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他得劝劝他爹,叫他爹别自作聪明地让价,不然怕是要马屁拍的马腿上。 此时红杉已经到后宅去拜见公主了,胡悦的神色突然多了几分扭捏,不好意思地说:“五爷,我这里还有一件私事想拜托您。” 傅玉衡心情正好,当即便点了点,“且说来听听。但先说好,违法犯纪的事我可不干啊。” “哪能啊。”胡悦赔笑道,“小人只是想请您帮忙保个媒。” 保媒? 看着胡悦不自在的神色,傅玉衡挑了挑眉,“你要娶红杉姑娘?” 胡悦点了点头,红着脸道:“我会纳她做贵妾,日后也不会再娶妻,内宅一应事物,都由她来掌管。” 傅玉衡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
第69章 五鬼搬运术 这个媒, 他不是很想保。 “这件事,你和红杉姑娘商量了吗?” 妾为立女,具体一点就是:别人坐着她站着, 别人吃着她看着。 还有“妾通买卖”,这句话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虽然朝代越往后,嫡庶之间的界限就越迷糊,但这和小妾没有关系。 因为小妾生的孩子,无论是律法还是礼法,都默认是给正妻生的,妾是没资格给自己生的孩子做母亲的。 世人分出什么贵妾、良妾、婢妾、贱妾,不过是糊弄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而且。 都给人做妾了,生死荣辱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人家把你卖了也是理所应当, 又能贵到哪里去? 红杉好不容易才从教坊司那个虎穴里逃出来, 难道要再进狼窝吗? 且不说傅玉衡不忍心见这样的事,便是以红杉的心性,想来也是不会愿意的。 果然傅玉衡一问,胡悦便神色讪讪, “我跟她说了, 她好像不大愿意。我想着若是有您保媒, 给她加一重保障,说不得她就愿意了。” 傅玉衡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嘲讽、讥诮的笑,既是笑红杉的可怜,也是笑胡悦的可怜。 红杉的可怜之处在于她的命运, 因父亲获罪贬入教坊司, 辗转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良人, 却又并非真的懂她; 胡悦的可怜在于可悲,自以为是红杉的知己,到头来不过是自以为是。 “既然红杉姑娘不同意,这个媒我是不会保的。” “为什么?”胡悦万分不解,“五爷,就算我和红杉成婚之后,也不会拦着她来演话剧的。” 傅玉衡耐心解释道:“我无意从道德上谴责你,实际上你的所作所为,已经非常符合世人的道德观。” 毕竟红杉就算已经脱籍了,出身教坊司也是她一辈子的污点。像胡悦这种世家公子,竟然不嫌弃她的出身,愿意纳她做贵妾。 谁听了不赞一句情深意重? 可实际上呢? 胡悦既得了美人,又得了名声,红杉却必须要对他感恩戴德,若不然便是忘恩负义。 也就是说,红杉再一次落入了没有自由身,任由人买卖的地步,还要背负上沉重的道德枷锁。 别说是红杉了,只要是脑子清楚点的,又有安身立命的本钱,谁会去跳这火坑? 当着胡悦的面,傅玉衡也没隐瞒,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告诉他了。 胡悦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我……我只是想给她个名分……” 这不是许多风尘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吗? 后面那句他虽然没说出来,但傅玉衡却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他不由摇头一叹,“如今红杉已经是自由身了,你的脑子,却还被裹脚布困着呢。” 以前看胡悦还算个良人,怎么一遇到实际问题,缺陷就暴露得这么措不及防? 若是红杉没在大剧院演话剧,离了教坊司之后,没有任何安身立命的本钱,给胡悦做贵妾,的确是她最好的出路。 但如今她的情况不一样,京城大剧院会庇护她,演话剧挣的钱也足够养活她自己。 也就是说,她有了更多更广的选择。 但胡悦依然在拿老眼光看她。 比起纳红杉做妾,他们俩还不如就这么处着呢。 ※※※ “给他做妾是能有个正经的名分,但自此以后出入都要看别人脸色。 还有演话剧的事,毕竟是要抛头露面的。就算他愿意,他家里长辈也都愿意吗? 真给他做了妾,必然要受他家管束。若是他家长辈不愿我再抛头露面,只需要一句话,我怕是连屋门都出不了。” 就像傅玉衡预料的那样,红杉的脑子非常清醒,这姑娘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以前是没有选择,所有的梦想也只是有朝一日能脱离教坊司。 如今得了公主和驸马的恩典,她一朝得脱樊笼,直如龙入大海,虎入山林,享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自由。 人一旦尝过的甜,就不乐意再吃苦;一旦见过了光明,就无法再忍受黑暗;一旦领略了自由的滋味,谁愿意再被关到笼子里去? 莫说胡悦要纳她做妾了,便是胡悦力排众议要娶她为妻,她如今也不乐意了。 理由同上。 现在的她,只想在话剧舞台上发光发热,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如今她年轻貌美,可以演主角;将来她老了丑了,还可以演配角…… 要是哪一天演不动了,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了,那就一包药了结了自己。 可以说,她的后半生已经被自己安排好了。 如果胡悦能接受,他们两个就这么处着,日常可以一起吃一起睡,但她绝不生孩子。 