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清悠,吹得山风月清,迤逦入高楼。有人驻足,有人远望,有人说夜叉又在吹笛,然而这些都不是夜叉想听的。 他等待的人踏着月光走向了他。 被招来的人把手里的冬陵一收,脚步轻快,三步做两步蹦跶到了他面前。 魈放下手里的玉笛。 来人装模作样:“听召而来,魈上仙有何贵干?” 他抿唇,就听甘棠在那喋喋:“明明昨天才见过,壶里也见过,今天就分开没到一天,魈上仙是又想我了吗?” 她又凑近来,狡黠眨眼,马尾上的双蝶在风里叮咚:“所以魈上仙是每天都想我?想我想到不能自已了吗?” 她说的是玩笑话,可面前的人似乎不是那么想,魈在甘棠的视线里点头:“想你,每日都想。” “我……克制不太住。” 少年仙人就那样直勾勾望着她,原来的确是吹笛召她没错,能这样说出来的吗?好像这人越来越会对付她了,和谁学的啊? 甘棠飞扑过去,一把把魈抱住,滚烫的手及时扶住她的腰,帮她站稳。 拉开双臂,甘棠看向月亮下的魈,她不甘示弱,要扳回一城,于是大声宣布:“魈上仙,你好喜欢我啊!” 魈弯起唇角,用明金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甘棠:“嗯,好喜欢你。” ……现在这人是真的很难对付。 甘棠嘀咕:“按眼下的剧本,好像应该做点别的什么吧?” 魈倏而迟疑:“去尘歌壶?” 出乎意料的,甘棠大笑了起来,在手腕被捉住的刹那,魈有些挫败地想,好像,还没找到赢的办法。 但找一辈子,他也甘愿。 ◇伍 气候转凉,腊月将至,甘棠受帝君所托,去不卜庐拿镇心散的配药。 拿药便拿出了轶闻。 “我听说有次你业障发作,是七七小朋友把你背回来的,七七小朋友要怎么背啊?” 甘棠笑了一路,她假装没看到全程绷脸的魈,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比划:“难道七七小朋友直接拔高两米,把你扛回来的?” “把你塞药筐里背回来的?” “还是你变成小鸟头顶着回来的,变成之前傩戏那种小胖胖鸟完全可以!该不会是一路拖回璃月港的吧……等等,让我看看你脑壳有没有秃!” 把蠢蠢欲动的作乱手打掉,魈板脸往前走,忽视了旁边人的胡说八道,又突然间有些沉默。 他也不知道,那次七七是怎么把他背回去的。 不太能想,就不想了。 拒绝回忆当时细节,脑后也没痛过,甘棠分明是在唬人。 魈满脸漠然,他在甘棠的胡说里已经五百年不想再去不卜庐,甘棠的调侃是在登上客栈最高处停止的。 条木平台、靠近客栈大树的空地上,他们看到许多的鲜花摆在那里。 接近冬日的鲜花并不好寻,尘世中的人们却兜兜转转采了大捧,作为他们查到的夜叉的供奉,摆在夜叉常出没的地方。 魈和甘棠看到有人正儿八经写了表章疏文的,有人不会做仪式,系了红带写了文字的,还有就是张薄纸压在花下面的,无非是一些等待新岁的许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求姻缘的愿望求到夜叉这边,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甘棠蹲在地上,念出了最大的一张:“仙人什么时候再来看傩?” 被人喜欢真好啊,就是那时不像仙人,像逃难。她噗嗤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萦绕在四周,魈也想起上次他们的狼狈逃窜,顿时瞥开眼睛,有些赧然。 “看来,即便我和七七小朋友不在,也有人会背回你,无论是谁。” 魈一怔,他沉默半晌:“你也是。” 甘棠失笑:“的确,我也是。” 他们都为人所爱。 她抬头望他,眸光清澈:“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你小时候,好后悔啊,那时和你待一起的时间也太短……不然还可以多捉弄你两次。” 有很多话想说,却化为一些平静,魈看她:“现在也可以。” 甘棠挑眉:“被我一直捉弄也可以?” “嗯。” 甘棠突然一撑膝盖,站起身来,她笑着问魈:“你说,来年会是好年吗?” 在她一眨不眨的眸光里,魈缓缓地答:“会是。” ——定会是好年。 然后,他又被人给抱住了。 ----
第35章 客卿“受难记” ======= ◇壹 客卿先生近日总略感疲惫。 疲倦说不出理由,只是时不时会出现,钟离捋心自问,或许是他人见得太多的缘故。 譬如说荻花洲的两位夜叉来向他请教魔神封印。 虽然他已不是在位岩神,甘棠和魈毕竟是自个友人,友人之间往来,即便是问询,也要认真招待一番。 金鹏大将尚有些拘束,背脊紧绷,即便是捧茶在饮的另一位夜叉,言语中也是恭敬的。但人来已是极好的事。 所以签订完契约的两人有些奇怪的举动,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嗯。 这次天遒谷附近的封印松动,两人对魔神挣出的一角加以封固,却仍觉做法有补疏的余地,于是来找他讨教。 “……我与甘棠做了封印,但我与她施加的力量与魔神之力对冲,恐不是长久之法,便来请帝君裁夺。” 魈言辞谨慎,一字一句复述情状。他在钟离面前微垂头颅,以示敬重。 甘棠在边上也点头。