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说边走远。 林如海在书房里看着林隽的信件沉思。 远荣在林家盘桓数日后,带上林家收拾的节礼乘船上京。 期间说是船上混上来江洋大盗,官兵们还一间间搜查过客舱呢。远荣整理着被翻得乱糟糟的行李,嘀咕道:“知道的是官府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闹贼了呢,哼。”索性他坐的是官船,扬州官兵也不好放肆。 数日后,远荣平安抵达京城。 他与林隽回话:“堂老爷看着不大好,脸色蜡黄,人瘦得皮包骨,管家说又不愿看大夫……” 林隽皱眉,林如海现在就病了? “这是堂老爷让我带给您的东西,途中被、被搜查的官兵不小心摔坏了。”远荣讪讪的低头,搓着脚尖不好意思的说。 林隽摆摆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支精致的万花筒。他面露疑惑:“确定是给我的?”不是给黛玉的? 远荣肯定的点头:“是呢,堂老爷还嘱咐我一定要您亲自打开看看。”他也有些不解,毕竟万花筒自家大爷就会做嘛。 打开看看? 林隽似乎想到什么,让远荣出去后,找出工具撬开万花筒。 当初黛玉都学会做万花筒了,林如海自然也是会的。这支万花筒外壳精致,里面却有些敷衍。林隽掰开内壁的三条琉璃镜,果然在其中一条背面找到一张叠得紧紧的纸卷。 他展开纸卷,打头便是一句‘臣林海奏上……’ 是写给皇帝的?要用到这么隐晦的方式,难道林如海处境危险? 莫非书中林如海很快去世也有官场方面的原因? 他封好纸卷,翻出林如海写的信,上面一如既往的报平安,感谢他照看黛玉,只中间炫耀似的提了一句他找来的万花筒画面优美,让林隽一观。 林隽挑眉,翻开奏疏扫了一眼。 原来林如海查到两淮以豪商何氏为首参与到中盐中,囤引投机,从边商处低价购买盐引后高价卖给内地盐商,导致内地尤其是两淮盐引愈多;又通过贿赂户部官员滥印盐引,进一步引发盐引壅滞,兑付困难,林如海对这一乱象忧虑不已,直言如此下去“朝廷信用危矣”。 盐务啊,这可是封建王朝的一笔糊涂账,盐糊涂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林隽不敢怠慢,当即找到易修武,让他将其递交上去。 剩下的事便让文烁去头疼吧,这些都是太上皇遗留下来的问题呢。譬如这户部滥发盐引可不是单纯贿赂一个官员就可以的,其中必定有王公贵族的参与,还有太上皇点头……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次日下班后,却见易修武又在门口等他了。 林隽熟门熟路的坐马车来到将军府,果然见到文烁也在府中。 文烁见了他,拧眉道:“元卓,你们可是给我带来一个大麻烦啊。” 林隽无辜,麻烦本就在那里好吧,掩耳盗铃不可取。 “元卓认为这件事应该如何解决?” 林隽看了他一眼,只要盐引存在,其中引发的种种问题就会屡禁不绝。简单来说朝廷发放盐引就是将食盐的运输、经销外包给商户。但食盐关乎国计民生,又不能完全放手给商户,这不就拧巴了。 现代社会各种基础设施跟得上,成立国企也能运转得开。古代却不一样,交通不发达,朝廷只得靠商户来减少食盐运转的一系列麻烦。 “您做好常态化整顿盐务的准备罢。”林隽只得道。 文烁轻哼一声,“这些囤引的豪商未免胃口太大。” 林隽想了想,建议他拉一批打一批,扶植守法的中小盐商,打压搅乱市场的大盐商。 盐务的运销体系太复杂了,朝廷根据各处的食盐需求量发布盐引后盐商需先申请中盐,将指定的中纳物——譬如米、马等运到指定地点换取仓钞,再以仓钞到盐运司换取盐引后才能到指定的盐场支盐。随后需将盐运至批验所核验无误后才能到划定的区域贩盐,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花费的时间少说得两年以上。 这一套系统是严密且复杂的,轻易改变不得。 “陛下,或许我们可以选取一个盐场试点,将中小盐商们成立合作社,各负责一个环节,您看,譬如这批验所……” 文烁来了兴致,“详细说说看。” 林隽介绍完何为‘合作社’后三人悉悉索索的讨论一通,都觉可以先试试。只是临近年关,朝廷各官署也要准备封印了,文烁表示先将眼前亟需解决的事情处理后明年开搞。 解决了愁事一桩,文烁顿觉神清气爽。林隽见他眉目舒展开了,弯起长眼道:“陛下,我那堂伯在盐务上兢兢业业,现在病体难愈,他年纪也大了,我们想把他接来京城调养,您看?”这接任的巡盐御史得找好了。 文烁沉吟片刻,说:“林海做的不错,我才放心的让他多做了几年。如今他病了,便趁整顿两淮盐政之机将其调回罢。” 林隽当即眉开眼笑:“多谢陛下,如此我那妹妹也能见着父亲了。” 文烁才知道林如海只有一女养在贾府,他看了易修武一眼:这便是元卓与贾府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罢? 易修武点头。 正值年尾,朝廷各个部门都懈怠的盼着过年时,文烁却放了个大招。