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听太爷的, 请亲家介绍个好蒙师。” 贾代善道:“既然要承一回人情, 咱们索性多聘几位回来。趁着我如今赋闲在家,把两府后头那处宅子收拾出来,办个家学,让族中适龄子弟都去读书。” 史太君沉吟道:“这倒是兴家旺业的好事,只是一年下来, 怕不是得千把两银子。这注银子, 又该从哪里挪呢?” 贾代善冷笑道:“早年咱们两府不是在金陵老家置办了许多祭田吗?那个银子可不就是培养族中子弟用的?” 金陵几房把祭田经营得久了, 真当成自己的了,这两年往京城送的银子东西越来越少。 趁着如今的机会,少不得也得整治一番。 虽然朝廷还在备战期间,但贾赦要上战场却已经是注定的了。 所以这段时日,荣国府上下都十分忙乱,傅玉衡也不好多待,跟贾赦转回外书房喝了杯茶,便起身告辞了。 贾赦倒是十分不舍,再四挽留,但傅玉衡不愿意耽误他的正事,坚决要告辞。 无奈之下,贾赦只得送他出来,却是一路送到了大门口。直到傅玉衡的马车已经走远了,他还恋恋不舍的目送呢。 这时,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传来,贾赦当时就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 但无论他怎么样,该来的总会来。 脚步声的主人很快就走了过来,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赦老爷,该到习武的时候了。” 贾赦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转过身来,“走吧焦大爷,别让敬大哥哥久等了。” 在习武这件事上,唯一能让他有点安慰的,就是常年读书,又比他大几岁的贾敬比他更痛苦。 自从天子的意思透下来之后,贾代化便撑着病体请来堂弟代善商议,把他家里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焦大做了师傅,让贾敬和贾赦都跟着焦大习武。 虽然他们兄弟一个是军中文职,另一个是摆明了混军功的。 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又是众所周知的刀剑无眼,身边的护卫再多,再怎么处于大后方,都比不上自己平时多练练。 若是别的仆从,贾赦根本不会怕他。 但这焦大不同于别人,在战场上救过贾代化的命,在两府的主子面前都是有脸面的,他又哪敢造次? 今日傅玉衡突然到来,贾赦简直是又惊又喜。 因为他可以借着要陪客人,逃避掉今天下午的武客。 哪知道,他的傅兄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感动得贾赦想哭。 ※※※ 这边傅玉衡回到家里,还没进院门就听见一阵欢声笑。 抬手招来个丫鬟一问,才知道是大姑娘玉莲来了,正在里头陪着徒南薰说话呢。 他就没往正屋去,转道去了倒座的小书房,脱了大衣上歪在榻上小憩。 等他醒来已是下半午了,润笔上前伺候着他洗了脸,禀报道:“五爷,大马先生送了拜帖来。” “哦,马兄游历归来了?” 看见马介甫要来了,傅玉衡精神一振,“他有说在哪里下榻吗?” 润笔道:“就在小马先生那里。” 因着马介甫和马义成兄弟俩都曾上门拜访,家里的仆人便以“大马先生”和“小马先生”做区分。 傅玉衡一边擦手一边说:“你拿我的帖子告诉他,明日一早,我便亲自登门拜访。” 润笔应了一声,招呼两个小丫头把水盆抬了出去,又让洗砚进来伺候着,他亲自去给马介甫送贴子了。 “大姑娘回去了?”他随口问道。 洗砚道:“已经回去了。今日原是绸缎铺子弄了新鲜花样来,公主捡了几疋好的给了两位太太,又请大姑娘过来亲自挑。” 傅玉衡点了点头,“大姑娘大了,是该好好打扮打扮。” 提起这个,他就有些发愁。 这年头无论男女,成婚都早,贵族子弟尤其早。 平民百姓家里,为了留姑娘多干两年活,可能到十七八才让姑娘出嫁。 但也有那夫家人丁稀薄的,十二三就硬要娶回去,给自家增添一个劳动力。 玉莲如今才十四岁,他就已经不止一次听母亲和媳妇说过,有人打听他妹妹的婚事了。 若是硬要拖几年,让玉莲晚些出嫁吧,好男儿都要被人挑光了。 若是先挑了好男儿定了婚事,晚几年再办婚事,怕是才进门就要做现成的娘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怎能不让他发愁? 偏家里能做主的长辈,都不觉得早婚早育有什么危害。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 傅玉衡甩了甩头,抬脚就往正屋走去。 只他来的又不巧了,一群管事媳妇正给徒南薰回话呢。 他干脆脚步一转,从耳房进去,又转去内室床上歪着。 红藻进来拿东西,看见有个人影躺在主子床上还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才松了口气。 “驸马爷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叫人伺候着?” 傅玉衡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虽则他如此说了,但红藻还是揭开高脚几上的香炉,换上了傅玉衡惯用的香丸。 袅袅香烟自兽嘴中一线而出,慢慢弥散在空气,一股清爽淡雅的气息潜移默化地晕开来,傅玉衡闻着这股香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红藻笑道:“公主让我找的东西我找着了,这就得送出去,您歇着吧。” 傅玉衡闭着眼睛只是摆手,红藻对他福了福身,便转身走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傅玉衡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徒南薰才进来。 “这是睡着了?” “没呢。”傅玉衡睁开眼,撑着半截身子坐了起来,“这不等你呢。” 徒南薰也脱了大衣裳,推了推他示意他往里边去。 傅玉衡耍赖,“我不想动。”又拍了拍床沿,叫她坐过来。 徒南薰嗔了他一眼,转身在床沿上坐了,“正好,我有事问你呢。” “什么事?”这会子他的困劲儿还没过,迷瞪着眼睛懒洋洋地抬头看她。 “就是咱们大剧院,下一个话剧你准备出什么故事?” “嗯……”傅玉衡努力转了转浆糊似的脑子,“我还没想好,反正不是鬼神,就是武侠,其余类型还没到推广的时候。” 徒南薰好奇了,“你还会编别的故事?” 傅玉衡笑了笑,用力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卡吧、卡吧的响,他也终于觉得舒服了。 “倒是你,往日里只管收钱的,今儿怎么关心起下一部要演什么了?” 既然他不想说,徒南薰也没追问,“嗐”了一声说:“你是不知道,最近好多太太都到我面前来诉苦,说是家里的小妾作妖,把她们的男人儿子都给勾搭坏了。” “唉,这话说的,他们家里男丁自己不争气,找你来诉什么苦?”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徒南薰也觉得委屈啊,“她们都说是咱家话剧闹的,说咱们话剧院就应该定个规矩,不让那些爷们进去看。” “那她们干嘛不要求咱们关门歇业呢?” 徒南薰道:“她们自己还要看呢,咱们歇了,她们看什么呢?” “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傅玉衡顿时就笑出了声。 徒南薰也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还有更有意思的呢。王侍郎的太太问到我头上,要把咱们狸官买回去呢。 我就告诉她,狸官是我心爱的演员,绝不会给人去。” 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那王太太就拉着我,低声说她身边有两个极出挑的,一个是南方买回来的瘦马,一个是路上买回来卖身葬父的,这两个都极会伺候人,口口声声要送给我呢。” 只看她的神色,傅玉衡也能猜出来,她口中这个“伺候”,肯定不是正经伺候。 他诧异地瞪大了眼,“你说的那个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徒南薰白了他一眼,“就魔镜之好呗,这到底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傅玉衡讪讪,“那倒也不是,我不是怕自己猜错了,说出来尴尬嘛。” 虽然从前也听徒南薰说过,有些富贵人家,夫妻两个供养一个象姑的,但那时候说的都笼统,他也只是知道有这种现象。 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事具体到一个人身上,而且徒南薰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他忍不住再一次震撼了一下。 震撼之后他又强调道:“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大剧院里的演员,绝对不能用来献媚权贵。” 徒南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看那些女孩子都是有骨气的,只是偏生命不好,或被父母或被兄嫂卖了,或被拐子拐了。 只要她们自己不怕吃苦,不怕抛头露面,乐意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我又何必去做那造孽的事?” 在这一点上,他们夫妻倒是观点一致。 傅玉衡拍了拍妻子的手,“我就知道,公主也是个奇女子。” 徒南薰“噗嗤”一声,横了他一眼,“你也不用恭维我,我也不过是凭良心罢了。” 话虽如此,可这世上真正做事凭良心的,又有几个? 傅玉衡沉吟了片刻,说:“你不是问我下一步准备排什么故事吗?既然他们都舞到你面前来了,下一部话剧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 徒南薰闻言,忙凑了过来,“是什么故事,快说给我听听。” 她最喜欢这种一手资讯了。 傅玉衡微微一笑,吐出了新故事的名字。 “画皮。” “画皮?”徒南薰玉白霞晕的小脸被茫然笼罩。 这两个字单拆开她都认识,但合起来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画什么皮?狐狸皮吗?” 黄九郎和云翠仙都是狐仙的故事,徒南薰最先想到的也是狐仙。 不过,画的狐狸皮有什么用呢? 等傅玉衡把这故事大略跟她说了,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升起,直冲头皮,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那些爷们儿太太们若是看了这部话剧,只怕再也不想着让家里的美人扮成话剧里的女主角了。” 《画皮》这个故事,在傅玉衡的前世,也曾多次被搬上荧屏和舞台剧。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有两版,一个是美女云集的老版电视剧,一个是女鬼蜕皮技术让人十分惊艳的舞台剧。 据他爸妈那一辈的人说,最早的时候还有一版电影拍得十分恐怖,观影的人有当场被吓死的。 就因为恐怖指数太高,直接被总菊给禁播了。 他给徒南薰讲的版本,是几厢结合之后,最能让人清心寡欲的。 这个故事的开头十分寻常,就是一个风流好色的王姓书生,于黄昏时分路遇俏寡妇,色心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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