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禁不住跳出来,[她没喝多吧?你可是卫子夫的亲哥,四舍五入也称得上是刘彻的大舅子。她来结交你,谁给她的勇气?] 卫长君也想问,难不成是跟淮南王勾勾搭搭的田蚡,“不知翁主到来,长君失礼了。” “大公子多礼了。大公子不请我进去?”刘陵闪烁着明亮的眼眸笑吟吟看着他。 前世卫长君生活中没见过太多美人,可从他孩提时代直到婚前,不论去哪儿都能看到明星广告。那是一个群星闪耀男俊女美的时代。潜移默化中卫长君的眼光被养高了。看到刘灵这般,卫长君禁不住在心底感慨,不愧是淮南王最出众的女儿,真美!也仅仅如此罢了。 卫长君的不动声色令自诩美艳刘陵有片刻失神。随后想起她一路上打听到的,卫长君在此清修,而他也确实耐得住寂寞,刘陵觉着不能把他当寻常人。 刘陵收起艳射的眼眸,收起轻快的步伐,如窈窕淑女般随卫长君进去。然而她身后三人可不如她安分,自打进了正院就东瞅瞅西看看,恨不得把一砖一瓦都刻进脑海里。 嘟嘟虚虚的倒坐在卫长君肩上,正面盯着三人,[来者不善啊。] [善者也不来。]卫长君到堂屋门外停一下,伸出手掌往西,“翁主,请。” 刘陵跨过门槛往西看到五张方几,每张方几上都有一杯水一个叉子以及一小碟瓜果。如此迅速地准备好瓜果茶水也令刘陵感到意外,意外卫长君如此知礼。 卫长君装没看出她的打量,“翁主请坐。山野人家只有清水野果,还请翁主莫怪。” 韩嫣这次听清楚了,卫长君说的是“翁主”。韩嫣好奇地看过去。这一看叫他禁不住皱眉。刘彻对外宣称用三十六天代三十六月为太皇太后守孝,并不是指过了三十六天就饮酒作乐,而是不再披麻戴孝罢了。 像他和卫长君以及窦婴依然穿一些青色、蓝色或者白色带着一点绣纹的衣物。八阳里的村民不论老人稚子男人女人也多是穿白或褐色麻衣。卫长君更是连小霍去病以及小阿奴红红火火的肚兜都换下了。刘家女儿竟然穿紫戴红,张扬的跟个花蝴蝶似的,眼里还有没有皇家。 “不知是哪位翁主?”韩嫣朗声问。 同卫长君互让主位的刘陵抬起头来,然后陡然睁大眼睛,“韩嫣?” “刘陵?!”随着刘陵抬起头看过来的那一刻,韩嫣也极为震惊,“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怎么还在长安?” 最后这句令刘陵冷静下来,顾不上好奇他为何会在卫长君家中,“国法家规都不曾规定我不能在长安逗留,我为何不能在长安?” 国法家规确实没有这项规定,只有封国王爷以及继任者无召不得入京。可实际上朝中无大事封国女眷也不得进京。 这刘陵摆明了钻律法条文漏洞。 “陛下知道吗?”韩嫣反问。 刘陵反问:“陛下知道你在这儿吗?” 韩嫣对外宣称在此为刘彻寻修身之法,此时应该在家苦修。刘陵这句质问说明她把秦岭的情况打听清楚了。这点也间接说明刘陵只知表象不知内情。 韩嫣不客气地说:“这是我和陛下之间的事。翁主若认为我欺君,现下便可进宫禀明陛下。翁主敢吗?” 刘陵在淮南王府说一不一,在长安城如鱼得水,连刘彻的亲舅舅田蚡都奉承她,何时被人这么奚落过,瞬间气得脸通红。 卫长君真怕自己笑场,轻咳一声,“翁主,韩兄是我请来的。翁主给长君个面子,先坐下,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刘陵禁不住瞪一眼韩嫣,害得她险些忘了正事。 韩嫣嗤笑。刘陵气得握住腰间短剑。刘陵身侧的男子端起水杯递过去,“翁主,渴了吧?” 刘陵坐到卫长君西边第一位,请卫长君坐面朝南的主位。 来者不善,卫长君也懒得周旋,“不知翁主找长君何事?” 刘陵原计划徐徐图之。孰料计划赶不上变化,韩嫣在此。韩嫣是刘彻心腹,她敢当着韩嫣的面暗示卫长君什么,他日韩嫣见着刘彻就敢明言。 刘陵:“日前在城中碰到个卖红薯的,说他家红薯皆来自秦岭。我久居淮南从未听说过此物,心下好奇便过来看看。我见大公子门前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庄稼,那便是红薯?” 卫长君最初没打算种秋天收的玉米和红薯。六十亩冬小麦和春小麦收下来,卫长君想全种豆子。可一想到黄豆得一颗棵割,还得跟老天抢时间打黄豆,卫长君就改种一十亩黄豆,一十亩红薯和一十亩玉米。前些日子收了一十亩春天种的红薯和一十亩玉米,剩下六十亩地其中黄豆泛黄,叶子开始掉落了。红薯和玉米叶子还是青色的,卫长君不能确定她说的是哪块地,索性微微颔首全应下来。 刘陵没有因此打住,“听说大公子还种了一种名为玉米的庄稼?” 卫长君心说,不愧是你,我不接茬都不行。 “南边那片庄稼高的就是玉米,矮的便是红薯。不知翁主问这些做什么?” 刘陵:“大公子种的红薯很是可口,听说玉米比红薯更美味,我想找大公子买些带回淮南给家父尝尝。不知大公子能否割爱?” 刘陵不敢动韩嫣,韩嫣听她说的冠冕堂皇不屑地轻笑一声。 “韩上大夫又有何指教?”刘陵阴阳怪气道。 韩嫣不怕她,直言道:“翁主好算计。可惜您打听到红薯和玉米亩产高,却没打听到红薯和玉米耐旱。端午过后是春红薯春玉米收获时节,可淮南的雨季通常从四月中持续到五月中,翁主就不担心红薯在水里泡上一个月全变成坏红薯,玉米变成玉米汤?” 