先是遣拱卫司至江南调查两淮、两浙盐运,紧接着又撸了一串都盐转运司的官员,连户部尚书都受到申斥。 文烁在朝上发了大火:“盐场官吏、总催人勒索灶丁犹如家常便饭,致灶户愈发贫难,无以为继!尔等还在为转运使求情,若是灶户乱起,尔等可能承担?” 真把人逼急了,前朝盐民叛乱的例子还在呢。 当即派遣钦差安抚盐民,拨粮拨款。一番操作将各部门敲打得安静如鸡,因着撸了一批人,必定又要派遣官员上任,如此调派中擢升巡盐御史林海为正四品左佥都御史的诏令混在其中倒不显眼起来。 诏令到达林府后,林如海心里一松,差点晕倒在地:隽儿到底递上去了。 管家着急忙慌的请大夫医治,待林如海醒后生气的说:“这次老爷一定要听我的,大夫说您身体亏空得厉害,必须得好生将养。” 林如海无奈点头。 他一边养病一边等待新的巡盐御史前来,如此才好交接工作。 转眼便是两月过去。 这年二月,贾宝玉因在东府秦可卿房中神游太虚,被警幻传授了云雨之事,梦醒后便寻机与袭人偷试一番,自此两人有了另一种关系,自与别个不同。宝玉待袭人更亲密,袭人也视宝玉为未来的丈夫,将一身荣辱系之彼身,时时劝诫宝玉上进不说,对宝玉的占有欲也愈发强烈。 这都是人之常情,且不评说。 这日,贾母打发人将史家大姑娘史湘云接来府中小住。 袭人昔日也是服侍过湘云的,两人情分不同。袭人因着不为外人道的原因一手包办了宝玉的贴身衣物制作,忙活不过来,便央烦湘云为宝玉做几个荷包扇套。 湘云单纯,把袭人当姐姐看,自是愿意,只嘴上打趣道:“袭人姐姐,家里针线房里养的好绣娘,什么做不出来,你怎的还自己做呢?” 袭人眉眼间透露出一丝别样的意味,笑道:“我们家这位爷古怪着呢,不要针线上做的,成日说什么姐姐妹妹们做的穿着才好。” 湘云笑话道:“都是你养刁的,既如此,府里这么多姐姐妹妹,如何只可着我一人薅了?你就看我面嫩好欺负罢。” 袭人被她调笑得无法自处,连连求饶,嘴快道:“宝姑娘还罢,林姑娘我是万万不敢烦托的,做个香袋儿老太太都怕她劳碌着了,谁还烦她做2?” 偏生这话却被屋外的黛玉听见了。 黛玉是与三春一起到王夫人处问安的,听说湘云来了,正在宝玉屋里找袭人玩儿,姐妹几个便约着过来找她。 没想到一来就听见袭人这番话。 迎春担忧的看着黛玉,惜春上前牵着黛玉的手安抚。 而探春脸上却露出一丝赧意:平日里看袭人也是个好的,怎么这么管不住嘴?林姑娘再不拿针线那也是府里的客人,轮得着你一个奴才指指点点?二哥养的好没规矩的丫头! 黛玉牵着惜春走进去,看也不看袭人,对湘云笑道:“傻丫头,你费心给他做那些个做什么,还不是叫宝二哥拿着丢了换了。” 袭人听她说了这一番话,脸唰的通红,林姑娘显然是听着她说的话了。 一时懊悔不已,自己不知怎的便将心里话秃噜出来还叫正主听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忙给各位姑娘让座,亲捧了一盏茶递到黛玉手中,不好意思道:“好姑娘,我适才与云姑娘说着玩儿,没过脑子胡言乱语,您可别放在心上。” 黛玉接了茶眯眼一笑:“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倘或宝二哥缺了包儿套儿的你别不好意思开口呀,我是再不耐烦做的,只让我嫂子在外面拉一车还是有的,保准都是漂漂亮亮的姐姐妹妹们做出来的呢。” 俏皮的样子将一屋人都逗笑了。 袭人愈发不好意思,红着脸站到一旁。 晴雯轻嗤一声,端了点心上来与各位姑娘吃,嘴里蹦豆子似的夸黛玉:“林姑娘可别谦虚了,您之前做的荷包好看着呢,那花样那颜色叫我们哪里配得出?我们二爷看得跟什么似的,都舍不得带出门哩。” 黛玉拣了块点心慢慢吃,笑道:“一个玩意儿,哪里值得放在心上。” 湘云左看右看,眼睛滴溜溜的转,与身边的探春悄悄咬耳朵:“林姐姐这是说袭人呢?嘴巴真厉害,我看她就是得理不饶人。” 探春无言,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紧跟着便是花朝节,黛玉的生日也到了。 贺秋携了礼物过来看黛玉,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林如海就要上京了。 “再过几日,待伯父到了,我们就来接你回去。”贺秋揉着眼圈红红的黛玉道。 黛玉激动难言,重重点头。 码头。 林如海被易修武扶出船舱,望着京城熟悉而陌生的景象,他长叹一声,对易修武拱手道:“多谢将军一路照拂。” 易修武正是被文烁派到江南调查盐务的领头人,他爽朗一笑,摆手道:“这值当什么,隽弟特意嘱托我呢。您不必客气,我与隽弟关系极好,他的伯父便是我的伯父一样的。” 林如海心中熨帖,林隽在他心里跟亲儿子也没两样了。 才落地,他便被德福接了一路往林府而去。
第57章 黛玉 林如海在家休整了一天,第二日便被文烁召进宫述职。眼见他确实一脸病容,文烁贴心的让他养好身体后再到都察院入职。 如此,林如海留在京城的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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