两名夜叉为正事而来,面上神色都较为肃穆。 封印是他设下,往后他人弥补,不明构法,也是常理。 钟离没有多想,便仔细为面前的夜叉说起封印原理来:“当时用了玉钟镇山,想来应当是阵眼有所破损,你与甘棠合力应能修补,只是元素力组成上需调整一二……” 魈听得认真,连先前垂下的头颅也逐渐抬起,金瞳望向钟离,目不转睛地听他作解,露出全然信赖不设防的模样。 哪知听到一半,灿金眸忽然被只手遮住,面前谆谆教导的帝君顿时消失在掌心里,来人似乎想遮挡得更深,于是递出了双掌。 “?” 惊讶的不光是魈,还有陡然伸手的甘棠。察觉到厅堂的戛然而止,甘棠慌忙抽回手,她自己好似都云里雾里,低头说了句“失礼”。 ……曾在漫长岁月中目睹一切的岩之主自然不会被这点风浪惊到,钟离神色平静,假装当前边的尴尬不存在,继续对封印侃侃而谈。 这次没人打断他了,也不知是否在内心松了口气,以致于当魈若有所思琢磨他话里的方法时,钟离还转首问了甘棠一句:“甘棠沉默在旁,或许有质疑要道?” 听见帝君一贯的打趣,方先突然出手的气氛和缓,缄默在边上的甘棠灿然一笑:“没有,我从来不质疑岩王爷的话。” 她亮晶晶的眼眸忽然也被迅急的风给捂住了。 “?” 被遮住眼睛的夜叉僵在原地不动,遮人眼睛的夜叉僵得更厉害。忙乱放下手,这次是更为郑重歉疚的一连串“失礼”,钟离缓慢眨眼,这里,应该是往生堂吧……?他应该在这里? 唔,他作为客卿,在往生堂里招待客人,理应是件正常事。 夜叉们有心中职责在,来见他的时日少,钟离一向是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光的,于是他不动声色,换了桩话题再议。 两位性子单纯的夜叉果然被他话里的趣事吸引过去,忘了遮对方眼睛的若干。 ……如果是这样倒也好了。结果接下来你争我抢、无意识遮眼挡口到了两位夜叉都不能容忍的地步,两人同时对钟离说了句“失言”,相互一视,誓要将彼此莫名其妙的举措处理干净,还自家帝君一个清净不可。 “你不要这样看帝君。” 这是异口同声。 “……你不要这样和帝君说话。” 这是震惊于同声,沉默须臾后,两人再度的不约而同。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两位夜叉齐刷刷将视线投向沉寂已久的往生堂客卿,他们满脸茫然,仿佛遇到了亘古未解的谜题,于是只能找自己最信任的人来寻求帮助。 手前的香茗依旧白烟袅袅,不知怎地,钟离突然生了点略感疲惫。 大概是错觉,不过也到了送客的时候了。 面上不显,滴水不漏周旋一番,把两名更加茫然的客人送离出去,钟离坐在茶前,他方要捧茶再饮,门却被胡堂主推开了:“哟,客卿,你刚在招待客人吗?” 胡桃眼尖地看到了桌上两盅饮尽的茶盏。 “堂主明眼,方才招待了两位,小朋友。” 客卿怎么说到两位小朋友时如此沧桑? 胡桃有些狐疑,但探究员工私生活不是她会做的事,于是胡堂主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我看你闲在这也是闲着,堂里没醋了,不如你去打一壶来?” 闲逛带柴米油盐酱醋茶对客卿来说是家常便饭,胡桃原以为他会旋即应下声来,却见钟离手里一顿,他若有所思:“原来堂里醋不够了么,我还以为有许多。” “方先明明吃了一屋子。” “??” 胡桃毛骨悚然—— 完了呀,让客卿杂事干多了! 他彻底疯狂啦! ◇贰 那天胡堂主大惊失色要找不卜庐的医者来治他,钟离彬彬有礼地婉拒,他并无病恙,不必劳烦白术大夫出诊。 不过略感疲惫的症状,似乎有延续下去的态势。 温文尔雅地谢绝了荻花州来客的释惑来访,可惜平静也只持续了一阵子。 近日平静的日子里发生了些小涟漪,甘雨从说漏嘴的甘棠那听到了尚在人间的他就任往生堂客卿,于是来他跟前大哭一顿,钟离无奈得很,始作俑者还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最后拉着旁边的魈鞋底抹油,谁跑得都没她快。 甘雨是七星的秘书,比起仙人理应更靠近人的一方,她应该也是不需要神的璃月中人的一名,是故他并未像其他仙人一样告诉她。 不过眼下看来,还不如告知她。 钟离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甘雨直叹气,劝慰了许久,才让麒麟止住眼泪。 三人结伴而行来寻他的次数又多了些。 魈是沉默的性子,面对他日常不知说些什么,这些时日才有所改善;甘雨也爱思前想后,怕叨扰来叨扰去,只有甘棠时不时来探望孤寡老人,不仅拉了魈,还看到顶俩黑眼圈在绯云坡徘徊不前的麒麟,会叫上她一同看爹。 “所以说,留守老爹就应该多看望会,甘雨你要多来才是。” 甘棠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迟疑,惯听了她爹来爹去的钟离徐徐啜茶,权当没听见。 魈也习惯了甘棠对帝君的大不敬,甘雨却和前辈相处的少,是以瞪大了自个圆溜溜的双眼:“那个,甘棠姐姐,这个,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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