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对于贾赦只爱金石古玩,轻易不在外面闯祸,无论是贾代善这个亲爹, 还是张氏这个妻子, 对他都还挺满意。 只能说, 京城纨绔的花样实在太多,贾赦全靠同行衬托。 傅玉衡也反握回去,通过体温给他传达力量。 “我就知道,赦兄不是个没有担当的软蛋, 你只是没有找准方向而已。 只要找准了方向, 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 都会长成一个能顶门立户的男子汉。” 本来他想说“顶天立地”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就贾赦这材料,着实辱“顶天立地”了,所以就改成了“顶门立户”。 反正贾赦这辈子的上限, 也超脱不了“顶门立户”了。 又一碗热鸡汤干完, 贾赦激动得手都抖了, “没错,只要找准了方向,我也是能顶门立户,让我爹放心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又犯了难。 ——方向到底在哪儿呢? 对此,傅玉衡微微一笑,“赦兄何不回去请教荣公?” 贾赦恍恍惚惚却又斗志昂扬地走了,傅玉衡喊来家僮把残羹冷炙收拾了,自己则是去跑了个热水澡,哼着小曲去书房了。 洗砚凑趣问道:“五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傅玉衡得意地摇头晃脑,“各中缘由,就算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作为一个不求上进的二世祖,忽悠另一个不求上进的二世祖改过自新。这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哦。”洗砚挠了挠头,的确没弄懂他到底要说什么。 “对了。”傅玉衡突然问道,“眼见天越来越热,家里也该裁夏季衣裳了,柱子那边没人怠慢吧?” 洗砚忙道:“当然没有。再怎么说徐小爷也是五爷您的弟子,您又时常关照他,底下的人都是有眼色的。” 这说的才是大实话。 若是傅玉衡对他爱搭不理的,一年半载也不问上一句,空有一个弟子的名头又有什么用? 傅家的仆人的确是比别家规矩些,但很多时候,若是想为难一个人,卡在规则内更让人有苦说不出。 “那就好。”傅玉衡点了点头,觑着左右无事,干脆便转道去了西院大书房。 别人家里都是男人比较忙,女眷的空闲多,但他们家正好相反。 主要是因为本朝驸马明文规定不能参政,傅玉衡平日也不好和那些有实权的官员们结交。 从他入京至今,满打满算,相交甚厚的人里,最有前途的竟然是林如海。 虽然人家目前才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但俗话说得好:非翰林不入内阁嘛。 他不出去结交官员,却并不代表傅家要与这些官员完全断绝来往。 这个时候,徒南薰这个当家主母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日常之间,无论是哪个官员家里举办宴会,都会给徒南薰下贴子。 徒南薰虽然不是每家都去,但凡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女眷,都对这位上阳公主的印象不错。 今日一早,徒南薰便到吴侍郎家里去赴赏花宴了。 正好昨日贾赦也给傅玉衡下了拜帖,他便干脆没出门,只让人到大剧院传话,让他们好生排练,新剧这月十五便正式推出。 哪知道贾赦来了之后就拉着他喝酒,傅玉衡前世滥饮,早早把胃折腾坏了,纵有好药养着,也经常疼得直不起腰。 穿越之后好不容易重获健康,对喝酒这件事颇有些忌讳。 因此,贾赦要喝他陪着,但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端端酒杯,十次能喝一次就算不错了。 反正他这辈子给人的印象就是不善饮,只要不是成心要得罪他的,也不会强求他一定要喝。 今日的贾赦更是心里有事,只顾自己一杯一杯地灌,根本没注意他喝没喝。 等他一壶酒下肚,还是傅玉衡看不下去了,赶紧出言阻拦。 这一阻拦不要紧,贾赦眼眶一红,就开始拉着他哭诉。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傅玉衡觉得,若是不给对方灌上几碗鸡汤,颇有点儿对不起新倒开的第二壶酒。 如此这般把贾赦送走之后,天色也还早,老婆又不在家,他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唔,今天就提前检查徐柱的课业吧。 他领着洗砚,主仆二人溜溜达达走到西院,守门的婆子一看见他,赶紧上前行礼。 傅玉衡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随口问道:“这几日徐小爷的饮食可还好?” “好着呢。”那婆子笑道,“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徐小爷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哪一顿不得两碗米饭,几碟子肉菜?” 当然了,几碟子肉菜徐住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毕竟一顿饭不可能只有肉菜,还得有素菜和凉菜。 在吃这方面,是傅家唯一不节俭的。 这主子吃不完的好东西,自然是院子里伺候的人优先分了。 若是在别的公侯之家,一个小爷身边贴身的人就有二三十个,无论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守门的婆子。 但傅家一向勤俭持家,便是身为家主的傅玉衡身边,也不过贴身小厮两个,日常跟着出门的青衣也才四个。 至于别的小么儿,或洒扫或看门,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主子身边缺人的时候,他们凑过去应个卯罢了。 徐柱算是傅玉衡的弟子,傅玉衡也没亏待他,也给他安排了两个贴身小厮,还有两个丫鬟专门照管他的饮食起居。 