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却急得跺脚: “二姐,这钱,许是你不知哪一世折在那泼妇老婆手里,拿命换来的。我们怎么能凭她拿捏过这一辈子?" 尤二姐顿时满脸惭愧: “也是我不对,好端端的怎么能去做人外室?也怨不得正房奶奶不待见……" 三姐却最见不得二姐这副模样,忙道: “这怎么能怪你,定是那些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什么那贾府里的爷们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奶奶身子骨又不甚好,所以要娶你当二房奶奶,等那头一蹬腿儿去了,就扶正你当正房……" 尤二姐默默无语,这些年她虽然不敢与贾琏有半点瓜葛,但依旧在默默留心荣府里的动静,自然知道贾琏夫妇膝下就一个巧姐儿,还没有儿子。她也知道若是有人按照妹妹说的来骗自己,凭自己的柔弱性子软耳根,十九也会心动的。 那样一来,便是同时毁了两个女人,最后逍遥的只有男人。 想到这里,二姐便也下了决心,道: “妹妹,那种出路姐姐是决计不敢再肖想的了,纵是能整日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又如何?一条路走不通,咱们就再多找找多问问,这世道,没的有手有脚还养不活自己的道理。" 她这么一说,三姐倒想起来了: "姐姐的女红比我好,不知愿不愿意到薛家绣庄去试试?只那里有一桩不巧,那绣庄里顶头管事的,据说原本是个荣府的婢女,和咱们一样,也是小脚,也是因为天幕,才从荣府里出去的,好像叫,叫什么‘晴雯'……" “晴雯?天幕上说是被太太撵出去生生病死的那个?”尤二姐也想起来了。 “是啊,听说模样也好,活计也好,一听那天幕说她留在府里会死,便立即求了老太太太太,开恩放出去了。一出去便进那绣庄,一试活计,就成了那里一等一的绣娘,听说手底下带着十几号人。只是姐姐,你说咱们金玉一般的人,好不好与一个丫头一起……" 尤二姐顿时凄然一笑: “可莫说这样的话!咱们是什么样的人?是想做回良家也回不去的人啊!" 她年纪比三姐长,心思也细,阅事也多些。那日天幕上说她们姐妹“自救不成,反搭了性命进去”,真正说到她的心坎上。 天幕又说“人言可畏”, "舆论亦能杀人"——此前虽然邻里们好好地将自己姐妹二人送了回来,还说什么她们是有天幕帮着说话的,但若真有一天,这些人得知自己姐妹就是天幕上说的那等“淫奔无耻”之徒,又会用何等样眼光看待自己姐妹,恐怕还又两说。 同样道理,就算是她们万幸真能得遇良人,那次的天幕也会成为永远横在良人和她们自己心上的一根刺。 是以那天幕一出,便彻底绝了她们“从良”的路。 为今之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寻到一个能养活自己地地方。对于二姐来说,有人肯收留,已经是谢天谢地,谁还敢计较过去谁是丫鬟谁是小姐? 再者,两个毫无根基的拖油瓶,又哪里来的脸,说自己是金玉一般的人呢? 想到这里,二姐冲三姐点点头: “姐姐今日就去箱柜里寻一些拿得出手的绣活,我们姐妹明日就去那边绣庄看看。" 姐妹两人刚刚议定,就听门板上传来拍门声,有个清朗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 “请问此间住的可是尤家两位小姐?" 尤二姐刚要应声,想起妹妹才扯过的谎忙住了口,向三姐看去,却见三姐瞬间像是木雕泥塑般呆在原地—— 三姐眼中有光,似乎重新见到了心爱的情郎,然而脸色却如死人般难看。 二姐心里一计较,便知门外那是何人了——柳湘莲。三姐定是听出了柳湘莲的声音。难得他听了天幕上所说的,竟一路找到这里。二姐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推推妹妹。 既然柳郎钦佩小妹的心性,不计前嫌来寻,这不就正好,能与小妹再续前缘,成就一对相亲相爱、比翼齐飞的鸳鸯? 谁知三姐眼里的那点光渐渐熄去,她木然听着外头柳湘莲的声音,满面悲哀也渐渐淡去,面色恢复寻常。 她大步上前, “豁”的一声拉开门,冲着站在门外,伸手作势还要拍门的柳湘莲冷然大声道:“尊驾找错人了,我们家不姓尤。”说着,当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三姐将两扇门板哐啷一声重新合上。 二姐顿时由惊喜转为惊吓,她眼见着妹妹重重关上门,上了门闩,缓缓转身,突然将脊背靠住门板内侧,双肩剧烈颤动,眼泪簌簌地掉落。 在这一瞬间二姐突然明白了妹妹的心思—— 三姐恐怕从未爱过那个真正的柳湘莲,她真正爱的恐怕只是心中虚想的翩翩美少年,温文尔雅又体贴,能懂她这些年经过的苦楚,也懂得她那颗高傲脆弱的心.… 然而天幕一出,想象中的完美人儿便就此碎裂,柳郎哪怕是再次寻到面前,也只是个鲁莽灭裂的凡夫俗子,一样要吃饭睡觉、拉屎放屁,也一样会听信流言、疑神疑鬼……这个人,从此再也不成其为曾令她魂牵梦绕的良人,连带她过去那些幻想的幸福也一概成为泡影。 "如此甚好!" 尤二姐愣了一会儿,轻轻拍拍妹妹的肩,低声劝解几句,然后再次打开院门,面对外头兀自愣在原地的柳湘莲,用她那一贯柔柔的声气说: “舍妹脾气急,郎君勿怪。这里没有姓尤的人家,舍下姐妹姓萧,萧二姐、萧三姐。" 荣国府,司棋来向鸳鸯告别。 这次天幕之后,迎春出面,求老太太太太将司棋放出去与潘又安完婚,贾母与王夫人等哪敢不依,纷纷允了。 