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很想顺着他,又怕刘彻个不懂事的乱教孩子,“说实话,我不记得据儿和敬声这么大的时候什么样了。去病和敬声跟着我的时候四岁了。” 刘彻想想,“朕头一次见去病的时候,有三岁了吧?” “是的。但比现在的据儿大几个月。” 刘彻想起来了,“那时候除了哭就是闹着出去玩。哪像朕的据儿这么乖。”说出来越发觉着他儿子天下第一好。 鲤鱼扔到一旁,刘彻拿出汗巾擦擦手,给儿子轻轻擦擦,“据儿,太冷了,先不玩了。等上了岸到舅舅家再玩儿。” 刘据伸出小手要抱抱。刘彻用大氅裹住儿子在卫长君身边坐下。卫长君把鱼竿递过去,“据儿要不要试试?” 小孩下意识看他皇帝老子。刘彻拿过鱼竿放儿子腿上。小孩儿试探着戳一下鱼竿,又戳一下鱼竿。刘彻又不禁感慨:“朕的据儿真乖。” 卫长君耳朵痒,起茧子了,“陛下,说回之前的事。” 刘彻:“朔方郡太守韩嫣可。太多俘虏不可。河套地区离匈奴太近,他们里应外合,你和戍边的兵将只有被虐杀的份。朕不敢赌。 “陛下给我两千人,其中五百匈奴俘虏。剩下一千五百人当中五百单身女子。您令人在菜市口贴张告示,家贫无依无靠者优先。虽然给我干活,但非奴隶。剩下一千人从工匠里头选。我需要泥瓦匠、木匠,会做纸做豆腐,还有懂得挖沟打井的匠人。一人过去,全家免三年劳役和兵役。” 又是三年! 刘彻很想问,三年两千亩地能叫他活到七十还是八十。可他知道以后还想从卫长君口中探听到别的,就不能叫他知道自己连这点也猜到了。 “行。韩嫣随你过去,戍边的将领就不需要了。士兵就用服劳役的百姓?” 卫长君:“您还得再给我一两千弓马娴熟的骑兵,以防匈奴偷袭。” 虽然河套地区有秦朝留下的长城路障,可自打被匈奴占去,游动惯了的匈奴人不需要,从未修过,破败不堪,城墙甚至不如卫长君家院墙结实。倘或匈奴杀回来,根本无法阻挡骑兵长驱直入。 “朕给你两千骑兵,听你调遣。”刘彻还想说什么,看到霍去病和阿奴从屋里出来,“这俩孩子怎么办?还有公孙敬声。” 卫长君反问:“您觉着?”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卫长君笑道:“我正有此意。过几日再进城买四房人。这边放两房,秦岭放两房。耕牛老了,该杀的杀,换小牛——” “这些事交给卫步和卫广。”刘彻打断他,“你还能操心一辈子?” 卫长君想说,他们不用种地,也没必要懂这些,“步弟二十了,该说亲了。” 卫青娶的是张汤侄女,孤女一个。卫长君不可能给卫步娶个身份尊贵的。以卫长君的眼光,也看不上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姑。刘彻很好奇哪个小吏如此幸运叫他相中。 半年前,茂陵司马、东方和张家只有两个看屋子的。如今女眷男丁都搬过来了。卫长君朝西边看一下,“我才知道东方朔竟然有个女儿,今年就及笄了。” 刘彻好笑,“大公子,东方朔比你大,你都三十三了。”说到此一顿,“东方朔的女儿?” “相貌不错。东方朔原配生的。他自个做事没有章法,妻子换了好几次,女儿应该很烦他这点。他日嫁到卫家,极有可能懒得回东方家。东方朔了解我,以后遇到难事,他也不敢叫女儿麻烦仲卿。” 刘彻颔首:“竟然不是主父偃的女儿。” “主父偃也有女儿?” 刘彻很意外他不知道,“也到了议亲年龄。” 卫长君摇头:“主父偃过于精明,我家那几个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哪怕刘彻也知道卫家兄妹没有傻子,心机却差一点,可真听到他自己这样说还是想笑,“确实东方朔更合适。你打算走之前把这事定下来?” 卫长君颔首,“陛下招人的告示贴出去,我就问仲卿需要准备什么。正好家中存粮多,可以拉过去一半。头一个月的粮食不必买了。” “朕叫仲卿给你列个单子。你准备衣物等生活必需品。长安商人到不了那里,届时你得自己纺线织布——”刘彻说到此,忽然明白他为何要五百女子。可以拴住男子的心,也可织布做鞋。 思及此,刘彻不由得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朕想在那边设郡?” “我不信你舍得放弃。”卫长君半真半假道,“您没想到这点,我也会提醒你。让我没想到的是大军归来没多久,这事就提上议程。” 刘彻对这话很满意,说明他比卫长君想的深远,“叫去病和阿奴过来撒网。我们上去把此事告诉韩嫣。” 卫长君的手冰凉冰凉,也想上去,“据儿饿不饿?” 刘彻想想离早饭两个时辰了,“该饿了。” 卫长君拿起他钓的那条鱼,交给许君宰杀,煎至两面金黄捣碎,加热水煮汤,最后把汤过滤出来煮面条。他也没闲着,和天家父子到堂屋,点着小火炉,烧水煮油茶,顺便在炉边放两个地瓜。 炭火烤的地瓜很香,面条端上来,地瓜还没熟,香味已经布满了整个堂屋。 小小的刘据已有三岁,其实才一年零九个月。他的手太小,捏不住筷子也拿不稳勺子,卫长君想喂他吃,刘彻伸手把筷子夺去。 