如果胡悦接受不了,红杉也不会耽误他。 这样的观点在这个时代,太过惊世骇俗。徒南薰也愣了好半晌,才深深地看了红杉一眼。 “我也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但我觉得驸马会支持你,我也愿意庇护你。 实在是我也想看看,一介女流在这世间,到底能不能走出不一样的道路。” “多谢公主。”红杉露出了笑容。 徒南薰却摆了摆手,“你该感谢的是你自己,感谢你自己的勇气。” 虽然和傅玉衡接触得久了,她的想法也难免不同于世俗。 但若非是红杉自己想立住,徒南薰是绝计不会劝别人走这条路的。 只因前人未走过的路,必定遍布荆棘。 徒南薰自认吃不得苦,也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两人离去的时候,胡悦神情恍惚,红杉若无其事。 徒南薰问:“你觉得,他们两个还能继续下去吗?” 傅玉衡笑了笑,“我只知道,无论能不能继续下去,对红杉的影响都不会太大,胡悦就不一定了。” 虽然胡悦是个大男人,红杉是个弱女子。 但若只从心性论,红杉却比胡悦强出太多。 徒南薰歪着头寻思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颊边笑靥绽放。 ※※※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二这一天,夫妻二人用了早膳才出发,午膳在马车上解决了一顿,下午过半就到了永安县城。 至于马介甫,问过之后对方说另有安排,便没有和他们一起。 他还让那仆人带话回来,说是在永安县令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住处,等他们到了,自有人引他们去。 果然,他们的车队才进了永安县城的城门,就有个青衣迎了上来,自称是郭县令的家僮,奉马先生之命,来给这队马车的主人引路。 一行人被引到了城东,那里有一处闲置的宅子,正好够他们住了。 将他们一行人都安置好之后,那家僮才笑道:“马先生说了,今日天色已晚,五爷和奶奶早些休息便是,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傅玉衡笑道:“有劳了。替我转告马先生,多谢他费心。”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转告。” 等人走了之后,徒南薰才笑道:“马先生果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 “要么人家是高人呢。”傅玉衡牵着她的手往正屋走,“一路舟车劳顿的,咱们先歇一会儿,等晚膳做好了再起来。” ※※※ 第二天一早,夫妻二人才洗漱完毕,马介甫便带了许多永安县的特色早点,直接登门拜访了。 这可真是合了两人的心意,三个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用了早点。 马介甫看了看天色,问道:“你是要跟着郭县令一起出场呢,还是就在人群里混着?” 傅玉衡想了想,“还是一起出场吧,也好给那些有意话剧的艺人吃一颗定心丸。” “那行,咱们这就走吧。” 若是要和县令一起出场,自然要掐着时间;若是要混在人群里,就不必管时间早晚了。 徒南薰带上惟帽,三人一同去了永安县后衙,郭县令一家子便住在这里。 众人汇齐之后,相互见过了礼,正要出发,突然有“咚咚”的鼓声从前头传来。 “登闻鼓?”郭县令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偏这时候有了冤情?” 他为难地看向傅玉衡,“驸马爷,您看这……” 傅玉衡笑了笑,“郭大人随意便是,我就是个富贵闲人,自来不懂这些事。” 开玩笑,这种自找麻烦的事,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什么建议? 郭县令心里挣扎了片刻,咬牙道:“先审案,观社戏的事可以压后再说。” 而后,他满是歉意地对傅玉衡与马介甫拱了拱手,“事发突然,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几位见谅。” 傅玉衡笑道:“郭大人哪里话?您公忠体国,心系百姓,我们只有佩服的。” 马介甫也道:“郭兄只管去审案便是,我与傅兄夫妇正好借机游玩一番。” 三人告辞出去,绕了一圈之后,却又悄悄藏进了公堂外看热闹的人群里。 按照常理来说,老百姓明知道今日县令要去主持社戏,是不会来告状的。 但偏偏就有人来告了,必然是出了大事。至少对那告状的人来说,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事情也果然了不得,却是一个卖水缸的,今早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铺子里的几十口大缸,一夜之间全部不翼而飞。 郭县令问道:“门窗可有被撬动的痕迹?” 那人摇头,“回大人的话,门窗完好,地上也没有盗洞,屋顶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发现缸丢了之后,他是把所有可能把缸运出去的地方都检查了个遍,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郭县令齐了,“那么大的水缸,还能不翼而飞不成?” 那人道:“大人,小人怀疑,是卖米的吴二偷走了小人的水缸。” “你有何证据?” “大人,昨日吴二来找小人买缸,因他给的价格太低,小人不愿意卖给他,他便声称要叫小人好看。” 郭县令问:“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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