可司棋听了天幕,心中却对潘又安生出些不满,听闻这小子竟然敢装穷来试自己,这种考验实在是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但她与表弟已经私下定情,按照天幕上所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司棋只得勉强点头与这臭小子完婚,免得他再去祸祸别人。 今日她便是进园子来向鸳鸯告别的。 "多谢姐姐,若是没有姐姐的恩德,就没有我俩的今天。"司棋真心实意地向鸳鸯道谢。 鸳鸯却摇手不敢居功: “你俩还是谢谢那天幕,若不是天上萧仙把后事都揭出来,你那个嫌贫爱富的娘也还不肯松口答应……对了,听说京里有人要转为萧仙修祠了,到时你俩且得去拜一拜。"ӱqƅŷ “那是自然,”司棋听见鸳鸯谈起那些嫌贫爱富的亲戚,关心起鸳鸯的终身, "你兄嫂呢?没再来烦你吧!" "没!" 鸳鸯笑着摇头: “他俩现在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戳他们脊梁骨,现在连房门都不愿出了呢!” “真的吗?”司棋是个爽快人,听见金家兄嫂落得这么个下场,只觉得快意,拍了两下手掌,忽又想起贾赦,又见驾鸯眼眶微肿,似是哭过,连忙问, "鸳鸯姐姐,那大老爷……" 驾鸯一个劲儿地摇头: "大老爷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老太太已替我安排好了‘后路’。" 说毕,她凑到司棋耳边,将贾母为她安排好的出路大略说了一遍,听得司棋圆睁双眼,喜道:“真的?那恭喜姐姐!姐姐是不是也不日就要出府了?” 鸳鸯却摇了摇头,咬着下唇道: “老太太如此待我,为我安排了一切,我怎样都要陪她老人家……这一阵子。" 司棋联想贾母的近况,也吓了一跳,心中忽地涌上好些凄凉。 她伸出双手,握住鸳鸯的手,道: “鸳鸯姐姐,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和潘又安的地方,请千万开口。我们俩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还了姐姐的这份恩情。" “姐姐若是能够,也请看顾一下我们二小姐。”末了司棋还是不忘了为迎春多求一句。 “那是自然!”鸳鸯答应。 而被司棋求情照顾的迎春,此刻人在紫菱洲中,手里捧着一卷书册正在看。 这时惜春进来,见到迎春这副模样,抿嘴一笑,道: "恭喜二姐姐,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了。"迎春见到惜春,赶紧起身,笑着相迎。 她的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昨日消息传来,贾赦原想给迎春说亲的那孙绍祖,近来被御史台查出了过往的劣迹,包括但不限于强抢民女、染指下属之妻、诬陷并棒杀其夫等等,被直接下了大狱。 既是御史台出面,可想而知,那林姑父当 是出了大力了。除此之外,据说也有那位求亲未成的南安郡王的手笔在里头。 没有了孙绍祖,这门极不妥当的婚事再也不会再落到迎春头上了。 惜春却眼尖,见到迎春手中的书册并不是她常看的《太上感应篇》,而是一卷账册。 "没想到二姐姐竟将这个也学起来了。"惜春笑道。 迎春顿时羞红了脸,道: “我就想着老太太上次那么好心,提我去试一试那‘稻香村’的糕饼生意。而我竟然推说不会,实在是愧煞人也。" 她说到这里,努力正了正神色,道: “天幕说得对,如今虽没了孙绍祖,往后如果我一味懦弱,日后许是还会再遇上李绍祖、王绍祖,如还不能刚强起来,单靠旁人,未必能救得了我。" “再者府里这么多人都在‘自救’,只我一个,受了旁人这么多恩惠,自己却袖手旁观,又如何过意的去?我虽做不了什么,但总是能学的。" 听迎春这么一说,惜春也笑: “如此,显见得二姐姐是悟了。也请二姐姐看看小妹画的这些又如何?"说着,将袖子里的一卷东西抽出来,递到迎春面前。 "这是……" 将这卷东西打开,一张张翻看,迎春看得又惊又喜。 只见这是一张张绘有喜庆纹样的花样子,却不是用来绣花,而是用来装点那“稻香村”的糕饼点心的, 上次天幕赠给了宝玉的那盒“稻香村”,不止外头匣子十分精美,内里也用印着漂亮纹饰的纸张包裹那些糕饼。 只是这些纹饰纸张漂亮归漂亮,却不合时人的习惯,有些图案大伙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吉祥寓意。 此刻惜春画在纸上的这些,显见得就是受到天幕所赠糕饼的启发,专门将时兴的纹样融入了这些花样纹饰,且有不少带有时令特色,比如那绘有菖蒲艾叶的,想必是用来装点端午粽子的;而绘有金桂飘香的,一定是为了中秋节的月饼。 “将这些送去林姐姐的刻印坊,印成用来包装糕饼点心的纸张,拿出去好看,送人也送得出手。”惜春脸色微红地解释。 惜春听了迎春的夸奖,颇不好意思地说: "这也是因为天幕……" 毕竟天幕上说过,贾府之败,败在各有各的小算盘,有力也没法儿往一处使。如今惜春见连迎春这样“拨一拨才动一动”的人都主动起来,她当然也坐不住了。
第147章 第二十次直播① 迎春与惜春在紫菱洲商议那“稻香村”的事,宝玉与探春也在秋爽斋中商议。 "二哥哥莫要太过自责,一切还未发生,还来得及阻止。"探春见宝玉长吁短叹的,连忙开口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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