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唯余惋惜。 从片头曲意识到是悲剧时,徒南薰本也不觉得会怎样,毕竟小公主从小到大从没真正接触过什么悲剧,自然理解不了悲剧的魅力。 一开始,女主角快意恩仇, 男主角端方体贴, 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往后看, 男主的家庭和背景怎么这么复杂?为什么个个都要在男女主之间横插一脚? 再往后看,男主的性格未免太过优柔寡断了吧?既舍不得和女主分开,又不能安抚下祖父与师长,实在是太气人了! 接着看吧,啊,女主怎么一夜白头了?卓某人出来受死! 看到最后,就……其实男主后半辈子过得也挺苦的,但女主那么骄傲,不原谅他才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第五天从大剧院里走出来,徒南薰整个人都显得抑郁了。 往日里活泼健气的小公主,此时却像是一只被主人训斥了的猫咪,耷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和圆乎乎的小耳朵,要主人哄一哄才能好。 傅玉衡:自己媳妇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自己哄了。 因此把徒南薰扶上车之后,傅玉衡抬手招来赶车的润笔,附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润笔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又看了青绸车帘一眼,请傅玉衡也上车。 他把脚踏收起来,自己坐在车辕上,示意四个青衣长随跟好了,看了一眼后面丫鬟们坐的车,马鞭一扬,在马背上侧抖了一下。 “噼啪!” 一声脆响伴随着鞭花传出,那马儿极有灵性,打了个响鼻便颠颠跑了起来。 再说徒南薰上了马车,心里一直想着白发魔女的结局,就连傅玉衡打开马车上的暗匣,拿了她最爱吃的点心喂她,她也恹恹的,觉得不是滋味。 不知是否心情烦躁的原故,她觉得今日归家的路程好像特别漫长,而且润笔赶车的技术好像下降了,这一路上已经闪了她好几回了。 更让她觉得不适应的是,以往她心情不好时,总会逗她开心的傅玉衡,今天除了给她递了一块点心,却是一言不发。 她扭头看了傅玉衡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傅玉衡微微靠在车壁上,整个人都老神在在,仿佛是在神游天外,又好像是在思考人生。 徒南薰:现在问题来了,我到底要不要假装根本没有心情郁郁?衡哥的心情,好像也不大好诶。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润笔在帘外提醒,“公主,五爷,到了。” 傅玉衡猛然回神,自己先下了车,又对徒南薰伸出手,“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那都是话剧,演的,都是假的。” 徒南薰听了这话,也觉得为着故事里的人影响心情,是挺不值得的。 她自己先笑了笑,走到车辕处,正要扶住傅玉衡的手,却突然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们家。 入目所见,萋萋芳草。拂面而来,微微和风。近有野花缀草毯,远处暖莺争早树。 流水声微微潺潺,引得徒南薰勾头去看,便见不远处有洼荷塘,小河早露尖尖角,许多蜻蜓在水面上低低翱翔,时不时贴水掠过,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扩散。 “这是什么地方?” 碍于礼仪,她从来没有站在车辕上看过远方,自然也不会知道,登高望远竟会是这样畅快。 目光左右游弋了许久,她才满是惊喜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傅玉衡笑道:“你都没来过,当然没见过了。来,快下来吧,小心摔着了。” 徒南薰对全新的视角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扶着傅玉衡的手,踩着春凳下来了。 傅玉衡这才指着池塘对面说:“你再看看后面。” 待她转头一看,却是一片苍翠茂密的竹林。 那片竹林也不大,但或许是临近水源的缘故,生得特别俊丽。一阵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听得久了便让人昏昏欲睡。 徒南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里既有荷叶香,又有苍竹气,花中君子得其二,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喜欢这里吗?”傅玉衡突然问。 徒南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仍沉浸在荷花与翠竹交织的香气里。 “那好,咱们午饭就在这儿吃了。” “啊,在这里吃?” 徒南薰忍不住睁开了眼,左看看右看看,也只能遥遥看见远处一些人家的檐角。 “难不成,这里还有人开酒楼食肆卖饭?” “当然没有了,但这里到处都是吃的呀。”傅玉衡笑眯眯的,透出一点坏,还有点得意。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徒南薰看向马车,“你不会是说马车里那些糕点吧?” 那能挡什么饿? 再说了,他们这么多人呢,那几包分下来,怕是塞牙缝都不够。 傅玉衡神秘一笑,拉着徒南薰玉白的小手,“你跟我来。” 徒南薰不明所以,跟着他走到池塘边。 “你低头看看,池塘里有什么?” 她依然低头看去,隐约看见几道灵活的影子欢快地窜来窜去,时而钻进荷叶丛里,时而又冒出水面吐泡泡。 “啊,好多鱼呀!”