刘陵没下过地,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哪能想到这点。刘陵又不敢相信韩嫣,就笑着问卫长君,“原来玉米和红薯跟橘一样,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卫长君微笑道:“韩嫣说得夸张,不会颗粒无收。” 刘陵颇为得意地瞥一眼韩嫣。韩嫣心说,待会儿你就得意不起来了。 卫长君继续道:“翁主可以选择雨水较少的地方。不过以防清明时节多雨,翁主最好先修沟渠,做好排水的准备。否则一下七八日,后续可能得补苗或改种别的。当然了,风调雨顺最好不过。” 刘陵脸上的得意消失,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长安比淮南更适合种薯和玉米生长。 卫长君又道:“翁主既然吃过红薯,应该知道红薯很甜,甚至可以做糖吧?” 刘陵先前到卫家吃个闭门羹,依然不辞辛苦来秦岭拜访卫长君,正是打听到红薯可以做面也可以做糖。 “不知大公子此话何意?请明示。” 卫长君:“红薯甜是因为太阳晒多了。倘或淮南雨多太阳少,哪怕不会把红薯泡烂,收上来的红薯也不如长安的甜。翁主看得上长君的红薯是长君的福气。所以长君不敢有所隐瞒。玉米也是同样的道理。” “玉米也可以做糖?”刘陵不禁问。 卫长君:“可以,但出糖极少。我的意思是淮南的玉米不如长安的玉米磨出的粉香。” 刘陵看向三位随从,这该如何是好。 韩嫣幸灾乐祸道:“翁主,我看还是算了吧。” 刘陵不甘心。红薯和玉米亩产如此之高,她再不行动,不出三年,红薯和玉米便会种遍天下,刘彻的贤名也会传遍天下。到那时就算刘彻把皇位让给她父亲,她父亲也坐不稳。 “淮南有很多像秦岭脚下这样的山地。”刘陵装没听见韩嫣的话,看着卫长君问,“上半年雨水多,下半年能否种植?” 算着时间主父偃快到长安了。那“推恩令”也不远了。推恩令一出,各封国百姓会慢慢变成刘彻的子民,不会对江山社稷,长安百姓造成什么威胁。卫长君不介意刘陵把红薯和玉米带去淮南。可他现下种的红薯和玉米适合西北。嘟嘟的良种仓库里也有适合淮南的玉米和红薯。但卫长君不打算拿出来。 淮南王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一直意图谋反。卫长君觉着他跟刘陵说这么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翁主可以试试。但淮南的天气应该不适合窖藏。” 韩嫣眼中一动,“何止不适合。淮南比长安暖和多了。长安一月中育苗,淮南只怕得除夕育苗。否则等到一月中——” “你闭嘴!”刘陵忍不住大声呵斥,“韩嫣,别以为有陛下撑腰,我不敢动你。” 韩嫣笑着问:“你敢吗?” 刘陵气得拍案而起。 卫长君叹气:“韩兄,少说两句。翁主,请坐。韩兄的话虽不好听,但也没说错。这两年每到一月底三月初,长安城中都有人兜售红薯苗。翁主不如等明年开春直接买苗。” “长安离淮南甚远,如何运回去?”刘陵坐下问。 卫长君有很多种办法,但他不想说,“这——”佯装为难,“恐怕得翁主自己想办法。我最多也是到陛下的上林苑拉一点红薯苗。” 刘陵诧异:“你的红薯苗是找刘——找陛下要的?” 卫长君至今都没敢当着外人直呼“刘彻”之名,闻言不禁多看一眼刘陵,她是恐怕别人不知道淮南王有反心吗。 刘陵改口虽快,韩嫣也听到了,顿时没心思看孩子,示意两个小不点出去玩儿会。 小霍去病早就如坐针毡,见状立即拉着阿奴出去。 韩嫣拿着垫子移到卫长君身边坐下,端起他面前的果子边吃边看热闹。 刘陵不由得看卫长君,他不可能没发现。可卫长君神色不动,说明什么?习以为常。思及此,刘陵不禁来回打量一人。 这样的眼神韩嫣见多了,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龌龊。” “你——”刘陵指着韩嫣,她的三位随从拔刀相向。 卫长君吓一跳,刘陵意识到他们失态,示意三人坐下。韩嫣插一块黄瓜递到卫长君嘴边。卫长君别过脸,捏一块桃子,“要吃就好好吃,别恶心我。” 韩嫣放下果盘,“翁主,长君并没有因为跟你初次见面就藏着掖着。红薯和玉米他也才种三年,你就算把他绑去淮南,他也没法把淮南的天气变得跟长安一样。再说了,淮南可以种水稻,长安种不了,陛下也没勉强吧?” 卫长君颔首:“该说的我都说了。长君家中没有女眷,不便留翁主用饭。翁主,请?” 刘陵起身想起一件事,“我可以找大公子买红薯苗吗?” 卫长君微微摇头:“不可!” 刘陵的三个随从不由得怒目以对,他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韩嫣不受影响的凉凉道:“那是因为育苗麻烦,长君种几亩春红薯就弄几亩红薯苗。长君家中人手不足,他又受过重伤,操劳不得。” 刘陵:“倒是我没想到。大公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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