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已看了伏羲式、蕉叶式、檀阁式、亚额式这五种,今日就从第六卷 ——聚云式看起。 聚云琴最早是罗越黄龙师所做作,朱色琴弦,以金玉为徽,以珊瑚为轸,有龙吟虎啸之声,实乃琴中佳品。 傅玉衡拿出前世记豪车标识的劲头,埋头苦读,几乎是看上两遍就烂熟于心了。 这天晚上他看到深夜,一本《琴谱》被他记得滚瓜烂熟。 回到卧室之后,他就告诉徒南薰,书已经抄完了,明天就递牌子进宫,把原稿并那顶花树冠,都献于天子。 至于这些东西的来历,他也已经在心里琢磨透了,中间只需要和徒南薰通个气,别到时候两边说漏了就好。 “见了陛下之后,咱们就实话实说,就是我一时不忍把一只白龟放生,那白龟心怀感念,才指引我冥冥之中寻到了这些东西。” 徒南薰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又忍不住问道:“那白龟眼里,真露出哀求之色了?”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傅玉衡想起那只巴掌大的白乌龟,如今都还觉得邪乎。 两人递了牌子,中午时候就有人来宣。 夫妻二人先去了乾清宫,至于带进宫的东西,先走一道检验的程序,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品,才会被宫里的太监送到天子面前。 所以前世电视剧里演的,有人从宫外送吃食给皇帝,结果把皇帝的宠妃给毒死的剧情,这多么的天马行空,富于想象啊。 再想想他自己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啥不对,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是感人,而是拟人了。 天子叫免礼之后,便笑呵呵地问:“你们俩日子过得一向逍遥,我在宫里都有听闻,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徒南薰上前抱住天子的手臂撒娇,“父皇哪里老了?您分明是正值壮年,比驸马这个年轻人都有精神。 再说了,女儿虽然出嫁了,心里也一直惦记父母的,怎么就不能回来看看您啦?父皇说这话,是不欢迎女儿吗?” 这倒打一耙的手法,好生熟练,平日绝对没少实践。 面对疼爱的女儿,天子满心无奈,“好好好,是父皇错了,咱们薰儿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差不多!”小公主这才高兴了,趁势道,“这次我和驸马来,可是有好东西要献给您的。” 天子挑了挑眉,“你们两口子,到底是来献宝的,还是来讨赏的?” “反正不是来献丑的,一定让父皇大吃一惊。” “那行,朕就等着吃一惊了。” 最近讨安南的事把他折腾得焦头烂额,兵部一直要钱,户部一直说没钱。 再加上朝中人员调动频繁,吏部尚书已经抱怨好几回了。 他是皇帝,享了天下最盛的权势,就得捱得住世间最多的麻烦。 今日小女儿来进宫请安,这点天伦之乐,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了。
第80章 小傅的格局 说笑间, 何玉已领着两个小太监,把一个黑漆描金的箱子抬了上来。 不用多说,那个箱子就是从竹林里挖出来的那个。 徒南薰拉着天子走了下来, “父皇您看,这箱子上的描金寿字纹,您认得吗?” 傅玉衡侧身让了让光,以便让他看得更清楚。 其实根本不需要,天子只瞄了一眼便认出来了,“这好像是前朝的样式吧?朕私库里还存着好些前朝旧物,上面的寿字纹都跟这个差不多。” 他不禁猜测道:“难不成你们俩是寻来了什么前朝古物?” 直到此时,他也并不觉得两口子真能带来什么宝物。 他看重的也不是什么宝物,而是女儿的一片孝心, 知道她爹最近烦闷, 能进宫看看他, 陪他说说话。 他们父女二人氛围正好,傅玉衡也非常识趣地没有插话,一切都让徒南薰开口解说。 “父皇真是英明,一猜一个准, 可不就是前朝古物嘛!” 徒南薰抱着他的手臂摇晃, “那父皇您再猜猜, 是个什么古物?” “嗯……是瓷器?那是玉器?名人字画?总不是你们女儿家用的珠宝首饰吧?” 见徒南薰一直摇头,天子只得认输,“那我猜不着了,还是你告诉我吧。” 徒南薰得意得哈哈大笑,“其实名人字画已经近了, 不过任哪个名人的字画, 也比不上我们这个。” 说着她放开天子走到箱子前, 和傅玉衡一起把箱子打开。 “父皇您看,这可是《传习录》的初稿,前天刚从京郊挖出来的。” 天子敏锐地听见了“初稿”二字,当即便端正了神色,“真是初稿?不会是后人杜撰的吧?” 直到这时,傅玉衡才拱手答话,“这么大的事,臣与公主怎敢胡言? 不敢欺瞒陛下,这传习录书稿,连带这口箱子的来历,都很有些出奇之处。” “哦,有何出奇之处?” 天子嘴里这样问,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只要来历够奇,哪怕是他们两口子编出来的,我也有法子给他做实了。 正如傅玉衡所料,这书稿关系重大,天子若是得了,必然会借此搅动风云,引得天下士子骚动。 傅玉衡便把自己如何用毛竹扎了网捉鱼,如何网住了一只巴掌大的白龟,如何见白龟眼中有恳求之意心生不忍把它放了,那白龟又如何冲他吐了什么东西,还有如何顺着冥冥中的感应,在竹根下挖出了这口箱子…… 以上这些,他都一一说了。 便是天子追问一些细节时,他也最多回想一番,便仔细答了,前前后后没有半点破绽。 天子已从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他会让世人都深信不疑的。 “好,好哇,真是太好了!天佑我大夏,降此祥瑞于朕。” 天子畅快地大笑了一阵,突然道:“傅玉衡听封。” 