卫长君吓一跳,不放心地问:“您会吗?” “朕是天子,什么不会?” 嘟嘟闪出来。 方才卫长君提到两千亩地,嘟嘟都没露头。 嘟嘟望着卫长君问,[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卫长君也不敢信,盯着刘彻。 刘彻喂孩子很熟练,小小的刘据接的也很坦然。跟寻常人家母子似的。为何不是寻常父子?那是寻常人家父亲也极少有耐心喂孩子。 嘟嘟闪到刘彻身边虚虚坐下,托着它的小胖腮帮子,[长君,不管你给卫青和霍去病多少寿命,你留到六十五岁,我一定要看看什么导致的子弄父兵。]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卫长君瞥一眼刘彻,[我死之前不把他带走,也得把他身边那些小人弄走。大不了我一抹脖子给他们赔命。] 嘟嘟点头,[你是对的。其实也要不了三十年。王夫人过后李夫人,有了贴心的小儿子,没空管大儿子,最多二十年,父子不常见自然就生疏了。] [据儿不跟他生疏就行了。] [不可能。傻父亲天天围着他转,突然有一天见上一面都难,刘据不想在意都不行。略差太大!除非他跟我一样。] [不是人!]卫长君脑海里回一句,嘟嘟瞬间消失,不想理他。 卫长君笑着问小外甥:“好吃吗?” 小孩饿了,吃什么都香,连连点头。 “大舅!” 卫长君吓一跳,刘彻的筷子差点扔出去,气得大吼,“公孙敬声!” 公孙敬声被刘彻吓得转身往外跑,“表兄,阿奴,快来,大舅又做好吃的了。” “竟然知道找援军?”刘彻气笑了。 卫长君把勺子递给小外甥:“据儿,我们不管他,喝点汤。” 小孩五个指头握住勺子,艰难地往嘴里送。刘彻见状想帮他,卫长君轻咳一声,刘彻的手停在半空中。卫长君道:“据儿大了,该学着自己喝了。” 霍去病进屋正好听到这句。大步过去一看白汤白面,“锅里肯定还有。就是一条鱼也不止一碗汤。”说完往厨房去。 锅里不止有汤,案板上还有没煮的面。厨房暖和,许君和钟媼在灶前取暖。看到霍去病进来,钟媼点火,许君洗手下面。 公孙敬声跑进来很是意外:“我还以为大舅又偏心。” 阿奴瞥他一眼,“偏心也是偏你。” “才不是!”公孙敬声摇头,“大舅最疼你和表兄,然后是二舅,再然后才是我。” 霍去病转过身,很是好心地说:“大舅这么不疼你,我送你回公孙家。到公孙家一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想要月亮,他们不敢给你星星。” 公孙敬声装没听见,扭身回堂屋找舅舅,“大舅,红薯好了吗?” “早呢。”卫长君朝他伸出来的手背上打一下。 刘据好奇地抬起头,像是在问,这是谁啊。 卫长君:“方才高高的那个是你大表兄霍去病。这个是二表兄公孙敬声。以后见着叫表兄就行了。” 小刘据把面咽下去,乖乖地喊:“表兄。” 声音太奶,小孩被卫子夫收拾的白白净净,又遗传了父母的好相貌,跟个奶呼呼散发着香味的白面炊饼似的。公孙敬声好想抱过来咬一口。 刘彻见他眼神不对,“公孙敬声,敢欺负据儿,朕打断你的腿!”想起他打小就混账,不放心地补一句,“你大舅拦着也没用!” 公孙敬声感到难以置信,“陛下的儿子竟然这么乖。” 刘彻张口结舌,看向卫长君,他什么意思。 “敬声,我要是你,有多远滚多远。”卫长君毫不怀疑,他再来一句就得挨身上,“你要是没事,就把韩兄找来,我们有事同他商议。” 临近午时,课业结束,韩嫣就回自家了。 先前看到刘彻和卫长君在船头,韩嫣本想过去。注意到黄门禁卫都被留在岸上,韩嫣便猜到刘彻此番过来不止是叫外甥认认舅舅家门这么简单。 可韩嫣做梦也不敢想卫长君想去关外,他此生还有机会看到茫茫草原。韩嫣激动的泪流满面他都没意识到。 小刘据见他哭得厉害,很是害怕,抓住刘彻的衣襟问:“父皇,他怎么哭了?” 韩嫣往脸上一抹,全是水,“叫陛下和皇长子见笑了。”破涕为笑,拿出汗巾赶忙擦擦。 然而他又哭又笑跟有病似的,吓得刘据往刘彻怀里钻。刘彻双手护住儿子,“据儿不怕。据儿吃饱了吗?” 小孩儿拿着他的手放小肚肚上,“饱饱的。” 刘彻夸儿子一句,对韩嫣道:“你的事除夕后朕再下明旨。除夕前先登记愿意随长君前往塞上的人。” “臣听陛下的。”韩嫣意识到此话何意,“臣谁也不讲。” 刘彻满意了,“长君,家里的事尽快安排好。” 卫长君点了点头,捏捏红薯,软和了,他去厨房拿个勺子,掰开一半挖一勺递给小外甥。刘据摇了摇头。卫长君笑道:“大舅知道你饱了。尝尝好不好吃。回到宫里叫你母后也这么做。” 红薯烤的又软又甜,小孩喜欢,可惜吃不了了。 刘彻笑着说:“回去的时候叫大舅给你一袋红薯,到宫里叫你母后天天做。” 小小的人儿兴奋的扑到刘彻怀里打滚。 韩嫣见他不像霍去病吃不下去也得再来一口,也不像公孙敬声吃不完也不许别人碰,“皇长子真乖。”忍不住感慨,陛下竟然能生出这么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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