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维礼也听过这两天京里流言,却不知还有这等隐情,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湙接着道:“你以为为什么你们被关了三天还能活着出来?因为尹坤搜去的只是本《道德经》,真正的账册我们早就送去了巡抚大人那里,不然你还有这条命在?” 胡时远脸涨得通红,这些年来,他一直便以为是自己宽宏大量,不与那些人计较。可如今来看,倒像是自己没理了。 “光这些,胡大人怕还是觉得自己没多大错是吧。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知道那尹坤竟这样大胆。我们最后也将你送出去,换得了生机,杨从旭不该多年后还寻衅于你。” 文湙盯着胡时远的眼睛,声色俱厉,俨然是积压多年的愤怒倾泻而出。这股愤怒,直将胡时远逼得连连后退。 “你可知道,你身上还背着一个孩子的命,你欠了杨家一条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有点难啊,因为我没有暑假,都是白天偷偷摸摸拿手机码,要是没找着机会就晚上搞,只能尽量每章肥一点哈。!
第60章 亏欠 亏欠 苏州杨家船行其实并不止杨从旭一子,在杨从旭上头,原本还有一位兄长。且与杨从旭的冲动鲁莽不同,他兄长从暄是个极安静且聪明的孩子,其早慧程度与仲永幼时都不遑多让。 杨从暄三岁便能通读论语,七岁上便熟读四书。文湙仗着颗老心带着孩子们上蹿下跳之时,他便安安静静地抱着本书在一旁看,若是闹得狠了,他便温声提醒。偶尔还会拿着自己的月钱去买来小零嘴儿,只为了叫皮猴子们坐下来听他讲一会儿书,免得被夫子骂。 文湙顶多是个孩子头,可从暄,却实实在在是个大哥哥。可这样好的一个人,偏偏没逃掉天妒英才的宿命,一出生便有哮症,家里人时时将心放嗓子眼儿里,生怕他发病。 可胡时远引来那一回,因岑文泰会唇语,得知了衙役会在学生们家里人找来之前放火烧书院,免得账册被乘乱带出去。可偏偏这事儿不小心叫杨从暄知道了,他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搁别的孩子不过是一场惊吓,可是对于有哮症的人来说,无异于要他的命。 “你见过有哮症的人发起病来是什么样子吗?就像被人抓住了喉咙,就像出水的鱼。从暄他当时满脸青紫,就那样在夫子怀里挣扎着喘气。胡时远,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觉得别人欠了你?要不是你父亲确实是个好官,要不是看在他为百姓命都赔上了,你以为你还有今天的舒坦日子过?” 胡时远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一张口,声音颤抖而嘶哑。 “我,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你们需要大夫,我是一定会自己出去的。当时你们只说衙役要放火,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里是书塾啊,左右都有人家,他这样做的话无异于自掘坟墓,我以为他们只是搬来火油吓唬你们的。” 文湙冷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愚不可及。他怎么不敢?他只要说是缉拿盗匪,却没能阻止盗匪玉石俱焚,以致酿此惨祸。到时候只要我们都死在里面,什么话不都是随他说?清点人数,里面还多出来你们俩的尸体,自然就是现成的穷凶极恶的匪徒了。” 手下办事不利,尹坤最多是用人不当,降两级官,不过几年便可以再升回来。 徐维礼听得也是心头酸涩: “那,那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吗?” 杨从暄与仲永不同,他自幼便能得名师教导,若是平安长大,定将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可却无辜陨落,谁能不可惜。 然而,事实却比他们想象地更叫人心酸。 文湙摇头:“没有。” 胡时远原本自责至极,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仿佛自己多年来的心安理得都变成了罪孽。 此时听文湙说没有,立刻抬起头来,期盼能有救赎出现。 “他当时是活了下来,可是因为长时间不能正常呼吸,憋坏了脑子。原本他已经准备参加当年的童试,夫子们都说他必过的,到时候他就是我们苏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的秀才。可就是因为你,他一日之间变成了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痴儿。” 胡时远的脸色已经彻底惨无人色,可文湙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以为从旭推你进水里泡一会儿你就很委屈吗,从暄几年前因为仆人疏忽,一个人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三天之后才被找到。胡大人,起码你活着上来了。十五年前因你之故,杨家惨遭两次痛击。现在,胡大人还要再害死杨家仅剩的儿子么?” 胡时远低着头没说话,徐维礼都看不下去了,才要说话,便被他抓住了袖子:“我现在就去大理寺,只有我去才说的通为什么我们知道东西在哪里。你留在这里,就说是我觉得事有不对才叫你过来做个见证。林侯事先并不知晓此事,得了你的消息才赶过来的。” 徐维礼眼前一亮:“如此,就连阿湙也可以从此事之中摘出来了。” 不然就不好解释文湙为何反应这样快,大理寺这头把人抓了,那头他便能找上胡家。 文湙掸掸衣服站起来,冷笑道:“多谢你为本侯想得周到了,既然你脑子这会儿还可以,这里就你们处理了,我现在要进宫一趟。” 徐维礼不解:“进宫做甚?” 