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来就是这般,我从小到大不知见识多少回了。” 傅玉衡扶着她坐下,又示意雅间里伺候的小厮退下,只留了绿萝伺候。 “我小时候家里穷,偏族里人又爱欺负我们家,三婶子这张嘴,可没少把他们骂得抱头鼠窜。” 见徒南薰露出心疼的神色,傅玉衡赶紧岔开话题,“因此我打小就很佩服她那张嘴,觉得她生在寒门小户屈才了。 后来家里发达富贵了,果然三婶便是见了高门大户的贵妇,也丝毫不怯场。” 这一点,徒南薰也得承认,“这倒是不错,三婶说话虽不会用典,但风趣幽默,俗言俚语信手拈来,跟谁都能谈笑风生。” 虽然两人的交际圈不是同一个,但大家都在京城,总有重合的地方。 那些和两人都有交集的贵妇,可没少在徒南薰面前夸赞连氏,说她口角又伶俐,为人又爽利。 虽然这些人有找借口和公主搭话的嫌疑,但他们夸赞公主亲婆婆朱氏时,便只说她为人持重,颇有大家之风。 可见连氏这张嘴是真的伶俐,在贵妇圈子里也颇吃得开。 夫妻二人正说话间,红藻提了个食盒,推门进来了。 “今日小百货那边用新方子做了青梅糕,口味是酸酸甜甜的,我便拿了一碟子,也不知道公主和驸马爷爱吃不爱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几样茶点摆在桌上,其中一样颜色焦黄,上面点缀着翠绿果脯颗粒的,是从前没见过的点心,想来就是那青梅糕了。 徒南薰捏起一块尝了尝,糕点外皮是香酥的,里面包裹着的果脯明显不止一样,有酸的有甜的,Q弹爽糯,香而不腻。 “唔,这个好吃。” 说着她又捏了一块,塞进了傅玉衡嘴里,“你也尝尝,这个虽甜不腻。” 她还记得傅玉衡不爱吃甜口的,又觉得这个口味儿对方肯定也能接受。 傅玉衡吃了,也点头赞道:“不错,不甜。” 咸党对甜点的最高赞誉——不甜。 徒南薰嘻嘻一笑,又问红藻,“老爷太太那边都送去了吗?” 红藻笑道:“公主放心,知道您和驸马爷有孝心,凡新出的点心都送过去了。 还有两位老爷和两位太太日常爱吃的,也都送了一份过去。两位太太还叮嘱奴婢好好伺候您和驸马爷呢。” 见父母那边都安好,徒南薰忽又想起自己的两位好友,不由蹙眉,“昨日我着人往荣府和林家送贴子,邀请张夫人与贾夫人一同来看话剧。 但他们两家都派了管事的媳妇来,说是家里有事,脱不开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竟然把她们姑嫂两个都给绊住了?” 听了这话,傅玉衡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了笑意,“不是坏事,大约是荣公要病了。” 徒南薰一呆,“这还不是坏事?” 旋即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嘘,这可不能说破,不然我也要担干系。” 听见这话,徒南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里调侃道:“你就会给人瞎出主意!” 正说话间,舞台上的灯已经亮了,一阵轻快悠扬的乐曲忽然响起,仿若山间清风,又如云间明月。 忽而月升沧海,潮汐涛涛,有金铁交鸣声,有男女呼喝声,有痛呼声,有询问声…… 雅间的门早已拉开,那门占了整面墙的三分之二,视野骤然开阔。 但见舞台上幕布拉开,许多俯卧在地的男男女女随乐起舞,有离别,有重逢,有双方激斗,有暗中偷袭,有笑中带泪,有痛断肝肠…… 那乐声从意气风发到快意恩仇,复转低沉婉转,后又明月高悬,不知望月之人思谁念谁? 舞台上最后的画面,就是一个满面沧桑的男子,于山脚下独坐望月。 乐与景相交融,不知是思念引动了明月,还是明月勾起了相思? 直到乐声忽止,那男子孤独望月的身影被幕布慢慢遮住,徒南薰才回过神来,“你还让他们编了舞蹈?” 傅玉衡道:“这是片头曲,让观众大体了解一下故事的走向。” 徒南薰点了点头,“是了解了,听得出来这是个悲剧。” 不止徒南薰听出来了,二楼在座的观众也有许多精通音律的。 再者一众演员的舞蹈都很有感染力,便是对声乐不大通的,也能感受到这个故事从欢快到悲郁的过程。 当时就有许多观众暗暗猜测:难不成,这又是一出孔雀东南飞? 一时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还没开始看,就为即将出场的男女主操起心来。 就在观众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舞台上的幕布一拉开,第一场戏就让他们目瞪口呆。 却是八个穿箭袖短打,包着蓝色头巾,腰间或垮刀或携剑的女子,压着几辆大车并一个穿蓝色直缀,玄色大氅,头戴同色方巾的暮年男子。 看到男子的打扮倒像个员外,身后还坠了两个小厮。 这一行三个大男人,却被一群拿刀持剑的巾帼押解着,缩头缩脑,全无半点大丈夫气概。 观众席上一时骚扰,有那道学先生,掩面直呼“成何体统”;也有那闺阁淑女,举扇轻啐“不成体统”。 不过,认真看戏讨论剧情的也不少。 “女子持刀配剑,各个雄赳赳气昂昂,这莫不是武周时候的故事?” 这群不知道何为武侠的观众,看了这般的场景,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则天女皇当政的时候。 如若不然,区区几个女子,如何能让须眉男儿尽俯首? 