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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对任何人都没有偏私的，才是天道。 万姑娘一尸两命，的确十分悲惨。但王夫人的所作所为，命运也早已暗中替他标好了价码。 先剥夺了万姑娘做母亲的权利，又暗中害了她的性命，是王夫人种下的因； 日后长子长女相继夭折，次子遁入空门，长孙对她并不亲近，她晚年无所依傍，要仰被自己搓磨多年的长媳的鼻息生活，就是王夫人的恶果。 这对王夫人来说，绝对比杀了她更加难受。 但命数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万姑娘化作怨鬼要亲手替自己报仇，提前让王夫人尝了恶果，原本的命数自然就要被打乱了。 因而，对于万姑娘来说，熊掌与鱼，不可兼得。 马介甫以为把道理都给她讲通了，却忘了所有人考虑问题的时候，都喜欢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他说了这么多，万姑娘的怨气非但没有削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原本一直不肯凝聚实体的万姑娘，突然显露出一张狰狞的面目，马介甫措不及防，真被她惊了一下。 也就在这一瞬间，两双手上十根长而尖锐的指甲，迅疾如风般朝他面门抓来。 好在他多年以来战斗经验丰富，本能的一撇头，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他仔细一看，却见万姑娘的魂魄双眼赤红，隐隐有化作厉鬼之相。 正当他准备恶斗的时候，那万姑娘又忽然收敛了气势，面目身形重新模糊了起来。 马介甫暗暗纳罕，却忽然察觉到有一股肃杀之气进入了西大院。 “子腾兄，里边请。”贾赦的声音由远及近，“令妹就在那屏风里面，有马大师的阵法相护，万氏的魂魄伤不了她。” 紧接着便是贾政有些唯唯诺诺的声音，“是呀二舅兄，这位马大师乃是寿宁侯所荐，寿宁侯说了，马大师法力高深，必然能使太太安然无恙。” 贾赦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我单知道老二不要脸，没想到他还能这么不要脸！ 人家好心推荐一个法师，他非但不心存感激，上下嘴皮子一碰，竟然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别人身上了。 只可惜，王子腾是个心思缜密的，贾政这一套，用来忽悠史太君能成功，那都是因为亲娘看她有滤镜。 没看他连贾赦都糊弄不住吗，竟然还敢来糊弄王子腾。 说句不自量力，好像都有点侮辱不自量力了。 王子腾的目光轻飘飘地从贾政身上滑过去，还没等他品出什么意味，就见对方满脸感激地朝着寿宁侯府的方向拱了拱手。 “侯爷如此费心，我王家上下都感激不尽。不管舍妹能否痊愈，王某都将携夫人备上重礼，亲登侯府，拜谢侯爷大恩。” ——听见没，我王某人是个讲究人，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 本来王夫人中邪，就不关人家寿宁侯的事。人家不怕身上沾腥，愿意推荐法师过来，就已经是莫大的情分了。 若是人家坚决不肯管，无论谁去问都推说不知，那也是人家的本分，谁有能奈他何？ 王子腾心里看不上贾政，但转念再想想他那大妹妹，却又觉得这对夫妻不愧是天生一对，活该凑在一起相互折磨。 别以为他一个大男人不理后宅事，就不知道王夫人和继母甄氏之间的暧昧。 他们兄妹四人一母同胞，大哥去的早，还是被甄氏那个贱人暗中用药折损了寿命。 王夫人非但不与他们同仇敌忾，想着为大哥报仇也就罢了，反而暗地里和甄氏联手，妄图将二妹妹嫁入商户之家，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不是史夫人有手段，借着三公主和寿宁侯府的事和甄氏周旋许久，将王二姑娘的婚事一拖再拖，拖到那薛家等不及，也看清了形势主动求娶了王家旁支的姑娘，王二姑娘如何会有如今的造化，让王子腾顺势攀上了敬王爷？ 王家虽也是开国功勋，但传到他爹这一代，就已经没落了。 他们家本就是水军发家，开国之后替太_祖掌管市舶司，大部分的势力都投入了海上水师之中。 哪知道海上倭寇总是闹妖，袭扰临海边民。老圣人登基没多久，就听从朝臣建议，实行海禁。 虽然这海禁没有严到不许片帆下海，但他们王家的势力却一下子就削减了个七七八八。 王家一手筹建的水师，也被散入了各营之中，迅速和光同尘。 若非贾家还念着同乡之谊，让次子贾政娶了王家的大姑娘，只怕王家败落得更快。 本来攀上了贾家这条大船，他们兄弟两个便可以从容发展，大哥继续暗中联络王家的旧部，王子腾则是一心科举读书。 将来王家由武转文，也做个，传承千载，岂不美哉？ 可恨甄氏入门之后，王县伯因畏惧甄家的势力，立刻就把所有管家权给了甄氏。 一开始这女人装得挺好，对他们兄妹四人的饮食起居都照顾得极为停当。 便是王子腾天生警觉，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之处。 直到他们兄弟二人相继成婚，却都多年无所出，王子腾才生出了怀疑之心，暗中请了大夫给兄弟二人诊脉。 不诊不知道，一诊吓一跳。 他们兄弟竟是被人暗中下了多年的慢性药，他大哥的那份主要是消耗寿命，次要是断其子嗣；他身上中的于寿命倒是无碍，药效全攻到子嗣上了。 这时，甄氏的儿子王子胜早就出生了。他们兄弟二人中了这种药，第一个怀疑目标就是继母甄氏。 既然有了怀疑，倒果为因之下，很容易就查到了蛛丝马迹。 王家大哥本要找王县伯告状，却被王子腾拦了下来。 