人抽背律法。 轮番审了长进两夜,易修武将事情理清楚了,上报给皇帝。 “他们确实准备放火,幸好下面的人注意到此事。”易修武心有戚戚,“那名带头的举子屡试不中,加之这次您改变考制,”易修武瞄了皇帝一眼,见他转着扳指看不出什么表情,继续道:“他自知更难取中已近疯癫,不知怎么想到这个坏主意。暂时还没问出幕后主使,另一人说看到有人给魏长进递纸条,我等还在查。” 文烁不置可否:“他能提前知晓分发棉被,左右幕后之人就在那几个中间。” 他叹道:“长青,我们内部有叛徒啊,你可得帮我。” 长青即是易修武的字。 他嘴角抽了抽,不满道:“表哥,这还用说?” 见文烁面露疲惫,易修武有些心疼,眼珠一转,说:“表哥,听笑话不听?” 文烁:? 易修武将林隽那日怒怼举子的话一一讲给文烁,他手舞足蹈演得欠扁极了。翻着白眼夹着嗓子学林隽:“嗳哟~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觉得不加算律就一定能考中吧~我这个聪明无匹天下第一的解——元——都没那么大脸捏~” 文烁:“……”太恶心了,他敢肯定表弟有擅自加工过。 林隽要是在此,一定会给他一个大鼻窦。 文烁揉着被他辣到的双眼:“学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学了。” 易修武“嘁”了声,十分不满,自己明明就是一比一还原林隽的神态举止嘛。 “看来还是有人理解朕。”文烁轻声道。 易修武抠了抠耳朵:你说啥? “无事,传旨下去,将主犯流放,其余的革除功名永不录用,即日逐出京城。” 易修武正色道:“是。” 当今雷厉风行地处置这几名举人后,犹如给众举子泼了一盆凉水,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还是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能学多少学多少吧。 就像林解元说的,大不了以后做考官去霍霍后辈考生嘛。 “哈哈哈,隽哥儿,你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我怎么不知道,嘻嘻哈哈。”李茂听到这个传闻后指着林隽哈哈大笑。 孔翎亦是忍俊不禁。 最近京中蹦出许多“林解元说”。譬如“林解元说智者狂喜,无能者狂怒”、“林解元说多年举子熬成考官”、“林解元曰了,比你聪明的人还比你努力”等等等等各式各样的‘林言林语’。 这些举子疯了么?他何时说过这些胡话! 林解元一脸懵逼,林解元愤而拍桌,林解元安详躺平。 晚间他越想越生气,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刀在手,不要让我发现到底是谁在毁我名声, “阿嚏——”易修武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胡乱裹着棉被睡去。 今年的春天可真冷啊。 -- 暗处,一名黑衣人跪地:“爷,魏长进被易修武带走了。” 他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不敢抬头。 “砰!”一个昂贵的彩釉茶盏飞过来摔到他身前,碎片飞溅,将他额头划出细碎伤口,“属下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呼。”他的主人似乎终于气顺,半晌冷冷道:“你确实废物得很,自去领罚。” “是。”他低声道。
第34章 会试 二月初九,春闱开始。 举子们同乡试一样,提前一天进场。 这次有上面发下来的被子、炭火,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好过许多。 林隽甚至带了些米粮腊肉,到时煨个煲仔饭岂不美滋滋? 他这次的号舍依然是中不溜秋,不过初春天气不如八月炎热,气味也不会弥散那么快,想必号舍旁的考生们会轻松不少吧? 初九这日清晨,林隽依然是卯时起,擦完脸热了点参茶后,林隽开始看试题。 会试相比乡试题量更少,第一场是经义一篇,限五百字,四书义一篇,限三百字。 经义还罢,是为[迩可远在兹],出自《尚书·虞书·皋陶谟》,这是皋陶建议大禹推行政令要由近至远,政治的真谛就是政令不论远近都可到达1。 林隽先将这题放下,他最感兴趣的是四书义这道[子温而厉节],通节题,出自《论语·述而第七》2。他搓搓手,今年的会试题出得真棒,新帝干得漂亮,他喜欢。 《集注》有云:人之德行本无不备,而气质所赋,鲜有不偏。惟圣人全体浑然,阴阳合德。故其中和之气,见于容貌之间者如此3。 他凝神沉思,片刻后在草稿上挥笔写道:观圣人容貌之间,而自有中和之气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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