于是,接下来的发展又出乎意外。 这些女子竟不是想象中的武周朝官兵,而是一个山寨里的女土匪。 她们的匪首也是个女子,还是个姿容明艳,飒爽英姿的奇女子。 但见那女子嬉笑怒骂自成格局,把先前的员外和一众绿林豪杰惊得鹌鹑一般,只敢诺诺应声。 随着剧情的发展,众人得知先前那员外姓卓,未致仕前官至当朝司寇。 这卓司寇之所以被女匪首请到这山寨里,起因却不是这女匪首着意打劫他,而是他归乡时财物颇多,惊动了一众绿林好汉。 这女匪首虽生得明艳多姿,顾盼多情,却实在是南绿林一众好汉的姑奶奶。 底下人不经她点头便去打家劫舍,可不就犯到她手里了? 她干脆就趁机埋伏,来了个黑吃黑,把这一次参与的绿林好汉,还有这“肥羊”卓司寇,一起“请”到了山寨里。 未见她之前,这些好汉们口口声声贬低她是个女子,真到了她眼前,能冷汗直流腿却不软的,就是真好汉了。 她当场收拾了罪魁祸首,把一群好汉震慑了一遍。 至于那卓司寇,她则是当面替他算了算,做这些年官该有多少俸禄,把他该有的俸禄还给他,其余的明说了替他散给穷苦百姓。 卓司寇一天之内遭受多次惊吓,如今能保住性命,还能保住一部分家财,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只不过,他这读书做官的本就看不起江湖草莽,经此一事,对这些所谓的绿林好汉就更加没有好感了。 而这第一场戏,也隐约暗示了男女主之间的悲剧。 因为这卓司寇不是旁人,正是男主卓某人的亲祖父。 从家庭上,男主的祖父不会同意他娶个绿林女匪; 从门派中,男主的师门更是坚决反对他与绿林中人来往。 若是男主心性坚定也就罢了,偏偏他虽是个端方自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真君子,却生就一副软烂的耳根子。 祖父那边说两句,师门这边再挑拨几句。 他是一面告诉自己应该相信练姐姐,练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一面又忍不住受身边人的影响,竟然把自己折腾得心神恍惚,如颠似痴。 这下可好了,女主因长久不闻他音信,暴脾气上来,单人独剑强闯武当山,是好是歹是分是合,要找他当面讨个说法。 武当一众高手战她不下,男主的同门师叔趁他心神散乱,挑拨他一剑刺出,正好刺中了练姐姐。 练姐姐本就苦战一个昼夜,无论心神还是体力,皆损耗严重。 如今又被山盟海誓过的心上人背刺,一时心如刀绞,含悲带怒杀出重围。 直到这个时候,知晓他优柔本性的练姐姐还愿意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想着先在山下歇息一夜,养足精神再上武当。 哪知一夜过后,她于泉边饮水时照见水中倒影,花颜依旧,鬓已苍苍。 她本是个青春女子,又自来爱惜自己的容貌,这骤然间的落差,便如失足踩空坠向悬崖一般,让她一瞬间万念俱灰。 原本她在卓某人面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从来都是明艳又骄傲。 如今红颜白发,她如何肯再去面对曾经的情郎? 自那以后,江湖上再无她的消息。等男主终于下定决心叛出师门时,一切悔之晚矣。 至于后面女主在天山闯出了偌大的名头,男主从她行事风格中猜出她的身份,知晓她的心结,辗转多年寻找能使人青春恢复的优昙花,守候六十年终于等到花开,也等来了他生命的终结…… 纵然男主的后半生都过得很苦,但观众在看前四集时,已经被女主的明艳、爽利、侠气与心怀家国所吸引。 便是一开始喊着“有辱斯文”的道学先生,也称赞女主是梁红玉再世,更别说那些女观众了。 看到结局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女主惋惜,却也很能理解,以女主的骄傲,是绝对不可能再与男主复合了。 但男主的深情也很能打动人,也有不少人同情惋惜他的。 于是,五天的剧集演完之后,观众们对剧情的争论点,和先前那三部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本书主打古典名字,牵扯到近代文学的,都不能详写。这章改了好几遍,总算是把故事梗概给改得能见人了。 捂脸。
第77章 野游 《倩女幽魂》演完之后, 观众争论的重点是宁采臣是否过于迂腐,聂小倩是否太过心机; 《黄九郎》演完之后,观众大多同情表妹, 痛骂黄九郎,对何子萧的态度千回百转,总归结局是大快人心的; 《云翠仙》演完之后,人们感慨于云翠仙母亲的用心良苦,也明白了为何神话故事里的神仙犯了错,会被贬下凡间。 当然了,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梁有才,自然少不了被观众一顿臭骂。 他落魄凄凉至极,怀刃刺死仇人又自尽, 却又不免让人叹息一声。 但《白发魔女传》这个故事, 观众里十个有九个都在惋惜, 有的惋惜女主,有的惋惜男主。 纵有怨怪女主脾气太过暴烈,也有人对男主的优柔寡断恨铁不成钢的。 可在那无限凄美的结局,女主坚守自己的骄傲, 男主用半生时光在忏悔弥补, 又让人对他们恨不起来怨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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