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在家吃几顿饭,浑身上下无所适从。用了早饭他就先一步跑去卫家。家中只有两个老奴,霍去病心慌,抓住人家问:“我大舅呢?大舅哪儿去了?” 老奴告诉他去东市买肉和菜了。霍去病二话不说往东市跑。半道上遇到阿奴和赵破奴,他才踏实点。但他心头还是有一点点慌。卫长君甫一进家门,霍去病就迎上去:“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卫长君奇怪,“出什么事了?” 霍去病陡然意识到他很不对劲,像是怕大舅跑了一样。大舅能跑哪儿去,不是秦岭就是茂陵。可他为何心慌?霍去病想不通,干脆说:“以为你骗我,带着阿奴和破奴跑去茂陵了。” “霍去病,十八了。”卫长君提醒他。 霍去病梗着脖子反问:“八十就不是你外甥了?” “我不跟你吵。你自己来的?”卫长君话音落下,从霍去病身后出来一人,正是卫少儿。 卫长君打量妹妹,卫少儿也在打量他。时隔三年,岁月没有在卫少儿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卫长君看着比三年前更沉稳。兄妹二人对彼此很是满意。 “大兄在朔方这三年苦吗?”卫少儿放心下来还是想听他说说。 卫长君:“初到朔方只有一些土墙,说不苦你也不信。我辛苦也没有去病苦。” 霍去病点头:“我晚上做梦都想叫大舅回去。” 卫长君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肯定叫人送我回来。”霍去病给他个“我傻啊”的眼神,“公孙敬声个小不点都没叫苦,我总不能不如他吧。” 卫长君想起什么,犹豫片刻决定趁机说出来:“行军打仗比我们在朔方还苦。你应当还记得,每次你二舅回来都像老了五岁。” 霍去病点头:“我知道,大舅放心,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也不可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十八岁很容易激动,饶是卫长君知道他天生神勇,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名,是他亲外甥,还是他养大的,活生生一个人,卫长君难免不安。 听闻这话,霍去病很笃定:“大舅真同意我随二舅出兵匈奴?” “你说什么?”卫少儿没听清。 卫媼同她解释,霍去病想随卫青出去长长见识。此话一出,了不得,卫少儿惊叫:“你才几岁?” 霍去病耳朵疼,快速躲去卧室。 卫少儿疾步追上去:“别跑!站住!” 霍去病嘭地一声关上门。卫少儿气得朝门上拍一下,转身找兄长。卫长君只能解释他跟卫青一块去,有卫青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卫少儿急切地说:“打仗又不是过家家。他一个大活人,青弟还能把他绑在身边?” “那你跟他说。”好心解释没用,卫长君懒得管。 卫少儿被这话噎的有口难言。卫媼劝道:“孩子总有长大那天。过两年他是大了,可他自己出去你不是更担心?” 理是这个理,然而霍去病在卫少儿眼里跟十五年前没两样。尤其他方才表现出一副离不了舅舅的模样,越发叫卫少儿觉着他还是个孩子。 卫少儿看着卫长君说:“去病最听你的话,您再劝劝?” 卫媼不想长子为难:“我叫他劝过了,没用。” 卫少儿转向儿子卧室,咬牙切齿:“霍去病,有能耐用饭的时候也别出来。” 不出来也饿不着他。饭菜才做好,阿奴就给他盛一碗菜,赵破奴给他盛一碗白米饭。可是这些远远不够,赵破奴又盛半碗菜,上面盖着两个炊饼,阿奴端着汤,给他送去。 卫家有四个女奴,无需主人动手,在堂屋等着吃的卫少儿见状就问她大兄:“阿奴不跟我们一块用饭?”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卫长君没反应过来,“阿奴怎么了?” 阿奴又出现在院里,后面还跟个赵破奴。卫少儿感慨:“这俩孩子饭量真大。” 随着阿奴和赵破奴帮女奴把饭送到堂屋,在卫长君身侧坐下,卫少儿傻傻地看着他俩。卫长君越发疑惑:“你又怎么了?” 卫少儿朝偏房方向看了看,接着转向阿奴和赵破奴,“你俩方才给去病送饭?” 阿奴惊讶:“您看见了?” 卫少儿霍然起身。 卫长君明白了,眉头微蹙:“行了。坐下!小的时候不上心,长大了想管管得住吗?” 卫少儿蔫蔫地坐回去。可她一想儿子其实未满十七岁,又想说些什么。卫媼瞪她一眼,你说的话有用吗?卫少儿把到喉咙边的话咽回去。 饭毕,卫少儿也不说回去。然而冬天昼短,眼看太阳落山了,卫长君叫霍去病出来:“陪你母亲回家。” 卫少儿下意识说:“家里没什么事,不急。” “晚上住哪儿?”卫长君问,“你们的卧室被我腾出给阿奴和破奴住了。” 卫少儿找她母亲。 这几年儿媳不是要照顾孩子就是养胎,没空陪卫媼。卫媼也不想跟儿媳在一处。卫长君远在塞外,也没人接她去秦岭或茂陵散心透气,成天跟左邻右舍聊天也烦,卫媼就去找卫少儿,或者卫少儿陪她住几日。 母女二人比往日亲厚,卫媼拉住卫少儿的手:“跟我住吧。她的衣物也在我房里。” 这个家兄长说了算。卫长君不点头,卫少儿不敢应。卫长君微微颔首,卫少儿欢快地拉着母亲回卧室。 霍去病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眼睛往上翻。 