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心说,跟他比你可不就是个小傻子。 “据儿不是小傻子。你不如他懂得多,那是你九岁,他二十有一。再过十二年你一定比他懂得多。” 类似的话卫长君也跟太子说过,叫太子不必急着长大,不懂的不会的可以慢慢学。 小刘据点头:“我知道。陛下,表兄怎么欺负你的?”那表情像是只要老父亲说出来,他就出宫为父报仇——大义灭亲。 刘彻忍着笑把儿子抱到怀里,“去病今日都没进宫,如何欺负朕?” “父皇病了?”小太子摸摸他的额头。 门窗关的密不透风,哪怕宣室正殿很大屋里也闷。刘彻又穿着厚重衮服,额头上虽然没冒汗,身体却远比从外面跑进来的儿子热。 “父皇,孩儿去叫太医。”小太子挣扎着起来往外跑。 刘彻拉住他:“椒房殿有药。随朕去你母后那儿。” 小太子板起脸,一瞬间变得比他老子还要稳重,伸手扶着他。到太子乘坐的马车旁,小太子也是请他先进去,他随后上去就关车窗。 刘彻看着儿子忙个不停,老怀欣慰,也忘了难过。 小太子几乎没见过老父亲生病,他脱掉自己的外袍盖在刘彻身上。 卫子夫听到“皇上驾到”,匆忙掩去泪痕迎出来,太子小心翼翼扶着刘彻,卫子夫吓得心脏紧缩,慌慌张张迎上去:“陛下怎么了?叫太医了吗?” 刘彻微微摇头。卫子夫注意到他眼皮有点红,想说什么听到儿子脆生生交代“父皇病了,见不得风。母后,快叫父皇进去。” 中午还好好的,这小半天就病了?卫子夫满腹疑惑地扶着刘彻另一侧手臂。刘彻仗着儿子人矮听不清他低语,跟卫子夫解释“据儿误会了”。 卫子夫步入椒房殿才意识到儿子误会什么了。她名曰“陛下需要休息”,送刘彻回内室,然后小声吩咐女官准备茶汤。 小太子没少喝茶,可他从未亲手做过,不清楚茶汤里有哪些食材。看到几个宫女忙前忙后,小太子踏实了。 刘据生病的时候没哭,老父亲哭了,以至于刘据认为皇帝老子病得厉害。陪母亲稍坐片刻,小太子跑去室内照顾父亲。 卫子夫庆幸她今日上了妆,眼皮不如刘彻红的厉害,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儿子这么孝顺谁受到了——刘据拿一块湿布放父亲额头上,名曰烧退得快。刘彻很好奇他跟谁学的,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被儿子的小手按下去,还被警告“别动”。随后又安慰“不要怕,不烧了就好了。” 刘彻后悔装病,后悔懒得跟儿子解释他为何伤心。 “据儿,朕觉着朕好了。” 小太子奇怪,这么快的嘛。 刘彻微微点头。刘据拿掉湿布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真的啊。”惊奇地睁大眼睛,“太好了。” “朕可以起了吗?”刘彻说着作势起身。 刘据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不可以。大舅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父皇,你的病暂时好了,为了不反复,还得休息。” 刘彻想翻白眼,卫长君,你懂得是不是太多了。 “据儿要不要上来陪父皇?” 小太子病了希望人陪。也有人陪他。有时候是姊妹,有时候是父皇母后,不巧的时候是大舅。晚上还有小黄门守夜。小太子几乎不曾孤单过。 想到这些,刘据脱掉鞋在他父皇身侧躺下。 