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哥哥,就是这么些人,你我分头打探一回,也另送一份到凤姐姐琏二哥哥那里去,请他们也都出面问一圈。" 宝玉应了一声好,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只管捧着探春带来的下册,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而探春却也一样,心思都系在还未看过的上册上,从宝玉手边取来,飞快翻阅。 “咦,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这竟是说的大姐姐刚刚封妃时候的事!……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果 然,老太太昨晚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去寻夏守忠……" 探春将这一回飞快地看下去,看到府里的人商议元春省亲的事,叹道: “这些果然与当时预备着大姐姐省亲时一模一.…" 说到此处,探春的声音忽然哑住,眼中出现惊惧。 宝玉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凑过头来看,只见书页上三个小字,赫然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他再定睛一看,见是这样一行文字: “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祐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①”
第155章 第二十次直播⑨ 宝玉: "这……这是什么意思?" 探春早已将前因后果想通,一跺脚道: “此事不可不防,得想个办法,往宫里递个信,提点一下娘娘才是。" 说着,她顾不上安慰或是埋怨错过此等重要细节的宝玉,匆匆出门,要寻贾母和贾政夫妇商议此事。 "娘娘,陛下……驾临凤藻宫了。" 抱琴飞奔进殿,向元春禀报,声音里有一丝激动。毕竟这位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驾临凤藻宫了。虽说天幕出现之后皇上来此是应有之理,但小宫女明显还是觉得欣慰。 “快,扶我起身,去殿前恭迎。”元春强自镇定。 “可是皇上日前就下过旨意,说您既然身子不适,便不必出去相迎的。”抱琴看看元春苍白的脸色,虚浮的脚步,心想这实在不是讲礼数的时候啊。 "不必多言,我自有道理。"元春一把攀住抱琴的手臂,由这小宫女扶着,勉强走到凤藻宫殿前,冲着那快速而来的明黄色身影慢慢福身行礼。 “爱妃平身!”皇帝陛下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威严肃穆。只是他看见元春亲自出来相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惜。 谁知元春在这时放开了抱琴的手,自己扶着膝缓缓起身,还未站直,却一个翅趄,身体一歪,径直摔进快步赶来的皇帝怀中,教天子抱了个满怀。 也不知后宫嫔妃平常大多有此等操作,皇帝陛下甚是熟练,一把将元春抱住,索性让她贴在自己胸口待了一会儿,才慢慢将她抱起,低头问: "朕有些日子没来凤藻宫,爱妃可是怨朕?" 元春的面颊紧贴着那明黄龙袍上刺绣的真龙,鼻端是一阵淡淡的檀香气味,心头微微一松,忙低声道: "妾身何敢,都是因为妾身身子不大爽利的缘故……" "请御医看过吗?脉案在哪里,拿来给朕看过。" 元春得过贾母与王夫人耳提面命,最怕将她有孕之事早早宣扬出去,哪里敢让御医来看,只能用言语搪塞,混了过去。 说话之间,帝妃两人已经到了凤藻宫中,各自坐在炕桌畔。抱琴带着几名小宫女在旁侍候。 "听闻前日 夜里有天幕……" 这位天子是一如既往的直脾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元春只得捧着自己的帕子迅速哭起: “启禀皇上……妾身有罪,妾身福薄,恐怕无法长久陪伴于皇上身侧了。" 皇帝陛下神色间十分怜惜,一伸手,轻轻一带,已将元春勾至自己身侧,任由她伏在自己肩上低声哭泣,还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柔声道: “元春,朕不是会随意许诺的人,但当日朕既决意封你为妃,便是想要与你有白首之约,如今朕的心意也是一样……不论有什么烦难之事,告诉朕,一概都无 妨。" 元春这才慢慢擦拭泪水,凄然一笑道:“陛下,前日夜间,确实曾有一幕天幕出现,预言了臣妾的死期,其中颇多忌讳之言,妾身都冒着不敬之罪记了下来。只是妾身原在病中,身子劳乏,誉抄便慢了些,今日更是劳陛下亲自来取……" 皇帝伸手,替元春将散落在脸庞两侧的一枚散发轻轻地别到耳后去,低声道: “明明是劳烦你,怎么竟成了劳烦朕?" 元春忙低下头,面颊飞红着起身,打开一扇镶着螺钿的红檀木柜门,从里面抽出一卷用绸带系紧的纸张。在那柜子的深处,另有一卷一模一样的纸卷,唯一的差别只在那绸带的颜色稍有不同。 元春伸手触及这一卷的时候,稍许犹豫了片刻,但马上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以她这些年来对这位陛下的了解,她认定应当给出这一卷。 “陛下,这是妾身当晚所记下的,只因……天幕点评的就是妾身,一时心潮起伏,错漏之处恐怕也是有的,陛下千万海涵。" 她双手托着这一卷纸笺,高举过头顶,奉至皇帝陛下面前。皇帝让元春重新在炕桌另一侧坐下,才轻轻抽去绸带,展开纸笺,一行行读起来。 这位天子侧身低头阅读的时候,肩膀刚好挡住了元春的视线,让元春看不见他的神色,不知这位帝王看了那些之后,究竟是怜惜,还是震怒。 但,毫没征兆地,元春突然一阵心悸,她体会到了强烈的预感——做错了!她做错了什么,由此勾起了炕桌对面那位的怒火。 果然,片刻后,皇帝将那卷元春精心誉抄的纸笺重新卷起,缓缓放在炕桌上。