卫长君见状想笑:“你们也回屋歇着去吧。” “大舅竟然不叫我们习武射箭?”霍去病稀奇。 卫长君:“改日到了军营,你不想卯时起来,你二舅也得把你揪起来。趁着舒坦日子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此言一出,对军营很是向往的霍去病和阿奴一阵心悸。他们不怕累不怕热也不怕冻,唯独爱一觉睡到自然醒。 二人和赵破奴到霍去病屋里,阿奴就问:“朔方那些驻军素日何时起来?” 霍去病想想:“也是卯时?好像我们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巡逻去了。” “韩兄何时起来?” 霍去病摇头:“韩兄起来不洗漱直接走,悄无声息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 赵破奴不禁问:“长安的兵也这么累?” 阿奴:“离京师越近越累。像我们在朔方不用担心匈奴,晚上点着几个火堆防野兽就行了。长安天天晚上有人巡逻。宫里禁卫更是得值夜。”说到此,阿奴忽然想起狼崽子,“去病,狼崽子呢?” 霍去病指着东南墙角鸡窝,“睡觉呢。没往外跑。” “它年龄大了跑不动,出去被人瞧见它是狼,肯定会被乱棍打死。”阿奴不放心,出去看一眼。狼崽子的饭盆干干净净,它趴在窝里睡觉,阿奴又去看一下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他这才放心。 霍去病无奈地说:“看把你紧张的。” “我们到朔方头一年能坚持下来,多亏了狼崽子给我们带路,上山弄吃的。”卫长君把狼当宠物狗养,不需要狼崽子做什么,狼崽子却没少帮卫家。最少有它在,卫家人晚上睡觉不必担心狼群摸进茅草屋。 阿奴看向赵破奴:“你不想跟我们入军营?” 赵破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想挣一份家业。可他前十几年活的不易,他也想好好活着。赵破奴很是纠结,“我不知道。我不如你和去病身体好,骑射也不如你们,我怕进去了又被赶出来。” 霍去病手臂往他肩上一搭:“怕什么?我和阿奴会帮你的。” “上了战场还有空帮我?” 霍去病想了想:“我肯定是将军,没空管你。你可以跟着阿奴。” 阿奴冷嘲:“我不能是将军?” “将军没你这样的。我可以叫你当将军谋士。”霍去病下巴一扬,阿奴很想给他一下,太欠揍了。 赵破奴眼巴巴看着阿奴。阿奴不得不放过霍去病转向他,“跟着我可以,但不许畏战。” “肯定不会。”以前赵破奴怕匈奴。那晚偷袭,看着阿奴手刃匈奴首领跟切瓜似的,他就不怕了。 阿奴脱掉鞋爬上霍去病的榻:“你俩玩去吧,我睡会儿。” 霍去病跟上去:“这么冷的天上哪儿玩去。往里去。我怀疑这两天得下雪。” 赵破奴没跟他俩一块住过,见状犹犹豫豫地起来。霍去病的榻很宽,他又往里移半个身位,赵破奴高兴地上去。 卫长君在房里眯一会出来发现院里静悄悄的,大外甥房门紧闭,他就悄悄过去,透过窗户缝看到三张天真的睡颜,无奈地摇摇头。 厨房温暖,四个女奴窝在厨房小声聊天。看到卫长君在院里,其中一人就出来问:“大公子,晚上还吃吗?” “做点面汤吧。”卫长君手上多出一片白色小花。女奴猛地抬头,雪花一片一片落下,一片比一片大,“下雪了?” 卫长君点头:“午时左右突然变天,这就下了。这场雪这么快,今年必是个丰收年。” “奴婢是不是把院里的物品都收屋里去?”女奴问。 卫长君:“只有雪没有雨,不要紧的不用收。对了,多做点面汤,天气冷容易着凉,你们也喝点。” 女奴高兴地应一声就回屋告诉其他三人。 四人把院里收拾干净,看到有雪落进鸡窝里,年迈的女奴之一找出她往年穿的破冬衣盖在鸡窝上面。 狼崽子抬头看一下,又缩回去继续睡。 卫长君从他屋里拿出一条棉裤给他母亲送去。 卫少儿接过去就觉着手上暖呼呼的。卫长君为她们关上房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这个棉花真舒服。阿母,叫大兄何时也给我做一条?” 卫媼:“我听子夫说先前你大兄叫通粮捎来很多棉花籽。到秋上林苑的棉花种出来,你们一人一身都用不完。” “大公子在家吗?” 卫少儿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收拾一下出来问:“何人找大公子?” 女奴赶忙去开门。卫少儿跟着过去,一看衣着打扮,惊了一下,转身就喊:“大兄!大兄!快出来!” 卫长君披着斗篷出来。霍去病和阿奴以及赵破奴被惊得趿拉着鞋跑出来。 “怎么——”卫长君看清来人,“章兴?陛下来了?” 卫少儿见过章兴,知道他是天子心腹黄门。闻言朝他身后看去。黄门章兴忙说:“陛下在东宫。大公子,陛下请你过去一趟。”语气不急不慢,卫长君却看出他神色着急,说话的时候身体都忍不住往后转。 嘟嘟出来提醒:[看样子宫里出事了。] 卫长君也是这样想的,嘴上抱怨:“这一天天的,下雪天也不消停。容我换双鞋。”说完就把木屐换成方便行走的黑色长靴,衣裳也由紫色换成跟夜晚一色的劲装。白色斗篷变成黑色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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