对于自己亲爹是什么德性，王子腾可太知道了。 他很清楚，若是把这件事捅到王县伯面前，非但不能把甄氏如何，他兄弟二人反倒要弄个灰头土脸，更加助长甄氏的气焰。 他暗中把甄氏给他们兄弟下药的人全部清理了，甄氏心中忐忑防备着他们发难。 只要这件事一日不被捅出来，甄氏就一日心虚，生怕事发之后会导致的可怕后果。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多年以来，王子腾一直用这件事维持着双方的平衡，倒也相安无事。 只可惜，兄弟二人调养之后，也只有王大哥得了一个女儿王熙凤。 至于王子腾，他中毒已深，除非有仙丹相助，否则谁都无能为力。 这一局眼见就是甄氏赢了。 因为甄氏的儿子王子胜，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王仁，年纪比王熙凤还要大两岁。 这几年，王子腾的事业越发兴隆，但因膝下无子，想到日后自己挣下的家业，都要白送给仇人的孙子，他便觉得有几分心灰意冷。 这也就罢了，后面还有更可恨的呢。 就在二妹妹要嫁入敬王府之前，妻子史夫人帮忙整理嫁妆时，竟然发现他送给二妹妹的新婚贺礼，无论是首饰还是布匹，既然都用药物浸染过。 把那些东西拿给家里相熟的大夫一看，史夫人当时就气炸了肺。 ——那上面染的，都是绝育药！ 他们王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侧王妃，且正妃明显是不能生育，只要小心谨慎，将来至少也是个郡王的外家。 可若嫁过去的女儿不能生育，这一切就都要泡汤了。 史夫人气得头昏脑胀，气血上涌，若非顾及着二妹妹要嫁的是皇家，这件事闹出来连他们王家也要受牵连，早就拿着这些东西到贾家，直接摔到王夫人脸上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呢？ 这么大的事，史夫人自然不会替她瞒着。等王子腾一回家，直接就告诉了。 饶是王子腾城府深沉，那一天也把屋里所有能摔的全摔干净了。 种种因素之下，对于王夫人，王子腾心中又怎能不恨？ 莫说傅玉衡愿意推荐高人，已经是给他们贾家和王家的面子。 就算这高人把王夫人给治死了，他非但不会迁怒，反而会心中畅快，对傅玉衡更加感激。 他的反应大大出乎贾政的意料，贾政尴尬得笑了笑，讪讪道：“舅兄说的对，是该备上重礼，到侯府去登门拜谢。不知舅兄何日前往，小弟想一同前去。” 王子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明日吧。” 说完这一句，王子腾就不再搭理他，转而凑到了贾赦身边，向贾赦打听起了傅玉衡的喜好。 既然要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 反正他又没有儿子，将来他名下的家产，除了给侄女王熙凤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自然要能挥霍就挥霍，最好是一个子儿都不给王仁留。 见他如此明事理，贾赦好感倍增。 再想想王熙凤就是在他们夫妻膝下养着的，对于贾琏要娶王熙凤的事，也就不再抵触了。 于是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了儿女亲事上。 贾政言语里暗示了和王家再次结亲的意思，王子腾也没拿乔，只是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我这二妹妹虽蠢，心思却十分狠毒，见不得自家人好。把侄女嫁过来，等于是放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叫我怎么放心呢？ 贾赦看了贾政一眼，意味深长地叫王子腾放心。 王子腾微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对于他来说，贾赦说什么不重要，要看后续如何做。 贾赦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王子腾膝下空空，只有王熙凤这一个侄女，自然是如掌上明珠一般捧在手心里疼。 如今仔细想想，他们两口子因王夫人的缘故，不大乐意让贾琏娶王熙凤，人家王家也是因着王夫人的缘故，还不乐意让王熙凤嫁进来呢。 说来说去，贾琏和王熙凤之间的阻碍，竟然只是一个王夫人。 先前他们也真是一叶障目了。 ※※※ 再说马介甫怕伤了万姑娘的魂魄，多少有些投鼠忌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魂魄拘在了一块玉佩里。 至于消除怨气的事，只能慢慢来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已经爆发的万姑娘，又突然自己收敛了。 万姑娘之所以突然凝出实体去攻击他，就是因为王子腾前来拜访，贾家兄弟出去迎接客人了。 等他们兄弟俩领着王子腾回来……准确的说是等贾政回来，她惧怕贾政看到自己的鬼样子，竟然攻到一半又突然放弃了。 说实话，这种恋爱脑，他上次见到还是在傅玉衡身上。 傅玉衡因为老婆不能修仙，守着秘籍不思进取；万姑娘为了保持在丈夫心中的美好形象，刀都快扎人脖子上了也要猛然收回。
第230章 万姑娘的归所 他这番想法如果让傅玉衡得知, 傅玉衡一定会认真地告诉他：我和她不一样，或者更准确一点，是她和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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