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不想担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查抄田蚡时并没有下禁令。寻常百姓不知道的消息,在王侯将相之中并不是秘密。 窦婴家中有马,三人骑马速度快,午饭前就回来了。 得知田蚡跟淮南王勾勾连连,窦婴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他图什么。给卫步和卫广上课时都忍不住问两小儿,“田蚡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兄弟二人只上上午半天。午时前回到家中,卫步就问他大兄,“侯爷怎么了?怎么田蚡被查他比田蚡还难以接受?” 卫长君:“侯爷一辈子忠君,想不通田蚡的所作所为很正常。” “大兄知道吗?”卫步问。 韩嫣还没回家,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无聊,闻言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卫步意识到失言,“我什么也没说。半天没去茅房,广弟,帮我拿着。”竹简塞卫广手里就躲去茅房。 小霍去病和小阿奴在一旁晒他俩刚洗的头发,见状两个小不点同时叹气——出息啊。 韩嫣蹲下去,“你俩知道吗?” 小霍去病摇了摇头,“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大舅的心为什么可以那么硬。” 卫长君:“激将法对我没用。霍去病,做人要言而有信。你跟陛下约好了,叫我知道你偷偷上山,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吊在门外桑树上打。” 小霍去病打个哆嗦,连连摇头。 阿奴好奇地问:“郎君舍得吗?” 小霍去病眼中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大舅那么疼他,一定不舍得。 卫长君微微笑道:“你俩试试?” 两个小不点不怕他发火,最怕他皮笑肉不笑,吓得搬着小板凳去正院门外晒太阳。 韩嫣搬来两把椅子,跟卫长君坐在太阳下迎接带着寒意的秋日,“你说刘陵还在长安吗?” “再过半个多月就知道了。” 山边无岁月。 卫长君只觉着几个朝夕,玉米叶就泛黄了,红薯梗就硬的跟麻绳似的。一场秋雨过后,玉米叶越发黄了,卫长君开始掰玉米。 八阳里的人见他秋收,纷纷下地收玉米和红薯。他们的玉米少,红薯可以用犁,一天就差不多了。翌日来帮卫长君割红薯藤砍玉米杆。 刘彻带着禁卫抵达秦岭,看到的就是这番忙碌景象。刘彻拨一半禁卫给卫长君,他带着剩下一半人和韩嫣以及两个小的上山打猎。 卫长君挑着玉米累得满头大汗,看到刘彻轻松的背影气得忍不住说:“等刘陵来了,我要不把这些玉米全卖给她,我不姓卫!” 外面太热闹,窦婴在屋里坐不住,在地头上看他忙碌,闻言就问:“事情败露她还敢来?” “陛下有证据吗?”卫长君停下擦擦汗。 窦婴:“没有文书方面的证据。陛下不测那些话也是田蚡说的,淮南王老奸巨猾并没有应。以前送的钱财也可以解释为恭贺田蚡高升太尉。” “既如此,刘陵为何不敢来?”卫长君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窦婴见他一脸懊恼很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辆接一辆马车打东边子午栈道过来,打头的那辆已经到韩家门外,车旁还跟着一个红色劲装妙龄女子,“来了?” 卫长君想自抠双目。 窦婴记起他方才的话,“不姓卫?”
第76章 千金买粮 “风大, 听不清。”卫长君撂下挑子去接刘陵。 窦婴无语地摇头失笑。神色轻松步履轻快的刘陵看到沟对岸的他轻松写意不起来——窦婴怎么出来了。 刘陵再仔细一看,地里好些人身着玄色劲装,身高也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像极了天子禁卫,她不由地停下脚步。 “翁主有礼了。”卫长君遥遥拱手。 刘陵转念之间挤出一丝笑,“大公子。”还个拱手礼,大步向前,“我猜大公子该收玉米和红薯了, 没想到已经快收好了。” 卫长君:“没有。先收的玉米, 红薯还没收。”朝她身后看去, “这么多车, 翁主是想把长君的红薯和玉米全部买走啊。” 刘陵是有这个打算, 听卫长君的意思还想留点, “大公子不会不舍得吧?” 卫长君真想冷笑,好大的口气, 也不想想他的玉米和红薯亩产多少, “翁主有所不知,侯爷和韩兄早早向我定了两亩红薯和玉米,我家中十多口人, 十几头猪,两头驴以及一头牛和很多只羊,这么多张嘴至少得留十几——” “一亩地十金。”刘彻忙着查抄武安侯府的时候, 刘陵也没闲着。田蚡倒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替代他的人, 否则羡慕她受父王宠爱的兄弟姊妹一定会落井下石。比如说她无能,在长安几年钱花了不少,没拉拢到一个有用的。 整个长安城能代替田蚡的, 刘陵数来数去,唯有卫长君。即使卫长君对刘彻忠心耿耿,她同卫长君熟稔了,还怕探听不到宫中秘辛。 刘陵查到卫家看着光鲜,由于闭门谢客,并没有机会收礼收孝敬。往年卫长君种的庄稼被刘彻拉的七七八八,剩下的粮食卖了换成钱都不够卫长君请人干活的。卫长君素日用的钱,听她在宫里的细作言,皆来自于太后和刘彻。 天家母子二人这几年拢共才赏他五百金,而他两个妹妹的婚礼就花了两三百金,刘陵不信她光明正大的给,卫长君不要。 刘陵并不担心卫长君不卖,刘彻的人在地里卫长君还敢跟她谈,显然经过刘彻同意了。 