卫子夫端着茶汤进去,父子二人头挨着头睡得很香。 看到这一幕,卫子夫因长女出嫁而空落落的心填满了。隐隐听到“公主”,卫子夫悄悄退出去,二女和三女小跑进来,左右张望。 卫子夫奇怪:“找什么呢?” “父皇病了?还在这儿?父皇人呢?”两位公主齐声问。 卫子夫忍着笑同她俩解释一遍。姊妹二人很是无语,小声嘀咕:“他是个傻子吗。” 卫子夫瞪二人:“据儿才九岁。何况关心则乱。”见两个女儿欲言又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姊妹二人也怕吵醒父亲和弟弟,蹑手蹑脚退出去。 卫子夫怕父子二人晚上不困,茶凉了她就进去把人叫醒。 —— 霍去病把太子表弟“撵走”就进院帮忙招待宾客。宵禁前送走所有亲戚,霍去病叫卫长君去他的冠军侯府歇息。 刘彻一次寻了三处宅子,霍去病居中,跟阿奴的侯府只隔一条两丈宽的胡同。步入冠军侯正堂,坐下的那一瞬间,卫长君感到疲惫,不禁叹了口气。 霍去病给他倒杯水:“大舅累了?” 卫长君:“我以为有礼官不需要我做什么。” “宫里派来的人又不认识姨母。”霍去病给自己倒一杯水,注意到公孙敬声和霍光揉眼睛,叫他俩先去睡,明日再沐浴。 公孙敬声扒着霍光的肩,叫霍光拖着他。霍光不如公孙敬声爱热闹,从早闹到晚。而客人登门他也不能坐着,以至于站的脚疼。 霍光推开他:“不知道自己多重吗?” 公孙敬声勾住他的脖子。 霍光认命。 冠军侯府没有公孙敬声的卧室,有霍光的。霍光担心到卫家碰到卫少儿,偶尔休沐日就来冠军侯府沐浴洗漱。公孙敬声不是回公孙家就是找他外祖母要吃要喝。 霍光也懒得吩咐奴仆收拾,叫公孙敬声随他睡。 公孙敬声脱掉鞋,霍光后悔了,拽着他出去。 卫长君听到吵吵嚷嚷,跟霍去病相视一眼,不明白一贯安静的霍光怎么了,两人联袂跑过去。 公孙敬声扒着门框,霍光掰他的手。 霍去病呵斥:“闹什么?不困还是不累?” 霍光松手,公孙敬声得意地钻进屋里。霍光满脸复杂地盯着他片刻,转向霍去病,“大兄,我晚上跟你睡。” 霍去病以为出现幻觉:“你说什么?” 霍光本就怕他,见状心脏缩了一下,可怜兮兮转向卫长君。 卫长君不是很了解霍光,也知道他不敢靠近霍去病。能把他逼到这份上,卫长君好奇屋里那个外甥干了什么,“敬声欺负你了?” “他放屁!”霍光说出来一言难尽,“脚比他放的屁还臭。” 卫长君乐不可支。 霍去病脸发烫,习武之人脚臭不正常吗。“你不会打开窗,再叫他洗洗?” “我开了。他不想洗。”霍光朝窗户看一下,“叫我给他洗。” 霍光不介意伺候太子,他尊贵。霍光也不介意伺候卫伉,他年幼,他可以轻轻松松抱起他。如果叫他和公孙敬声互相洗脚,他也不介意。凭什么霸占了他的榻,还叫他伺候。 卫长君:“我今日很累,晚上可能会打呼。你不介意就跟我睡。” 霍光欲言又止。 卫长君好笑:“我的脚不出汗。你大兄的脚比敬声的味还重。以前跟我住的时候寒冬腊月天也得天天洗。” 霍光不信霁月光风的兄长的脚跟茅坑一样臭,忍不住朝他脚上看。霍去病过去拉住他朝卫长君推一把:“别听大舅胡说。我不是脚臭是鞋湿了汗臭。” 冠军侯府有卫长君的卧室,还是正房。跟霍去病的卧室只隔三间堂屋。卫长君的榻很宽,足足可以睡下三个他。 卫长君给霍光一条新薄棉被。霍光摸摸蓬松的棉被,试探着问:“大公子,听说今年种棉花的多了?” “想给你父母做两条?” 霍光讶异,他是如何猜到的。 “你有棉被和棉衣。朝野内外的事轮不到你过问。百官也不可能找你要棉花。你大兄不缺。突然提起棉花,除了为父母,难不成有个相好的?” 霍光红着脸说:“没有。” 卫长君:“你可以有相好的。不过不能是宫女。你可以把人带到府里,但能不能娶其为妻,得你兄长说了算。” “大公子,真没有。” 卫长君点头:“我信你。同样的话我也跟阿奴说过。不是我瞧不上你们自己选的女子,而是无论什么样的家世娶妻都得慎重。世人皆言男儿是顶梁柱。可你成天在朝,家中大小事,孩子如何教养等等这些,是不是得依靠妻子?妻子无德,轻则养歪儿女,重则连累你丢掉性命。”