傅玉衡一怔,连忙推拒,“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实在当不得封赏,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天子正色道:“既是成命,又如何收回?朕要封赏你,自有朕的道理。” 连“朕”都用上了,看来是认真的了。 傅玉衡也不再多言,撩起袍角跪了下去,“臣傅玉衡听封。” 天子道:“三驸马傅玉衡寻阳明典籍,功在社稷,特封一等寿宁伯,世袭罔替。” “臣傅玉衡领旨谢恩。” 虽然只是个伯爵,但世袭罔替,就是后人不必降袭的意思,含金量也不低了,傅玉衡自然心满意足。 献书之前,他只想着天子会多给些赏赐,却没想到会赏的这么重。 但这会子他也明白了,天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封赏他,为的就是要给这手稿造势。 ——如果献上的不是真迹,哪里值得一个一等伯? 正因为献上的是真迹,所以才要重重地封赏。 和典籍一起送来的前朝凤冠,完全可以证明,这典籍是从前朝宫中流出的。 众所周知,阳明先生仙逝之后,整理他语录和书信的的弟子,便将初稿献给了前朝天子。 这顶一看就是很久没保养的前朝凤冠,也从侧面佐证了,这手稿就是真迹。 趁着天子高兴,傅玉衡陪着笑说:“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因着他一向知晓分寸,听了这话天子也没多想,笑道:“说吧,还想要什么赏赐?” 傅玉衡嘿嘿一笑,“不敢欺瞒陛下,这手稿原是大前天就挖出来的,之所以今日才送入宫中,盖因臣有个小念头,将手稿先抄了一遍,这才耽搁了两日。”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手稿在这两天之内出了意外,那自然是件大事。 可如今手稿不是安全送到宫里了嘛,天子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功臣。 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东西本就是因着你才有的,想先抄一遍留给后世子孙,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除了这份初稿之外,《传习录》在世间还有好几个版本流传,至今天下读书人都受过阳明先生的隔世教诲。 但这一份的价值是不一样的,傅玉衡想抄一份自家保留,完全是人之常情。 天子生于乱世,又和父亲一起重订规则,建立了盛世,自然人情练达,知晓人心逐利。 只要不过分,他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下一刻,傅玉衡却跪在地上,真正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陛下,臣之所以先抄了一遍,是想以陛下的名义,将这份手稿刊行天下,让天下文人都能见识到阳明先生的风采。” 天子一怔,“你真的愿意把这份手稿传出去,让所有文人都能学?” “是。”傅玉衡郑重地点了点头。 天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问:“你可知道,我原本的意思,是要将这份手稿收录石渠阁,作为皇室传世经典的?” 傅玉衡道:“陛下的心思,臣不敢妄自揣测。臣只是做臣想做的事而已,还望陛下恩准。” 天子道:“你大概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收入石渠阁的典籍,外人轻易不得见。 到那时,你手中这一份,就会被天下文人趋之若鹜。为了一观这份典籍的真容,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巴结你。” 傅家是什么底子,天子可太清楚了。 原本他也以为,傅玉衡抄录一份,为的就是借此提升家族的地位,扩大自己在文人之中的影响力。 对于这种心思,天子是持赞赏态度的。 虽然他不喜欢热衷权势的驸马,但年轻人嘛,还是有点追求的好。 再者说了,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只要傅玉衡不想着染指兵权,和多少文人交好,天子都不会在意。 可是,如今看来,他这个三女婿,倒是颇有格局,比大多数文人都强得多。 傅玉衡笑了笑,“臣素无大志,若非陛下看重招为驸马,这辈子也就是个做乡绅的命。 陛下如此大恩,臣一直无以为报。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便是臣生性懒惰,也不得不勤勉一回,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当然了,报答陛下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臣自幼家贫,全家省吃俭用才能共臣读书。 饶是如此,想要读到良师大儒注解过的典籍,也不得不焚膏继晷,借书抄录。 臣自己淋过雨,便不自量力,妄想给其余寒门学子撑上一把伞,略尽绵薄之力。” 天子听罢,感慨不已,亲自把傅玉衡扶了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贤婿,你有这样的想法,便已经比世间大多数人都强了。” 更重要的是,傅玉衡要做这样能收揽名望的大事,却是以天子的名义,可见他当真是天生的逸士高人,不慕世俗虚名。 “你想做就去做吧,朕这里再赏你一千两银子做本钱。若有人阻挠此事,我会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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