卫长君可耻的心动了。但卫长君又忍不住了。 上次休沐卫青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田蚡这些年贪了多少多少,其中最稀奇珍贵的全是淮南王送的,难怪陛下气得在宣室破口大骂云云。 卫长君笑着问:“翁主觉着我缺钱吗?” “你不缺吗?”刘陵反问。 卫长君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若是像翁主这样下地都穿金戴玉,那我是缺。可惜我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 刘陵不禁自下而上打量他一番,卫长君脚踩草鞋,头上用来固定发髻的簪子好像是木制的,衣裳就更朴素了,细麻短衣。可他逛东市的时候穿的衣物可不便宜。 “一亩地一百金,红薯和玉米各买五亩?”刘陵自信满满地看着卫长君,她就不信卫长君还不心动。 卫长君心动了,含笑道:“可以!” “可——”刘陵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可可可以?” 卫长君颔首:“可以。” 刘陵张口结舌,总觉着她被坑了。 窦婴隔水看着刘陵的表情心说,你没感觉错,你确实被坑了。陛下拉他的玉米、红薯、小麦以及苜蓿,至少有两百亩,才赏他三百金。 卫长君又问:“翁主后悔了?” “大公子说笑呢。我虽为女子,也知道一言九鼎的道理。” 卫长君心说,你太知道了。这年头一言九鼎只能用在天子身上啊。 话说回来,淮南富裕,他不趁机坑刘陵一把,淮南王的钱也是用来贿赂朝廷命官以及私造甲胄。他这样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翁主是不是觉着被长君算计了?”卫长君把话挑明。刘陵笑的十分勉强,“大公子真会说笑。千金而已。您觉着我会差这点钱?” 卫长君:“长君此人怕麻烦,无论何时都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 二人声音不低,卫家门前的沟总得才两丈宽,一沟之隔还没有遮挡物,沟南边的窦婴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不禁在心底冷哼,你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差不多。 可惜刘陵不知道,很是恭敬道:“大公子请讲。” “你这些车都不够拉五亩玉米的。”卫长君此言一出,刘陵以及她身后赶车的家将心头大震,不约而同地直视卫长君,请他再说一遍。 卫长君:“翁主还不知道玉米亩产多少吧?” 整个长安城只有上林苑以及八阳里和卫长君这里有玉米。上林苑的玉米收上来就被刘彻的亲信拉走了,八阳里又是头一年种,还没收上来,刘陵自是无法探听到玉米亩产多少。 “听说比小麦多一倍?” 卫长君颔首示意刘陵跟他去地头上,他捡个玉米棒子抠两粒玉米,“这里头还有个只能用来烧火或者碾碎了喂猪喂羊的棒子。玉米棒棒得晒干了才好把上面的玉米粒揉下来。翁主今日就要的话,那只能这样拉回去。这样算亩产得有二十石。算你一车拉七石,五亩地也得十五辆车。” 刘陵只有十一辆车,打头的还是她的座驾,带着车篷最多拉四石玉米。 忽然之间刘陵意识到重点错了,“玉米产量这么高?!” “我的地上了两次肥,去年冬天犁地的时候上一次,开春下雨的时候又上一次,今年又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可能比我估计的还多。” 刘陵倒抽一口气。她的家将不由得朝地里看去。 卫长君笑着问:“翁主,还觉着我狮子大开口吗?” 刘陵下意识摇头。 作壁上观的窦婴服了。 ——卫长君真有把人卖了人家还帮他数钱的本事。 卫长君又言:“起红薯得先把红薯藤割掉,今日怕是来不及了。翁主,先掰玉米?”指着最东边,“那边的玉米还没动,你的人从东往西掰五亩行吗?” “我们自己掰?”刘陵问。 卫长君朝南一扬下巴,“你叫陛下的人帮你掰也行。可他们要是使劲往地上扔,撞到地里的石头上裂开,你就只能喂牲口了。” 刘彻不动淮南王,一是没有淮南王造反的证据,二是他初掌权,帝位不稳,三是他担心再来一次“七国之乱”。 刘陵十分清楚刘彻现在的处境,也曾劝她父皇,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不如趁机反了。淮南王刘安担心太皇太后尸骨未寒,此时兴兵不得人心,并非最佳时机。过几年刘彻还没儿子,他也准备充分了再反也不迟。 刘陵也觉着她父王此言有理,不得人心的话,侥幸窥得天下也难坐稳。 淮南王和刘彻只差撕破脸摆到台面上,刘陵觉着刘彻的人干得出,便给她的人使个眼色。 卫长君带他们到最东边,教他们掰玉米,“可以剥去玉米外衣,也可以直接掰下来。若是翁主想早点拉走,像我这样直接掰下来就行了。” 随后又掰一个剥开外衣,“玉米拉回去就得晾晒,否则霉了猪都不吃。翁主家要是地方有限,可以把玉米系在一起弄成串,挂在廊檐下晾晒。” 刘陵见他讲的这么细致,心底不禁好奇,他难道还不知道田蚡被夺去侯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淮南王府。 不过无论知不知道,卫长君说总好过他闭口不言,或一问三不知。 “大公子,这些玉米杆子是否能像红薯藤一样拿来喂牲口?” 卫长君:“用铡刀切碎了,牛羊应该会吃。我家不缺红薯藤,还没试过用玉米杆喂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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