伺候的人少,沾光的人也就广了,这婆子每顿也能混几口肉吃。 傅玉衡点了点头,便迈步走了进去,穿堂里又碰见伺候徐住的丫鬟,询问了一些饮食起居的细节。 那丫鬟都一一答了,看得出是用心伺候了。 傅玉衡夸了她两句,又叮嘱道:“徐小爷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个头窜得快,若是衣裳短了或紧了,一定要及时回禀公主身边的人,万不可怠慢了。” 国人自来讲究脸面,而且年代越是往前就越要脸。 若是自家人受了委屈,可以胳膊折在袖子里。 但若是让寄住在家里的客人受气了,那才是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那丫鬟赶紧答应了,她手里还有活计,见傅玉衡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行了个礼退下了。 整个西院凡是向阳的屋子,放的都是书。 后来徐柱来了,傅玉衡就让人把向阳的屋子腾出一间给他住,又把府里另一处朝向正好,唤作槐梦斋的阁楼改做了一个小书房。 从西院里腾出来的书,就挪到了槐梦斋里。 傅玉衡走到徐住屋子的窗外,见百叶窗支着,一蓬头少年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旁,全神贯注地看书。 没有老师不喜欢刻苦的学生,傅玉衡也一样。 他见徐柱读书认真,微微点了点头,身子向后侧了侧,想看看对方读的什么书。 这一看不打紧,傅玉衡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但见那书上有“吕岩”,“翠娥”,“魏舍”等名字,却不正是元杂剧《黄粱梦》? 他当即就要发作,转念又一想:我前世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看正经课本,倒是武侠小说玄幻小说偷看了不少。 这辈子之所以发奋刻苦,还不是因为家里贫困,不努力就要被这个吃人的时代所吞噬? 是社会的毒打催着我不得不刻苦,如今又何必以此充老资格,不由分说就去苛责另一个不爱读正经书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他微微从窗边退开了些,轻轻咳嗽了两声。 大概徐住自己也知道,看闲书不可取,因此虽然看得入迷,也总有一两分心神留意着四周。 那两声咳嗽虽轻,他就立刻警醒,迅速把手中书合上,扭头看向窗外。 “先生。”看见傅玉衡,他赶紧起身行礼。 傅玉衡撇了一眼被他放在书案上的那本书,但见封皮儿上写着《四书集注》的字样,心下不有好笑。 果然,无论是哪个年代,学生糊弄家长和老师的手段,皆是一脉相承,相当侮辱长辈的智商。 他装作一无所知,让徐住免礼,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又慢悠悠地抬步进门,慢悠悠地走到了徐柱身边。 徐住并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只觉得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似乎有几只小蚂蚁在他心尖上爬来爬去,既刺挠,又无处抓挠。 眼见先生过来了,纵然他心里再不情愿,也得让开位置,把书案的正位让给了傅玉衡。 傅玉衡是一点不客气,撩开衣摆就坐下了。 “今日的功课可写完了?”他一边问,一边像是随手拿起那本“四书集注”,右手已搭在了书的左下角。 这是他从前世带过来的习惯,哪怕这辈子读的书都是从右往左的竖排版,该用左手翻页才顺,但他还是习惯右手翻页。 徐柱跟着他也有一段时日了,知道这是他翻书的起手式,一颗心当时就提了起来。 “已经写完一篇了,另一篇还没有头绪,弟子想着再酝酿一番,等下午再写。” 他如今的作业已经不是背写释意了,而是一天两篇策论。 早上他去找傅玉衡,把昨天写的策论交上去,再领了今天要写的题目,就回来自己琢磨。 这一整天的时间都是他自己安排,只要把功课写好就成。 “嗯。”傅玉衡应了一声,终于翻开了封皮,“哟呵,《黄粱梦》?” 徐柱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先生,弟子知道错了,还请先生责罚。” 傅玉衡也没叫他起来,笑眯眯地问:“知道错了?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见老师非但不恼,还满脸挂笑,徐柱禁不住浑身一抖,暗想:老师不会是气狠了吧? 再想想自己读书的时候偷看闲书,辜负了老师的期望,老师怎么气都是不为过的。 他赶紧认错,“弟子不该偷看闲书,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先生不要对弟子失望。” 虽然老师对他基本放养,但时间长了他也能感觉得到,这种教导方式,其实是最适合他的。 因而在他心里,傅玉衡就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老师,会对他因材施教,不会嫌弃他理解能力差。 他实在是不愿意让老师失望。 “好了,你先起来吧。” 傅玉衡叹了一声,见他执意不起,便起身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 “我也没禁止你看闲书,只要你将功课做好,看些闲书放松一下也无所谓。” 毕竟这个时代的娱乐不多,看闲书真的是难得的消遣了。 “啊?”徐柱却是一呆,只觉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这种话,真的是师长说出来的吗?师长不是应该严厉制止,并来一通长篇大论的批评教育吗?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却等来了理解和包容,脑子一时卡壳,完全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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