而他也重新抬起头,望着元春,依旧是那张刚毅严肃的面孔,眼神如古井 无波。 元春一阵慌乱,连忙低下头去,脑海中飞快在想: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哪里出了岔子?现在的皇上,固然会有些刻薄寡恩,但持论公允,绝不会随自己的喜好断事。却听皇帝陛下缓缓开口: "贾妃,你刚才说,你有罪,罪在何处?" "启禀皇上,妾身之母贾王氏因妾身伴驾四年,一直不曾有孕,为此送了一件在佛前开过光的腊油冻佛手入宫,命妾身时时拂拭,以求能早为皇上开枝散叶……" 这是元春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她的目的是抛出一桩“小错”,一面将那件王夫人私相传递,送进宫来的腊油冻佛手过个明路,一面以这件小错为由头请罪——毕竟王夫人乃是出于好心,即使因此获罪,罪责也不会大。 但是元春越说越觉不对劲,说到后来,她竟觉得口舌艰涩,声音微颤,再也说不下去。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皇帝陛下的脸色十分难看: "贾妃,你太令朕失望了。" 这句话等同于宣判,元春至此已经确知自己错了,却茫然不知错了的原因,只能赶紧起身,低泣着跪在天子脚边。 “朕是个眼里容不得砂子的人。朕能够容忍他人犯错,但是却不能容忍他人骗朕、欺瞒朕。”天 子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似乎满心酸楚。 "是……是妾身错了……"元春虽如此低泣道,但心中依旧大惑不解。 若说她欺瞒,那么皇帝陛下必然需要有比较——偌大宫中,能看见这天幕的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只有抱琴、夏守忠、戴权。眼下就连夏守忠与戴权之流都已向自己表示了会守口如瓶,那么皇帝陛下又是从何得知,自己在刚刚递出去的那份文书记录中有所保留,没将实情全部吐露呢? 她低着头,嘴唇颤动,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被猛地拽起身,拉到那位帝王面前,眼睁睁地与之相对。而那道淡淡的檀香味道,也始终似有似无地围绕在元春鼻端。 元春第一次在这九五之尊眼中看见一抹——受了伤的神色。 "朕根本不在意你的家族究竟做了什么,朕在意的是……你,你的心,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朕的……" 原来,原来你从未在意过朕…… 随着一声长叹,元春被放开。她倒退几步,双脚一软,坐倒在地面上。 帝王凄然别过头去:"朕自忖绝不会做唐明皇,朕是个男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朕和民间那些做丈夫的百姓一般,会拼尽全力护住你——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如果你和朕有了骨血,朕也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 说到这里时,皇帝陛下回过头,瞥了一眼元春的小腹,然而此时元春并未显怀,这一眼压根儿看不出什么。 "然而你却不愿相信朕……" 元春听见皇帝说“唐明皇”三字时,已经确知皇帝已从其他途径得知了前日夜里天幕上所说的一切,因为她在自己的记录中,为了避讳太后的封号,用的是“唐玄宗”三字。 这份关于天幕的记录,她特地准备了两份:一份竭尽奉承逢迎之能,将天幕批评人皇的言语一概都抹去,也借此机会掩盖了贾家之罪;另一份则较为平实,有一说一,但凡涉及贾家之事,大事用春秋笔法掩盖过去,小事都尽数说清。 这种做法固然有“投其所好”之嫌,但却都选了皇上最能够接受的方式。但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假设:皇帝陛下不曾亲眼看见那晚天幕,不知那上头说了什么。 如今情势很明显,是她的这个预先假设出了问题——如果她写的是一份呈堂证供,那么便有另外一人同样写了一篇证词。而天子竟“先入为主”,认为她有所隐瞒,而对方的供词才是真的。 "你自己看看!" 皇帝从龙袍袖中抽出另一个卷轴,掷到元春面前。元春颤抖着手接过,展开,心惊肉跳——那上面几乎将天幕之言一个字都不落地记了下来。记录之熟练、详尽,想必这绝对不是第一次。 不……不全是一字不落地记录——元春眼睁睁地看着,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也在恰当的时候为帝王们“讳言”了,以免触怒龙颜,甚至用词更谄媚,更溜须拍马。 两名能看见天幕的记录之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说真话——都没有说全部真话。 元春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越看越是心惊——若是将她所记的与这一份对照,有一句极其要紧、与她切身相关的话并没有记在纸上: “榴花开处照宫闱”。 天幕依照这一句判 词猜测元春临死时已经怀有身孕。但是这一篇记录上只字未提。 巧合的是,元春自己递到天子面前的那一份,也只是将这一句记录下来,并未多做解释,同样未提自己身怀有孕之事。 原来,刚才皇帝陛下所说的那句话只是随口假设,并不是真的已知悉她已怀上了龙种。 她一直看到最后一页,终于见到落着署名: “臣吴天祐谨录”。 吴天祐,不正是吴贵妃之父吗? 大约在整个后宫,最不乐见元春怀上龙胎的应当便是吴贵妃和她那一家子吧。 元春原本一直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忽而涌出, “啪”的一声砸在纸面上,迅速将那上面的字迹洇花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02 首页 上一页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