文湙瞪他一眼:“还能做甚,此事若不先上达天听,便只能任由王子腾发落了。我又不是头一天与他过不去,好容易有机会拉我下水,他能放过?” 杨从旭回回来京都住他家,两人关系查都不必查,只要咬死杨从旭图谋不轨,他不死也是一身骚。 徐维礼有 些尴尬,毕竟是他亲戚家做下的这破事儿。 兵贵神速,两人迅速分头行动。文湙进宫一事不必细表,胡时远刚从大理寺带回人来,便见兵部也来人了。一个是大理寺寺丞,一个是兵部员外郎,同是从五品,各自都有搜查公文,谁也压不住谁。 一个说:“这事我们兵部的事儿,就不劳烦大理寺来操心了。” 另一个道:“哪一部的案子哪一部审么?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胡大人既是去我们大理寺报的案,自然归我们大理寺管。别的不说,另一位涉事人也在我们那儿呢。” “此事涉及兵部机密要务,你们大理寺有权限看?” “我们是没这个权限,但兵部也不见得个个都能看吧。到审理之时,我们自然会请你们尚书大人来鉴别真伪。” 论口才,满朝文武除了都察院,谁能是大理寺的对手——毕竟人家常与犯人斗智斗勇。 兵部员外郎说不过人家,气得要死。之前以为杨从旭一事已板上钉钉,为了不叫人说他们公报私仇,便交给了大理寺,谁知道不过半天时间,便出了变故。 正僵持的时候,羽林卫副指挥使吴伯忠来了:“陛下有旨,大理寺搜查,兵部监管,东西搜到了直接交于本官呈给陛下过目。” 好了,这下不必争了,人家官儿大,且有圣谕。 别人忙去了,徐维礼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未来岳父跟前:“胡叔叔,阿湙呢?” 吴伯忠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说他胆大妄为,在挨训呢。” “训得好,那小子真是,既然您要来,他何必又多此一举跑去折腾大理寺?” 自家女婿,再蠢也不能退货,只好教导他一句:“天威难测!” 徐维礼恍然大悟,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陛下一定会应下此事,所以文湙必须先保证此事不能落兵部手里,再谋划陛下那里的事。 吴伯忠略有欣慰——好在没蠢到家。 胡勇藏东西,是典型的小孩子藏糖果的方式,就在柜子里用衣服卷着,一抖就看到了。 看到掉出来的密件还带着火红的漆封,胡时远也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拆。 只是临走时吴伯忠还说了句话:“安定 侯叫我转告你,赶紧去大理寺监牢一趟。最后审理结果,可与胡勇交待地痛不痛块有莫大关系。” 不然他胡说八道一通,没有阴谋都看着像有阴谋了。 大理寺监牢里也是鸡飞狗跳,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这么巧,杨从旭被抓的时间与胡勇差不多,两人正好住的隔壁。胡勇叫人推搡进来的时候,杨从旭正翘着二郎腿假寐。 有什么能比自己倒霉的时候仇人也跟着倒霉更能安慰自己吗? 答曰:没有。 杨从旭见着胡勇叫人一把推进牢里,招呼着道:“哟,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胡勇也不和人家牢头儿闹了,隔着栏杆便扑过来,目眦欲裂:“阴险小人,那一刀分明是你砍的,为何抓我?” 纵使杨从旭冲动了些,但碾压胡勇还是没多大问题的:“我砍的?要不要找安定侯来对质啊。” 还对什么质?胡勇人都关进来了,结果明摆着的。 胡勇当下便是一顿大骂,唾沫横飞。而杨从旭只是薄唇一掀,回一句:“蠢货!” 姿态悠闲,非常之有智商上的优越感。 所以等胡时远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时,便见着自家护卫暴跳如雷,一副马上就要被气断气的模样。 但他却无暇安抚,他先走到杨从旭牢房前,一拘到底:“杨大人,当年的事是我们不对,但如今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待此事过后,罪人定当往苏州向府上负荆请罪。” 杨从旭晃着的腿一顿,睁开虎目问:“阿湙告诉你的?” 胡时远点点头,转向胡勇道:“阿勇,你房里的东西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会儿若有人问起你私拿杨大人公文一事,你定要一五一十交代,一个字都不许漏。” 胡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隔壁“嗤”地一声:“你胆子还真大啊,朝廷机密你也敢偷,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啊。” 可怜胡勇连个字儿都不认识,哪能根据漆封判断文书的紧要程度,一时不免有些结巴。 “爷,我是真、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我只是想吓一吓这小子而已,等他求我我就把东西还他了啊!” 谁人不怕死!饶是胡勇也被吓得手足无措,当时他还得意自己将外面包的油纸包得和原来一模一样。现在却后悔,要是有点破绽,那小子说不定就能提前发现了。 胡时远安抚他:“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但你要如实说,只要一说谎,就会被人误会别有居心,到时候就真说不清楚了,” 看着胡勇无措点头的模样,杨从旭笑得打跌:“该!” 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气得胡勇眼都圆了,偏偏主子不让他讲话。胡时远道:“杨大人,这件事已经转到御前了,有林侯在,你想必是没有大碍的,还请安心静候。” 见杨从旭不理他,也不说什么,只又交代胡勇一遍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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