徒南薰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自己捉鱼来吃?” 对上老婆满是期待的目光,傅玉衡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喜得徒南薰差点没尖叫出来。 于她而言,吃不吃无所谓,吃什么更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捉鱼”。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亲手捉过鱼呢。 不过…… “这鱼要怎么捉?学姜太公垂钓吗?” 傅玉衡哂笑一声,“那得钓到什么时候去?” 他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竹林,“你跟我来,我教你个好玩的。” 说着携了徒南薰进了竹林,看中了好几颗竹子,待要取时却又犯了难。 却原来,今日出门时他本没有这个打算,因见徒南薰心情郁郁,这才想着领他出城来散散心。 如今想砍竹子扎个捕鱼的竹笼,可不就抓瞎了吗? 他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檐角隐隐,想来必有人家居住。 当下叫来润笔,“你拿几钱银子,去那边找人家借斧子和锯子,顺便再借些锅灶,买些调料。” 润笔应了一声,叫了两个长随一起去了。 徒南薰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傅玉衡待要答话,突然听见“呱呱”的叫声,登时面露喜色,“你等着,我去抓个好东西来。” 说完便撇下她,一溜烟跑到池塘边,把鞋袜和外罩的圆领袍都脱了,又把裤腿挽过膝,小心翼翼地下到池塘里去了。 徒南薰跟过来看时,他已经走到池水深处,在水里游动起来,目标正是一大丛繁茂的新荷叶。 “诶,你这是要摘荷叶?御膳房有用荷叶熬汤的,夏日里清热解暑最是爽口。” 傅玉衡停止游动,在水里扭过头来,冲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再转回去时,游泳的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惊了什么。 正在徒南薰疑惑万分时,却见他游到了荷叶近旁,双手左右开弓,又急又快地往前一抓。 “呱——”的一声长鸣,接下来就是“叽叽呱呱”的乱叫。 等她仔细再看,才发现傅玉衡双手里竟是各捏了一只绿色的、巴掌大的活物。 那叫声就是它们发出的,个头不大,声音倒是响亮得很。 他的水性也是真好,不用双手,仅靠双腿弹动,也很快就游到了岸边,“来个人,把这两只田鸡装起来。” 立刻有个长随脱了外袍,把袖口的一端系住了,让傅玉衡把那两只青蛙扔进了袖子里。 傅玉衡道:“这衣裳当是我借的,等回家去我赔你两件。” 那长随赔笑道:“一件衣裳,不值当什么的。” “那可不行。”傅玉衡坚持,“你们在我家做工,没有倒赔钱财的道理。” 说完,不等长随再答话,便笑道:“既然这一只袖子装了田鸡,那另一只袖子也别浪费了。” 他顺手把另一只袖口也系住了,回身一个猛子扎进池水里,等再出来时,把徒南薰吓得尖叫着连连后退。 却原来,他手里掐了一条两尺长,儿臂粗的黄鳝。 他全身湿淋淋的,头发哩哩啦啦往下淌水,胸前衣襟也有些散开,露出一片白玉般的胸膛也是水浸浸的。 见徒南薰吓得直往绿萝怀里钻,他发出一阵恶作剧得逞的大笑,把那黄鳝往系好的袖口里一塞,顺手把袖子这头也系了。 “拿着。” 把那装着青蛙和黄鳝的衣服抛进长随怀里,攀着岸边的岩石爬上来。 跟来的小丫鬟早到马车上取了替换的衣物来,傅玉衡把上衣脱了,扯过干布一擦,才把干爽的衣裳套上身。 此时徒南薰早回过神来,让他换了衣裳走过来,便箭步上前扑进他怀里,纤纤素手在他腰上掐了好几下。 “叫你吓人,叫你吓人!” 傅玉衡任他发泄了一通,这才笑着替自己辩解,“着实冤枉,我只是想着你打小长在宫里,定然没吃过这种东西,就潜入水中抓了给你尝尝鲜。” 想到他方才那得意又张狂的笑,徒南薰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便被他捉住皓腕,柔声哄道:“那两样东西是真好吃,我小时候经常带着弟弟们一起去抓。” 只不过,那时候抓这种东西是打牙祭解馋的,现如今再吃,却是给徒南薰尝鲜的。 徒南薰的气性速来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已仰头问道:“先前你说自己最会捉蛇,原来蛇也是长在水里的吗?我还以为水里只有鱼虾呢。” 傅玉衡道:“那不是蛇,是黄鳝。蛇虽然也会入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藏在草丛里,这附近应该也有。 你若是想尝尝蛇肉,我现下也可以给你抓两条了。” “可别。”徒南薰赶紧拦住他,“那黄鳝就已经够吓人了,我哪里还敢见蛇?” 两人说话间,润笔已经带着两个长随回来了。 他们三个有搬锅灶的,有拿刀斧的,润笔左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右手里还提了一串干红辣椒。 “五爷,真是咱们的运气。”润笔兴冲冲地赶过来说,“我们借了东西回来时,路上碰见村里的猎户,正提了两只松鸡要到村店里去卖。 小人便自己做主,半两银子买了他两只鸡,想着给主子们加个菜也是好的。” 傅玉衡眼睛一亮,“来得正好!” 少时读武侠小说,读到黄蓉用美食引诱洪七公,让他教导郭靖武功时,就对里面描述的叫花鸡垂涎三尺。 前世他没少吃,这辈子境遇好了之后,也没少自己捣鼓,竟也练出了几分做叫花鸡的手艺。 今日天教这两只松鸡撞在他手里,不就是示意他,又该吃叫花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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