第223章 众人相亲 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 小女子有这么大威力吗。 霍光面露怀疑。 嘟嘟闪出来高呼, [要完!] 卫长君名曰,天色已晚, 先休息。这事以后再说。霍光就以为卫长君随口一提, 也没放在心上。 寻常百姓家新妇第二日得拜见夫家长辈。皇家公主并不需要。 翌日清晨,阿奴携卫长公主过府给卫长君请安。卫长君不清楚外甥女自己要来的,还是阿奴逼她来的, 为了小两口以后着想,敢嘲讽皇帝的卫长君没敢端坐主位等她。在她和阿奴出现在冠军侯院中,卫长君迎到正房檐下。 卫长公主疾走几步到跟前屈膝行礼, “舅父!” “自家人无需多礼。”卫长君冲慢了半步的阿奴看去,“我这外甥女以后就交给你了。” 阿奴像是在思考什么, 没有回答,他请卫长君回屋。阿奴神色慎重,卫长君疑惑不解, 到主位坐下,阿奴双膝跪下。 卫长公主看他一下,移到阿奴身旁跪下。 此举惊到卫长君,霍去病本想打趣阿奴几句, 见状差点惊呼出声。舅甥二人互相看看,隐隐猜到了什么。 霍光不敢出声,公孙敬声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一时室内很安静。阿奴和卫长公主行过大礼,证实了霍去病的猜测——阿奴感谢大舅多年抚养之恩。长公主应该是夫唱妇随。霍去病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笑着问:“不觉着缺点什么?” 小夫妻二人一起扭脸抬头。 室内有昨晚舅甥二人喝剩的水。霍去病一手端一杯。卫长君笑骂:“什么时候的水了?” 本想伸手的二人赶忙缩回去。 长公主成亲无需拜夫家高堂。她和阿奴只需掰天地。也不必给长辈奉茶。卫长君就没叫奴仆准备。何况就是拜也是去卫家,而不是来冠军侯府。 阿奴想通这些,瞪一眼调皮的冠军侯,转向卫长君, 郑重其事说道没有他就没有阿奴的今天。随后又像立军令状似的承诺,他一定不会辜负公主。 卫长君很是感动,像阿奴幼时一样,他摸摸阿奴的头。阿奴忍不住往前爬两下扑到他怀里。卫长君被撞得身体微微后仰,哭笑不得的抱住他,“多大了啊。明年今日孩子该出生了。” 阿奴的耳朵通红通红,卫长公主羞的低下头。 卫长君见状好笑,果然还都个孩子,脸皮这么薄。 松开阿奴,卫长君叮嘱外甥女,打今日起好好调养身子,多吃瓜果蔬菜。卫长公主脸色越发红了,弱弱地说:“舅父,别说了。” “害羞我也得说。不要认为你外祖母生养儿女容易,就认为养孩子不费劲。”卫长君说到此,目光转向阿奴,“卫家并不需要你开枝散叶。守住如今有的就够了。无人敢欺负你们,你们也不可过于贪婪。命里有没有什么都是一定的,夺取不属于自己的早晚会遭到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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